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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615節 違抗王命,這不是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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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洛沒有當天就接見李簽等人,而是晾了他們三天。李蕙質和他們匯合后一番安慰,才讓他們稍微放心。

  直到六月初五,李洛才傳召接見。

  令李氏族人尷尬又驚訝的是,來傳召的女官,竟然是曾經李氏家城的甄良秀。

  “甄尚院!竟然是你!”主母金氏羞得滿臉通紅。

  李簽和李若愚,李知易等人也都滿臉苦澀。

  這個甄尚院,原本是李氏家臣,效力李氏數十年,后來因為“偷竊”被發賣。誰成想啊,她竟然被李洛買走了,還做了唐宮的女官。

  看她神色從容,氣度雍和的樣子,應該過得很好。

  可是更驚訝的人,卻是李簡。

  李簡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甄良秀,慢慢把面前這個氣質不俗的中年女子,與少年時那個明秀可親的小丫頭,重合在一起。

  “良秀,是你?竟然是你啊!”李簡忍不住有點激動起來。

  當年,他差點就把甄良秀收為姬妾,只是當時她太小了。李簡一直有些遺憾。要說當時兩人的感情,也的確不是主奴才那么簡單。

  回到高麗后,得知甄良秀因為“盜竊”被發賣,他還很是感慨了一陣。

  “二郎君,別來無恙。”甄良秀也很感慨,眼淚忍不住流淌下來。雖然她做了唐宮女官,但面對李簡,仍然難以淡定。

  即便事情過去了很多年,此時她已經心思平淡,但乍一見到李簡,還是有些驚喜。

  “好好,我好得很。看到你過的不錯,我也就放心了。唉,幾十年轉眼即逝,我們都老了啊。”李簡有些唏噓的說道。

  甄良秀對李簡雖然情意尚在,可對李簽和金氏等人就冷淡多了。

  畢竟,她是被家主冤枉后賣出來的。

  要是真冤枉也就算了。更讓她寒心的是,家主明知她蒙受不白之冤,還要將她賣掉。要不是大王,她會是什么下場?想想都不寒而栗。

  她對李氏,已經沒有情意。

  她現在的主人,只有大王和王后。

  “李公,李夫人,大王傳見,諸位請隨奴婢來吧。”甄良秀淡笑這說道,雖然禮數不差,但明顯就是敬而遠之。

  李簽苦笑著點點頭,“有勞尚宮了,請帶路吧。”

  眾人跟著甄良秀入宮,一路上看到精神抖擻,氣息彪悍的唐宮侍衛,以及進進出出的宮女和官員,回想起李洛當年在李氏家城時的情節,不禁恍若夢中。

  想不到啊。

  那時的一個小小九品都寨,如今竟然起兵反元,成了一國之主!

  宋朝皇宮被蒙元破壞后,早就不復當年盛況。完整的宮殿都沒有幾座。可越是如此,李簽和李簡就越覺得李洛非同尋常。

  換了一個人,硬生生打下一國,哪有不大興宮室的?可李洛沒有。

  這說明,他絕對不僅僅滿足割據南方。

  李洛接見他們的地方,在望江樓。這望江樓也是少有的保存完好的宋宮建筑了。

  眾人心中忐忑的來到最高層,果然看到被簇擁著的李洛,正坐在那里看書。

  此時已經盛夏,可這樓上清風浩蕩,令人遍地生幽,加上視野開闊,居高臨下,端的是一處炎夏消暑的好去處。

  李洛此時身穿月白羅衫,腰橫玉帶,頭戴一頂網巾,顯得很是閑適瀟灑。加上他坐姿如鐘,面容俊朗,不怒自威,當真令人不敢逼視。

  就算在高麗王身上,李簽也沒見過這種氣勢。

  要不是李簽很熟悉李洛,幾乎以為看錯人了。

  “趙郡李簽(李簡)拜見唐王!”李簽和李簡深吸一口氣,當先跪拜下去。

  形勢比人強!

  金氏和李若愚等一大群人也趕緊跪拜下去。

  李洛不禁想起當年跪拜李簽,口稱“伯父大人”的情景,心中感覺很是荒謬。

  這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么?

  “李公快快請起!”李洛不緊不慢的扶起李簽,“你我故人,何須如此。”

  李簽心中苦澀,我已經跪在地上了,還說什么“何須如此”。

  “李簽謝過唐王!”李簽不得不感謝。

  等到眾人起身,李洛命令賜座,上了冰鎮瓜果,眾人的忐忑之心才平復了些。

  而一向跋扈的李氏嫡長子李弱愚,此時也完全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他低眉斂目,神色謙卑,保持著恭敬而無害的微笑。

  李知易等人也莫不如此。

  曾經在李氏家城頤指氣使,呼風喚雨的主母金氏,此時也一副溫良賢淑的樣子。幾個女子也都端出溫柔淑女,嫻雅端莊的人設。

  眾人當中,也就是李蕙質還自然一些。

  “諸位不必拘束。”李洛春風般笑道,“寡人與諸位,也是故人之緣,香火之情。幾年前,多蒙李公關照。隴西李氏與趙郡李氏,皆是柱下子孫。今日諸位避難來唐,寡人歡迎之至。”

  李簽很快進入角色,站起來說道:“關照之說,李簽萬不敢當,說起來那才是在下的榮幸。敢問唐王,那副畫中的意思,唐王必定已經猜出了吧?”

  李洛點頭道:“寡人早已猜出,多謝李公之饋了。”

  李簽很謙恭的說道:“安敢受唐王之謝。此物只有唐王才配擁有,在下只不過順應天命罷了。”

  他說完,再次下拜道:“前次,在下曾向元廷告發唐王,實在是逼不得已,今日想來,惶恐萬分,夜不能寐,還請唐王治罪。”

  這就是求諒解了。反正也繞不過去,他只能硬著頭皮請罪。

  李氏因為早有準備,早就把銅錢白銀全部換成黃金,這次全部帶了出來。所以他們暫時不缺用度,卻缺一個立身之本。

  說白了就是官爵土地。

  沒有官爵在身,他們帶的錢財再多又有何用?

  李洛當然知道李簽等人的心思。

  但他還不想這么輕易就給官爵。

  因為傳國玉璽還沒找到。誰知道那副畫是真是假?

  只有找到傳國玉璽,他才會賞賜李氏官爵。

  要是找不到,那頂多就是賞賜一座宅院讓他們安身。富貴,那是不用想了。

  “李公也是無奈之舉,算不得什么大事,寡人并未入心,李公不必請罪。”李洛淡淡說道。

  李簽等人心中一涼,感覺官爵之事似乎沒指望了。

  果然,李洛接著說道:“寡人就送李公一座宅院,乃是蒙元高官宅邸。李公就帶族人暫時安身吧。”

  沒有提到官爵。

  李簽等人雖然有點失望,卻也松了口氣。送了宅院,起碼說明性命無憂,李洛算是接納了自己等人。

  李若愚和李知易等子弟看著李洛高高在上,而父親和叔父低聲下氣的樣子,心中都是氣恨交加,苦澀萬分。

  這就是之前那個“五弟”啊。

  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但是,他們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滿。

  “李公,倘若將來寡人恢復中原,李公會回到高麗,重歸仁州郡望么?”李洛冷不丁問了一句。

  這句話,有坑!

  李簽身子一顫。他何等精明老辣?立刻就聽出了李洛的弦外之音。

  李洛想要高麗!

  也是,自古以來的中原雄主,誰不想要高麗?

  李洛要是割據一方或者敗亡也就罷了,要是他真能恢復中原,怎么可能不對高麗用兵?

  蒙元都征服高麗作為征東行省,李洛要是真能一統天下,會放過高麗?

  不可能。

  李簽的反應也很快,轉眼間就有了說辭,不急不緩的說道:“唐王,在下一族,本是趙郡一脈,系出中原。既然離開高麗,就沒有回去的道理,至多到時回去掃墓罷了。”

  “不過在下以為,高麗與中原,本應不分彼此。如今高麗大族,多為中原僑姓。唐王雄才大略,他日必能一統天下。這高麗,大可為大唐一州啊。”

  反正他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逃出高麗。高麗將來如何,他已經不關心了。李氏的前途才最重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有以柔克剛,事事順著李洛,李氏才有出路。

  為了家族,只能如此。

  李洛呵呵而笑,這個“伯父”,當真精通自保之道,權宜之計。

  這樣也好,省了自己的口舌。

  既然他如此識相,那就先給個官位,安撫其心吧。

  到時高麗大族一降,高麗就能輕而易舉的收入囊中,不會和蒙元一樣屢屢用兵才拿下高麗。

  都以為高麗軟弱好征服,那其實是誤解。

  此時的高麗,可不是后世的朝鮮。蒙元當年六次出兵攻打,才讓高麗屈服。高麗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對外抱團。所以分化瓦解加武力,才是成本最低的方式。

  忽必烈也是用了這招,才拿下高麗。

  李洛想了想,終于說出李簽等了半天的話:“李公曾是高麗宰相,精通政務。如此才干,寡人怎能視而不見。就請李公擔任政事堂參議如何?”

  政事堂有左,中,右三位宰相,如今只有林必舉和龔侃兩位宰相。林必舉不用說,海東時代就是政務主官。龔侃是李洛的得意學生,在政治上很有悟性。

  宰相之下,就是五位參知政事,簡稱參政,一般由能力強的尚書兼任參政銜職。但由于唐國尚書們當尚書都難以勝任,所以九個尚書只有兩個尚書加了政事堂參政之銜。

  參政空缺三個位置。

  參政之下,還有參議政事七員,簡稱參議,正三品。一般由侍郎等官兼任。如今還有兩個空缺。

  參議本是兼任加銜,李簽要是當參議,那就是唯一沒有本官的參議,不像其他參議那樣還有侍郎等本官。

  也就是說,他只有參議之權,而沒有部門實權,只算一個高級幕僚。

  李簽當然已經了解過唐國制度。但他聽到李洛任命自己為參議,還是很高興。

  雖不執掌實權,但一下子能得到一個三品參議,已經很不錯了。

  “臣自歸唐,敢不為大唐效力?謝大王信重。”

  李簽毫無推辭之意,立刻下拜謝恩。

  他接受這個官職,那就是唐國之臣了。他是做過高麗宰相的人,執掌大權多年,做個參議的確落差很大,可此刻這個官職對李氏卻至關重要。

  “李卿平身。”李洛扶他起來,“李卿久在官場,但大唐政治與高麗不同,與前宋亦不同,李卿上任后,少不得要了解一二。”

  這其實是委婉的敲打李簽。

  意思是,大唐自有大唐的一套,你別把高麗官場的那套帶到大唐。

  李簽立刻會意,“臣遵旨。”

  李洛給了這個曾經的“伯父”一個三品參議,至于李簡這個曾經的“父君”,一個縣令都沒到手,更別說李若愚和李知易等人了。

  他們心中,要說不失望怎么可能。

  最后,李洛又賞了金氏和李蕙質等人一些云錦,賞了李簡李若愚等人一些字畫,就打發了他們,派人送他們回到賞賜的宅院。

  李氏族人來到李洛賞賜的宅院,看到雖然遠不能和李氏家城相比,但也是一個五進大宅。

  等到眾人安頓下來,這才終于踏實了不少,又聚在一起議論。

  “如今老夫已經是唐國之臣。無論家宅內外,提到唐王,不可再直呼其名,不然傳到唐王耳中,那就是不敬之罪。你們都明白了么?”李簽上來就叮囑道。

  所謂禍從口出。要是家中誰說出李洛云云,一旦被人告發就完了。

  李若愚道:“父君放心,這點分寸我們還是有的。”

  李簡也說道:“眼下今非昔比。你們在外,一定要小心謹慎,低調行事。李氏,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李知易等人道:“叔父所言極是,當是如此。”

  李簽嘆息道:“家中大變,也只能如此了。好在老夫還得了一個三品參議,官身還在,也沒人敢欺負我們。”

  “你們幾個雖然官職沒了,但還可以考科舉。以你們的才學,到時不怕沒有官做。倘若大王真得了天下,我等也能水漲船高。切記,既然已為唐人,就不要在三心二意。”

  李蕙質也道:“父君說的是。女兒在臨安多日,聽坊間議論,唐王和王后有圣王圣母之名。觀唐王施政之風,極為務實,對百姓太過仁慈。女兒認為,只有照著這個法子做,我們才有出頭的機會。”

  “還有,唐國吏治與歷代不同,行賄受賄不但是重罪,還會身敗名裂,禍及家人,被稱為害官,失貞…總之,風險極大。”

  她這話,當然是提醒父親李簽的,怕他收受賄賂。

  唐國不但吏治嚴苛,就是民間,一旦因為利益關系送禮,也會被定義為失貞,無道。一旦被告發,禮物歸告發者所有。送禮人和收禮人并在街頭示眾,貼上白紙,寫上失貞無道某某字樣。

  一旦禮物過重,送禮此數過多,還會取消唐國國籍,貶為奴隸。理由是,失貞無恥者,不配為華夏子民。

  之前臨安一個布商,因為送禮給各大布店,結果被告發,貶為奴隸。

  還有戶人家,因為給學堂先生送禮,被游街示眾。

  據說,還有人奏請唐王,禁絕嫁妝和彩禮。

  李蕙質把這些一一說出來,李簽等人良久不語。

  “吏治苛刻說的過去。可民間也管,真是太苛刻了。”金氏搖頭,“唐王和王后如此做,百姓沒有怨言么?”

  李簽搖搖頭,“你們錯了。此舉看此苛刻到不近人情,其實卻是大道理。這個大道理便是:公正!”

  “你們想,學生和先生送禮在高麗是常事。結果就是,先生不再公正。送禮的照顧學業,那沒錢送禮的呢?師徒之誼,何在?”

  “這樣一來,就成了風氣,每個學生都送禮,看誰送得多。那么好的苗子就可能被埋沒,影響國家人才大計啊。而且這樣的學生,自小就懂得行賄,長大之后做了官呢?”

  “還有商人送禮,看似和朝廷無關,卻事關重大。長此以往,朝廷采購,民間買賣,參與的商人都是以禮開道,貨物賣的好不好,不是質量說了算,而是看誰會鉆營取巧。”

  “天下財物,不可能因為送來送去而增加。卻為此耗費很多精力,讓人做事以鉆營為先。踏實做事的少了,天下財物就少了。從大局看,人人皆受其害。以至于送禮為常,不送為怪。公正大損,民心浮躁也。”

  李簡點頭:“兄長所言極是。看似不近人情,近乎荒謬,實則高明至極。這一招,是污送禮之名,先讓人不敢,再讓人不恥。送禮者下賤,收禮者也下賤,這風氣就剎住了。”

  李簽笑道:“民間風氣一肅,官場也就肅然。自古吏治之難,不在朝堂,而在江湖也!吏治之敗壞,皆由民風而起。唐王整肅民間行賄之風,那是直指根本了。”

  自古吏治之難,不在朝堂,而在江湖。倘若李洛聽到這句話,一定會為李簽點贊。

  真的說到點子上了。

  民風是什么?

  大氣候大環境。

  世界各國,雖然皆有貪腐。可是程度輕重卻差別很大。這其中,民風是個極大的因素。

  一個病人和學生都上桿子主動送紅包的風氣,賴誰?人人都有責任,沒有人無辜。

  所以李洛和崔秀寧才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整肅民風,就從民間行賄入手。

  兩人要妖魔化,污名化民間行賄。上古時期,沒有女子失貞可恥的說法。可現在有了這個風氣。

  風氣是可以引導的,只要統治者有心,有智慧。

  用來整肅民風的,就是納入道家的理教!

  只要是行賄,不管官場還是民間,全部是無道,失貞,卑賤之舉。一旦戴上這些帽子,那就像戴上漢奸叛徒帽子一樣,身敗名裂。

  這會被納入理教的約束范圍,納入道家教條,用宗教的力量來整肅之。

  諷刺的是,李洛的命令一下,絕大部分人不但沒有怨言,還很歡喜。

  因為終于有借口不送禮了。

  事實上,除了真正因為感情交情而饋贈之外,沒有任何人喜歡給別人送禮。

  就是行賄者本人,也很討厭。

  為了美化告密者,李洛以將告密者進行了美名化處理。一切告發不法之舉的,都冠以衛道者,名利雙收,鼓勵民間積極揭發檢舉之風。

  金氏搖頭:“雖然有道理,可為何連彩禮嫁妝也要禁?未免太霸道了吧?”

  李蕙質笑道:“大人,唐王并未同意禁絕嫁妝彩禮之請。只是坊間風聞,唐王有意改革婚嫁之禮,據說嫁妝彩禮將會分等級,將嫁妝彩禮固定起來。一旦超過,就按照逾制處置。百姓嫁娶負擔,或許會減輕很多。”

  李簽等人根本不關心百姓負擔,卻覺得要是真的施行分級嫁妝彩禮,卻也能做到移風易俗。

  民間嫁妝彩禮向來很重,攀比成風,造成很大負擔,也浪費了很多精力。

  分級就簡單了。

  你有錢無錢,等級不到,就只能要那幾種彩禮,只能出那幾種嫁妝。

  逾制的罪名扣下來,哪個百姓受得了?

  “唐王之心,不止一統天下啊!”李簽感覺很無力,“他還要改變天下!唐王若能成功,那就是始皇帝第二了!”

  眾人聽了都是心中悚然。

  不但想一統天下,還要改變天下!

  江南的六月,梅雨過后就一直驕陽似火。可田里的稻谷也漸漸變黃,快要收割了。

  被改為姑蘇郡的平江(蘇州)長洲縣,此時也有一半的水田風吹稻浪,看著很有幾分喜人。

  雖然天氣炎熱,可是農夫們仍然來到地頭侍弄莊稼,看著快要收割的稻谷,喜上眉梢。

  雖說因為耕牛急缺,導致只能種大半的田,可這是自己的田啊。自從大王起兵趕跑了韃子,鎮壓了豪族,他們就有了自己的田。

  朝廷說,田都是大唐的,可歸他們種,可以一直種下去,只收取兩成田稅。這不就是自己的田么?除此之外,不繳納任何稅收。就是之前的人頭稅,也不再繳納了。

  據說叫攤丁入畝。

  古往今來,沒聽說過這樣的德政。就算今年只能種大半田,也足夠吃了。

  之前,圣王和圣母娘娘還賑濟流民,分發稻種和耕牛騾馬,讓他們不但有了自己種的田,還讓他們度過了難關。

  他們很多人,都吃了圣王一年多的賑濟糧啊。

  一年多!

  硬是沒讓一個人餓死!

  說起來簡直就是夢話,可的確如此。據說,圣王和圣母娘娘為了糧食,頭發都急白了。

  比起之前的趙官家,簡直好太多了。

  至于韃子,那就更是不能比。

  就連縣衙中的官人,也經常下鄉,怕他們的日子不好過。換了以前,幾輩子的人都沒聽過啊。

  大王真是圣人降世,王后娘娘真是圣女菩薩啊。

  天高地厚之恩!

  等到耕牛以后多了,日子就會更好過。

  這不,各地新修的道社,就算不是炎黃帝社,他們也往往為大王娘娘祈福。

  可是,長洲縣的百姓也很苦惱。

  真的很苦惱。

  因為娶媳婦太難了。斷香火的太多了。。

  前段日子,圣王下了《禁殺嬰令》,宣講的縣令官人告訴百姓,本縣的男女比例,已經達到三比一!(史實,但卻是明初的數據)

  也就是說,本縣男子的數目,是女子的三倍!大唐男多女少最嚴重的地方,本縣排第三!

  難怪那么多人娶不上媳婦,這比例也太嚇人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事實。平日里都能見到,明顯就是男子很多,而女子很少。

  原因么,大家也都清楚,殘殺女嬰!

  《禁殺嬰令》一公布,他們就忍不住想嚎啕大哭。

  圣王說了,不能讓大唐男兒無女可娶,從今日起,凡是生女嬰者,可每年領取一塊銀元養育錢,一直領到五歲!

  還說,凡是將來嫁女達到三人者,可免稅一年。

  至于殺嬰的殘酷處罰,他們也就覺得可以接受了。

  畢竟,誰愿意殺害自己生下來的孩子?

  日子慢慢好過起來,朝廷給了補貼,為何還要殺嬰呢?又不用再繳納人頭稅。

  他們平均每戶二十畝田,只要年景不差有耕牛,一年兩季五十石糧食。扣除十石稅,還剩四十石,足夠養活十口人!

  這還不算家里女人養蠶織布的收入!

  這種情況下還要殺嬰,那就是狼心狗肺了。

  所以,腰斬再酷烈,也殺不到他們頭上,反正他們有了保障,也不會再干殺女嬰的事,造成男子無女可娶。

  但是,在滸墅鄉古柏村,今日卻出現了很不諧的一幕。

  “聽說了么,王十三燒死了剛出生的女嬰!”一個村民指著一處屋子說道,恨恨將鋤頭往地上一頓,“圣王的旨意下來大半個月了,鄉公所村公所天天重復朝廷的命令,可他還敢干!不怕王法么!”

  另一個村民說道:“這是王十三殺的第四個女嬰了,不生兒子不甘心啦!”

  第三個村民嘆息道:“冤孽啊。王十三前三胎都是女子,被他溺水了。這第四個,他就不再淹死,而是要燒死。”

  “你道為何?他說自己命背,連生幾個都是女子,是那女子陰魂不散,是水鬼,不怕水溺,這次就用火燒,看她下次還敢不敢來!”(史實)

  有一個村民道:“古柏村一百多戶人家,一半人家打光棍!我好好一條漢子,年過三十也沒娘子!這怪誰!古柏村當年可是個鎮子,現在變成一個村了!”

  “王十三燒死女嬰,就沒有人阻止么?”這漢子怒道。

  另一個村民道:“阻止?怎么阻止?他是偷著燒的,等別人發現,孩子都燒成一團了。哎可憐吶!當年,我也溺死過一個閨女,要是當時不弄死,現在也快出嫁了。”

  有人問:“王十三人呢?”

  “人?早就被抓到村公所了,估計已經移交到鄉公所了!”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老漢沖過來,大喊道:“鄉親們,行行好,快去鄉公所幫十三求個情啊,他和他娘子,快要被送到縣衙了!”

  此人是王十三的父親,王六。

  然而他的話還沒落音,村正和治安使就手按唐刀大步走過來。

  王六一見,頓時臉色慘變,“村正官人…”

  村正是一個瘸了腿的退役銳士,可仍然帶著唐軍的銳氣。

  “王六,你兒子殺嬰,你是知情人吧?”村正冷冷問道。

  “村正官人,我…”他的確是知情人,還幫著放風,也知道朝廷的禁令,可終究存了僥幸之心。

  “跟我走一趟吧,去鄉公所說話。”村正不假辭色的說道。

  眾人一看就知道,王家完了。

  違抗王命,那還有個好?

  這不是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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