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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太學年考有蹊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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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日,國子監今年的年考正式拉開帷幕。這是從前周年間就傳下的規矩,年考選拔出國子監的拔貢,好參加明年的春闈。

  劉玄早早地就來了貢院,國子監的祭酒、左右司業、丞、主簿、孔目等官吏十余人,博士、助教等數十人,站在貢院門口。暫借來的五城兵馬司的兵丁,正在對參加年考的國子監學生們進行搜身檢查,然后到登錄處核對號牌、腰牌,再呈上國子監的官憑和京兆府的具結,最后被引到貢院的地字號的號房里,按布置張貼好的位置各自入座。

  一切都按春闈規矩來。這也是國子監的福利之一,可以先行模擬春闈的流程和環境,待到正式考試時就沒有那么慌了。

  劉玄跟著眾人慢慢排隊,接受了檢查,校驗了憑證號牌,進得了貢院地字房,先去水房那里清洗了水罐子,再裝上滿滿一罐的涼白開,又拿了四個白饃饃,然后找到了丁十五號房。

  貢院的號房跟遼東行省學政司的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不過還好,貢院不用鎖門,只是助講、雜役來回地巡視,監查考生不要作弊。

  劉玄先在桌板上放好了筆硯墊布,從水罐里倒了一碗水,小抿了一口,然后放到了一邊。看到日冕的指針,指向了辰正時兩刻,眼看就要到開考的巳初時,劉玄深吸了幾口氣,想放松自己的心情,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沖鼻子,嗆得他連連咳嗽。這貢院號房的味道,跟遼東行省學政司里的一個德性!

  到了辰時正三刻,鐘聲都被敲響了,劉玄起身從側面擠了出去,不慌不忙地去了一趟茅廁。這時,只見不少考生紛紛跑回自己的號房,也有劉玄這等從容不迫的。

  等回到自己號房,正是敲響了第二通鐘,整個貢院考場里一片寂靜,只有院子中間參天的柏松樹在風中嘩嘩作響。

  這個時候,應該是主考官解封考題,有謄寫吏分別在三十張大紙寫下題目,副考官、監考官交叉檢查無誤,再釘在了木牌上。

  巳初時剛到,第三通鐘響了,貢院外響起了三眼銃響,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們把守禁閉的貢院各門,正式開始警戒,嚴禁任何人出入。

  三十個役工舉著寫著題目的木牌走到各指定位置上,再把木牌高高地掛在木架子上。字有斗大,基本上每間號房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今天上午考得是貼題詩詞。貼題就是總共二十句從四書五經中摘抄出的句子,中間或空了一處,或空了兩三處,要求你在試卷里寫出這二十句完整的句子來。

  詩詞則是各出一個詩題和詞牌,詩按規定的五言、七言律詩來寫。今天的詩題是秋,做七言律詩。詞牌也要按規定的主題來寫,其余的就任由考生發揮。

  詞牌是少年游,也要寫秋意。

  貼題對于劉玄來說就是揮毫一就的事情。詩詞則需要醞釀下,劉玄一邊研磨,一邊思量著,最后揮毫寫下詩詞。

  到了正午正時,又是鐘聲敲響,有雜役在監考的監視下,收起了各考生的試卷,待到眾人試卷全部收好,送到封名房和謄寫房去后,又是一通鐘聲,雜役們大聲招呼道:“歇息時間到!”

  眾考生有的在位子上回味自己的答題;有的徑直去了茅廁;有的只是走出來,在院子里活動著氣血。

  啃了兩個白饃饃,劉玄稍事休息了一下。到了未時初一刻,鐘聲又敲響了,考生紛紛回到各自號房里,開始下午的考試。

  下午考的是制義,就是在四書五經取題,內容必須用孔子、孟子等圣賢之人的語氣,絕對不允許自由發揮,而句子的長短、字的繁簡、聲調高低等也都要相對成文,字數也有限制。文體有固定格式:由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組成。所以也被稱為八股文。

  制義的題目很快就出來了,掛起的木牌上寫的是“禹惡旨酒而好善言”,這句話出自孟子.離婁一章,意思很簡單,就是禹厭惡美酒而喜愛有道理的話。

  劉玄坐在那里,閉目想了半個時辰,然后揮毫在草稿紙上揮毫寫道,一文完后,仔細檢查了一遍,更正了幾個不恰當的字詞,又在心里默讀了三遍,這才恭敬地謄寫到正式的試卷上。

  一直到酉時正時,鐘聲響起,下午的考試結束,雜役來收試卷時,有少數考生居然沒有寫完,被收走試卷后趴在桌板上號啕大哭,眾人默默地看著這幾人,神情各異。

  考生、考官等一干人等這兩日都住在貢院里,各自用餐休息。考官們好些,可以在房間里的躺椅里睡會,考生們就只能把桌板拆下,架在木凳和墻邊的架子上,躺在上面和衣而睡。雖然有蚊蟲,但有雜役四處擺有驅蚊草藥,倒也無妨。

  想想明年春闈,二月十五開考,也是這里,要是遇上倒春寒,躺在這四面漏風的號房里和衣而睡,此中滋味,一般人還真頂不住。

  一夜無語,第二天還是同樣的時間開始考試。這一日的上午考律算。

  算學題目是某縣某鄉某村有良田,梯形,頂長多少,底長多少,高多少,求合計多少畝。另又有某縣有正八品官一員,從八品官三員,正九品官七員,從九品官五員,各品階俸祿若干,職貼若干,夏冬冰炭錢若干,合計多少錢。又俸祿等按物三錢七的比例分發,糧若干錢一斤,絹若干錢一匹,問發何物比較劃算,全縣官吏俸祿需發多少物多少錢。

  律學題為某縣發生了某商鋪拖欠官稅若干,又拖欠鋪租和伙計工錢若干,問如何處置。依據的律令是什么。

  整個一上午,整個考場里只聽得考生在那里唉聲嘆氣,不少考生甚至在低聲哭泣。

  休息一中午,又到下午,考的是策論。題目居然是論后漢三國。不少考生又傻眼了。策論出題非常靈活,可以針對四書五經里面的某個論點,也可以針對史書里的某一段,論事、論人、論物、論理都可以,最是讓考生頭痛的。

  當酉時正時鐘聲響起,收好卷子后,又是一聲三眼銃響,貢院正式開門,考生們如同逃出生天,蜂擁著向大門走去,不少考生都步履蹣跚,像是腳不沾地漂浮著出來了。

  考生們可以了事了,剩下的則是考官們的事了。國子監年考,為了避嫌,祭酒以下,都沒有參與其中,只是幫忙打打下手,當監考。評判的主考、副考都是從外面請來的。這次負責主考的是禮部右侍郎鐘升老大人。他帶著幾個翰林院的檢校文字、國史館的學士,開始對謄寫過一遍,只有標號的卷子進行評判。

  “好詩!好詩啊!“一個副考官,翰林院的檢校文字拍節道,并大聲念了起來,“秋思,臨海銅燈喜夜長,蘄春笛簟怨秋涼。世間生滅無窮境,盡付山房一炷香。”

  眾人紛紛附和道。

  “這首詩應該是自省寫的。”在一旁當觀客的李守中撫著胡須道。

  “沒錯,這詩頗有幾分禪意,是自省的風骨。”秦基附和道,“看來沈自省這次又要拔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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