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兄,你最后一句我沒聽清,說得什么來著?”劉玄沉著氣問道。
蘭汝陽知道不好,正要出言阻攔,可沒有脫口而出的苗可欽嘴快,“我是說這京城地面上公侯滿地走,將軍多如狗,奉國將軍府算毛啊。”
劉玄的臉上,浮現出讓人心寒的笑意,可他的話語還是那么沉穩,“好膽,居然敢罵我國朝將軍如豬狗,你真是好膽。我身后這三位,都是從正七品的宣武尉和奮武尉,在后軍都督府的兵冊里都有籍的,當然有責任擒拿出口侮辱我國朝將軍的狗膽賊人,遞交給左軍都督府鎮撫司。而我身為國子監貢生,愿意為他們作證。”
沒等苗可欽回過神來,劉玄身后的徐天德陰惻惻地說道:“你居然敢罵我國朝將軍如豬狗,還當著我等幾位軍官面罵道,不擒拿遞辦了你,以后我們也沒臉在軍中待了。”
“直娘賊,你個直娘賊!你知道我大秦朝百萬軍中都有多少位將軍?你居然敢張口就罵,你娘的,膽真大。我老常都自稱膽大包天,也不敢如你這般放肆妄為。”常豫春黑著臉大罵道。
徐天德、常豫春、符友德接過韓振遞過來的棍棒,慢慢地圍向苗可欽。莫桂和幾位家丁連忙上前,試圖阻攔。
劉玄在旁邊冷笑道:“爾等膽敢抗法?趕緊動手,你們一動手抗法,我們就可以叫援兵了。這京城地面上,不僅有你們這幫目無法紀的紈绔子弟,還有五城兵馬司十營兵、十三營京營、四班侍衛軍、西山營和健勇、銳衛、神機新三營,林林總總十萬之眾。要是聽說有人敢罵他們的將軍如豬狗,你說他們會不會奮勇相助,將你們這些賊子繩之以法?這人多手雜,萬一誰下手重,誤傷了你們這些個混賬子,還能找誰不是?”
莫桂和家丁一聽,都嚇得滿頭是汗。這讀書人好歹毒的心思啊。
蘭汝陽臉色一變,連忙上前道:“劉兄,劉仁兄,誤會,這是一場誤會!”
他深知,執掌大秦朝兵馬的五軍都督府對忠順王、廣安王還有幾分客氣,對于自己這些王府外戚,只怕沒有什么好臉色。進了鎮撫司,到最后會因為兩位王爺的面子放出來,可在里面怕是要吃些虧,那些丘八武夫可沒有那么好脾氣。再說自己這邊確實有把柄落人手里了,剛才苗可欽當著外面這么多人的面說了兩遍那句混賬話,這里面有多少將軍子弟?就是忠順王和廣安王出面保人,恐怕也要說幾句好話軟話,才能緩和那些將軍們的怒火。
“誤會?真的是誤會嗎?”劉玄露出八顆潔白牙齒,笑問道。
“絕對誤會。都是酒后亂性,胡打了一通,又說了些混賬話。既然不小心傷到了薛兄弟、賈兄弟和馮兄弟三人,我們愿意賠禮道歉,愿意出湯藥錢!”
“既然蘭兄如此通情達理,我又怎么會得勢不饒人呢?大家以后都還要在京城里混,抬頭不見低頭見,說不得一論起來,大家還能攀上親戚呢。”
“可不是,劉仁兄可真是深明大義啊。”
“哪里哪里。不知蘭兄這邊愿意如何賠禮道歉?出多少湯藥錢?”
“薛兄、賈兄、馮兄,我們兄弟四人,馬尿喝多了,亂了性子,傷了三位仁兄,我們在這里給三位賠不是了。”蘭汝陽當先向薛蟠三人拱手躬身,然后狂給苗可欽三人使眼色。
杜至昌對這一番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是看得目瞪口呆。不過他本來就是一打醬油,順勢也跟著賠禮道歉。接著是誠惶誠恐的莫桂。他背景最小,生怕被推出成了背鍋郎。苗可欽猶豫了會,最后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也低頭認錯,賠禮道歉了。
“劉兄,我們愿意賠紋銀六百兩,作為三位仁兄的湯藥錢。劉兄,你看這樣妥當嗎?”
“差不多了。蟠哥兒,璉二哥,馮兄弟,剛才是誰打的你們。我知道,苗兄他們身嬌肉貴的,怎么可能親自下場呢?肯定是有狗腿子奮勇在前了。”
薛蟠三人早就被放開了,被扶坐在了椅子上。聽了劉玄了話,當即指出了六個家丁,剛才最兇的那幾位。
“蘭兄,這冤有頭債有主,這六個惡奴打了蟠哥兒三人,我叫人懲戒了他們,這事就算了結,你說這樣可好。”
“好,這樣最好。劉兄果真有氣度。“蘭汝陽聽出劉玄話里的意思。懲戒了惡奴,那就是說,大家打架只是惡奴失手傷了薛蟠三人,跟蘭、苗四人無關。這結清了帳,大家就沒事扯平了,以后見面了還是“好朋友”。
“蘭兄深明大義!”劉玄笑著捧了一句,然后揮揮手,徐天德、常豫春、符友德拎著棍棒上前,一頓劈頭蓋臉地打,把那六位惡奴打得滿地滾,足足打了半刻鐘,這才住手。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徐天德三人下手極有分寸,看上去滿身傷痕,實際上都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及筋骨。
“你們這是替主子挨打了,也算是你們盡職盡忠了。只是以后凡事要多思量,不要主子一努嘴就往前沖,搶頭功。遇到硬茬了,吃虧的還是你們。”劉玄蹲在那里,好聲好氣地對六位仆人說道,而且這話也是說給旁邊瑟瑟發抖的其他家仆們聽。
蘭汝陽心里那個恨啊,你這廝,打了我們的人,落了我們的面子,還要誅心。這些家仆都不是傻子,聽了這話,以后遇到什么事,他們都會在心里先念轉一遍,絕對不會像以前那般“神勇盡忠”了。這讀書人,真是心思歹毒,殺人誅心啊。
劉玄站起身來,和藹可親地對蘭汝陽說道:“蘭兄,湯藥費呢?”
“劉兄,誰身上帶著六百兩紋銀?待我們回府后馬上派人送到各位府上去。”
“蘭兄,你們身上有多少現銀?”
蘭汝陽知道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跟苗、杜、莫三人湊出了現銀帶票號四百多兩。春露樓痛快地玩一回,也不過兩三百兩銀子,還能記賬,他們沒必要帶那么多銀子在身邊。
“蘭兄,寫張兩百兩紋銀的借據吧,就寫借薛府蟠哥兒的。”劉玄淡淡地說道。
“劉持明,不要欺人太甚!”苗可欽實在忍不住了,沖出來叫道。
劉玄臉色一下子變冷,離著三四尺遠都能感覺到寒意。
“苗兄這是不服氣啊。行,只是可惜啊,你們家那六位家丁的這頓打,白挨了。”
劉玄話音剛落,徐天德三人就無聲地向前,圍住了苗可欽。
“劉兄,劉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蘭汝陽連忙出來轉寰。這九十九拜都磕完了,只差這一哆嗦了,可不能前功盡棄。
接過了蘭汝陽匆匆寫下的借據,劉玄又露出了真摯的笑容。
“這就對了,我們以后見面還是朋友。友德,叫國勝他們上來。”
符友德拿著一個銅哨吹響了,不過二十幾息,聽得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封國勝帶著十個家丁進來了,嚇了蘭、苗四人一大跳。
“稍安勿躁,”劉玄笑著答道,“兄弟們,把蟠哥兒、璉二爺、馮兄弟扶將起來。”
原來是扶人走,嚇死寶寶了。蘭汝陽、苗可欽等人長舒了一口氣,不由一陣后怕,剛才要是真翻臉,這群埋伏好的人肯定會當“援軍”沖上來,自己一伙只怕真會被打個半死,丟到左軍都督府鎮撫司里吃官司去。
待到手下把薛、賈、馮三人扶出去后,劉玄對著蘭、苗四人拱手道:“四位,我們山水有相逢,后會有期!”
說罷,在徐天德四人的簇擁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