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鏡的視野中是一片荒蕪。
雜草、叢林、亂石……
什么都有，就是找不到人。
申屠并不意外。
對方顯然是一個高手，偽裝，是最基本的技能。
又是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找不到人，才是正常的。
開一槍試試能不能把對方給逼出來？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申屠給否決了。
現在只能將敵人的藏身位置鎖定在一片大約幾十平米的范圍內，但這么大的地方，至少能藏下十幾個人了。
盲目地開槍，根本不可能對敵人造成什么威脅。
只要暗中的那名狙擊手心理素質在及格線以上，就不會被驚動。
除非，能夠一槍命中。
然而，申屠檢查了一下彈藥，只帶了三種子彈，普通的常規子彈、少量的燃燒彈，以及希洛一型鎢芯穿甲彈。
沒有爆裂彈，想要在幾十平米的范圍內命中一個人體大小的目標，只能是碰運氣，去賭那不足百分之一的可能。
若是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偏偏現在申屠和福克斯兩人，剛剛擺脫了敵人的鎖定。
如果盲目開槍，最大的可能，不是把敵人給逼出來，而是讓自己的位置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下。
計算了一下距離，申屠想了想，拿出一枚高爆手雷，對福克斯問道：“六百二十米，能扔過去嗎？”
“你當我是遠古泰坦嗎？”福克斯差點被申屠的話給嗆死，620米？這家伙還真敢說！
就算是那些玩鉛球、標槍的職業運動員來扔手雷，頂多也就是扔出百來米，準度還無法保證。
“我這不是覺得你力氣大嘛……”申屠訕訕一笑，一般的精銳戰士，扔手雷最多也就是幾十米。
申屠記得，在自己原本的世界，扔手雷最遠的世界紀錄，也不過是將將超過一百米。
福克斯的力量屬性高達12點，起碼相當于普通壯漢的三四倍，多扔個幾倍的距離，似乎……好像……也許……大概……還是可能的吧？
很顯然，申屠是想多了。
這根本不可能！
“你可以確定敵人的位置？”
福克斯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下意識地向背后摸去，然而卻摸了個空，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加特林落在了車上，隨著車一起被炸毀。
就算沒有壞掉，這時候，兩人也根本不可能再跑回車里取槍。
想到這個問題，福克斯有些奇怪地看向申屠：“為什么你把槍也帶上了？”
福克斯明明記得，在上車的時候，申屠和自己一樣，把槍放到了腳邊。
“無論什么時候我都不會丟掉自己的槍。”申屠沒有多做解釋，含糊不清地敷衍道：“你就當做是一種本能好了。”
福克斯皺了皺眉，明顯不愿意接受這個敷衍的答案。
但每個人都有秘密，尤其是行走于黑暗世界的人。
福克斯很清楚這個世界的規則，永遠不要去打探別人不想說的事情，因而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
想了想，福克斯開口道：“把你的手槍給我，我來吸引敵人。”
“你瘋了？”申屠驚訝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你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會死！”
申屠明白福克斯的打算。
她想要用自己作為誘餌，吸引對方開槍，從而暴露位置，給申屠創造反擊的機會。
但是……
申屠是否能抓住這個機會姑且不談，但必須等對方開槍，確認了位置，才能著手反擊。
也就意味著，敵人至少有一槍的機會。
將自己暴露在一個頂尖狙擊手的槍口下，意味著什么？
福克斯不會不清楚這一點。
哪怕是往高了算，福克斯生存下來的幾率，也只是50-50。
“如果加特林還在，我不會這么做。”福克斯直接伸手解下申屠腰間的死亡刻痕，道：“但現在，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如果沒有，就按我的方法來。”
“也許我們可以等天亮……”申屠按住福克斯的手。
“時間不在我們這一邊。”福克斯盯著申屠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對方一直不急不躁，明顯還有后手，可能是增援，也可能是其它的什么。你不會看不出來，拖不起的是我們。”
“也許只是心理戰術，引誘我們故意犯錯？”
這個解釋，連申屠自己都不信。
但在福克斯主動提出去當誘餌的那一刻起，在申屠的心里，這位狐貍小姐就不再是一個“必要時可以犧牲”的炮灰，而是可以放心將后背交給她的戰友。
“臨時一起作戰的同伴”，和“可靠的戰友”，對于申屠這樣的雇傭兵而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不值得信任，若是有必要，也可以隨意挖個坑埋了。
但后者，卻是截然相反。
除非是必死無疑的局面，否則哪怕局勢再怎么惡劣，申屠也不會對戰友動什么歪心思。
——“必死無疑”的這個限制，原本也是沒有的，直到一顆來自背后的子彈穿透了申屠的胸口。
“別婆婆媽媽的，就這么定了。”福克斯的力量終究是比申屠要大一些，一用力，便從申屠手中搶過死亡刻痕，背對著申屠，道：“打準一點，別錯過機會。”
從福克斯的態度上，申屠知道自己無法改變她的決定。
抿了抿嘴唇，沉聲道：“注意規避動作，你是去誘敵，不是去殺人，優先保護好自己！”
“我又不是白癡！”
福克斯留下一句吐槽，匍匐著移動了一小段距離，直接挺身而起，走著毫無規律的折線，向敵人藏身的小山坡沖去。
腳步剛剛邁開，死亡刻痕的槍口便是向上抬起，一團火光猛然噴出。
槍聲在幽靜的曠野中回蕩，顯得異常的響亮。
在申屠的狙擊鏡中，看到一道微不可查的紅點亮起，那是子彈離開槍管的火光。
福克斯應聲而倒，申屠卻是沒有看到這一幕。
抬槍、瞄準、扣動扳機。
像一枚微雕藝術品一般的希洛一型以極為恐怖的速度從槍管射出，零點幾秒后，擊中草叢中的一團陰影。
鮮血四濺，即使隔著數百米的距離，申屠也仿佛可以聞到清晰的血腥味。
根本不需要在乎子彈命中的是哪個部位。
哪怕是胳膊、大腿這樣的非要害部位，在希洛一型驚人的動能之下，也會將人體撕扯出巨大的傷口。
單單只是流血和劇痛，就會讓人立刻休克，然后緩慢地死去。
任何戰地急救措施，都不可能救得回來。
“贏了！”
申屠下意識地想要揮拳慶祝，眼角的余光卻看到幾十米外，倒在地上的狐貍小姐。
“福克斯！”
申屠大驚，連忙跑了過去，卻看到福克斯身下的地面上，已經被鮮血染成發黑的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