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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 畫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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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許媽媽仍舊喋喋不休地說著。

  鐘楚楚的眸色越來越沉,便也乖巧的聽著,沒有應聲。直到許媽媽話鋒一轉,總算說起了正事。

  “今日趙公子來了,我便暫時將王公子勸了回去。但你心下也該有所計較,趙公子能護得了你一時,卻護不了你一世。他是不可能將你娶回家的。”

  難怪,昨天晚上這個許媽媽進來時候,可是斬釘截鐵地同她說過,王公子她是見也要見,不想見今日也要見。

  “趙公子?”鐘楚楚聽說過這個人,這個人對她本人沒什么興趣,卻十分捧她的唱詞。

  一個身份地位不錯,又有能力還不好色的人。

  擱在腿上的手捏緊了秀刀,藏到了袖袍深處。鐘楚楚火紅色衣袖一掃,徑自站起身,“既然早晚都要見客,我對這位趙公子也很是好奇。既然許媽媽希望我找個穩定的后臺,那我便去試上一試。”

  許媽媽啞在門口,她跟那王公子,可都是說好的了,銀子也都收了,怎么可能再臨時反悔。

  可無論是趙家還是王家,都是她小小一個樂坊開罪不起的。

  “怎么,不是你一直勸我,女人要將心放下,莫要等到人老珠黃,門庭冷落,才后悔沒攀上高枝。”鐘楚楚雙手交錯在身前,藏在袖袍中,除了眼睛與光潔的額頭,哪兒也沒露出來。

  那眼神冷的徹骨,老鴇被鐘楚楚的話逼退了半步,鐘楚楚毫無猶豫的邁步出去。

  門口候著的丫頭翠兒機敏地上前領路,免得留下受老鴇的閑氣。

  “要說姑娘就該配個良人,這趙公子比王姓的那個胖子要好上太多。我才聽說他接了香兒姑娘出去,沒想到還想見您,真真是花心好色到沒個閑時。”

  “這趙公子就不一樣了,不光長得一表人才,關鍵還是一位君子,這位君子還愿意在姑娘你身上大手筆花錢......”

  鐘楚楚一路沉默地聽著前面的小丫頭念叨。

  從她來到浣月坊,這丫鬟就被分配來跟著她了。

  鐘楚楚覺得這世界上一切都陌生的緊。

  她醒來時候是在一條小船上,什么都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從什么地方來,不知道醒來的是什么地方,不認識見到的每一個人。

  索性她衣衫并不殘破,但遇到的男人,不乏有想對她動手動腳的。鐘楚楚發現自己很厲害,她能直接擰折手腳不干凈的人的手,能一腳踢飛一個成年男子。

  她很餓,身上沒有哪怕一文錢。

  明明很厲害,但心底還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能去偷,不能去搶。

  于是鐘楚楚就莫名其妙地混進了浣月坊,當時那老鴇見她一臉迷惘地在門口徘徊,就將她給忽悠了進來。

  由于手上沒攢著她的賣身契,這老鴇便容了她只賣藝不賣身。

  原本鐘楚楚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才藝。巧的卻是,在聽到音律之后,她腦子里會自己冒出來許多歌詞。但仔細回想,又想不出她是從哪兒聽來的。

  正如她了解自己看見的每一樣東西,知道它們的作用,能用語言表達,卻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處尋來的一樣。

  先開始鐘楚楚還會覺得好奇,渴望想出個究竟,日子久了,她便也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但是現在,許媽媽未免有些太不知足了。

  在這個世界呆的久了,鐘楚楚便也了解到,自己的三拳兩腳對付普通的流氓地痞是沒太大問題,但對上那些修仙者卻沒有絲毫威脅。

  不巧的很,有錢在浣月坊揮霍的起的,往往是那些修仙世家的公子。單就捧她的那些公子,便是一個比一個麻煩難纏。

  先例不可開,若是開了,日后糾纏不清的人定然不止一手之數。

  若是非要開,那必然要找個能鎮得住旁人的人。

  林遠和趙玉瑾兩人正神情凝滯地對峙著,兩人一時之間陷入了僵持。

  趙玉瑾臉上隱隱有著意動,表情不停變換,明顯正在跟自己心理戰。

  林遠就在那邊等著,也不開口,就等著趙玉瑾自己想通。

  正當這時,木質門扉突然傳來兩聲輕叩,緊跟著是清亮的女兒音,“趙公子,楚姑娘請求一件,公子可愿開門一敘?”

  是翠兒開的口,敲的門。

  鐘楚楚站在離門口不遠處,雙手交疊,低眉頷首地站在距離門口約莫三丈處等待著。

  林遠面露喜色,從桌旁直接躥到了門口,伸手便去拉門。

  “好了,你也不用糾結了,這下我可以直接見到了。”

  如此不講風度不顧禮儀的舉動,真是靜初先生能做出來的事兒?

  趙玉瑾盯著躥的飛快的人,愣是沒想到制止他的動作。

  那門就已經打開了,林遠見著站在門口的小丫鬟,被他莽撞的動作嚇了一跳,一雙杏眼狐疑地盯著他,“你是誰?”

  “楚楚姑娘不是來見趙公子的嗎,你快讓她進來。”林遠一開口,那小丫鬟又被嚇了一跳。

  “你是男人?”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出自己的話有問題。

  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還是人妖,人家出現在公子房中,又不是浣月坊的人員,自然是客人。她這么對客人說話,可是大不敬。

  按照浣月坊的規矩,沒收月錢是小事,恐怕要挨打。

  翠兒趕忙低了頭連聲道歉。

  “無妨,本來也是我的裝扮有問題。”林遠那兒好意思跟小姑娘計較,反而臉熱。

  幸好鐘楚楚神情淡漠地從他身邊進了屋子,才將林遠從尷尬的狀態中解救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只看到了一雙眼睛,林遠竟然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熟悉。

  像是,他在什么地方見到過一樣。

  聽到鐘楚楚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也覺得熟悉,似乎從什么地方聽到過。

  趙玉瑾朝著鐘楚楚施了一禮,“姑娘怎么進了在下的包房,恐怕會有損姑娘清譽。”

  鐘楚楚卻徑自關上了房門,才向他還了一禮,“冒昧來訪,今日楚楚還是來麻煩公子幫忙的。”

  林遠一直咋呼著想要見鐘楚楚,這會兒見到了人,自己卻站在了角落里,盯著鐘楚楚的背影,想著她那雙眼睛,腦子里不停轉著自己到底是從什么地方見過她。

  鐘楚楚將自己的來意細細道來。

  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紅樓女子無望求助的戲碼,很原生態很這個世界啊。

  自己怎么會覺得她和現實世界有所聯系,難不成真是自己糊涂了?

  林遠一拍腦袋,剛想自嘲,卻猛地想了起來。

  自己之前在一個畫中世界里,鐘天明曾經的寄體也叫鐘楚楚,當時那個家伙戴上面具之后,露出的那雙眼睛,和眼前這個人的眼睛一模一樣!

  難不成是巧合?

  林遠心中激動,難免動手動腳,直接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右手去抓她臉上的面紗。

  鐘楚楚卻比林遠動作更快,銀亮的刀光一閃,林遠的幾根頭發便被削斷飄落,鋒利的匕首直接比在林遠頸變,寒意讓他皮膚生出細小的疙瘩。

  “這位公子,你是想做什么?”鐘楚楚的聲音不似同趙玉瑾對話那般溫柔,嗓音中透著淺淡的羞惱與憤怒。

  “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想看一眼你的長相。”

  “看我的長相?你也配?”鐘楚楚手上一用勁兒,直接將林遠重重推翻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林遠再次開始懷疑人生。

  為什么隨便來個人都能輕易把他掀翻,他真的有那么弱嗎?想想自己以前還能跟鬼干架,真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啥也沒搞明白就成了廢雞。

  趙玉瑾捂住了臉,卻又悄悄漏出了一只眼睛,看著靜初先生的糗狀。

  等了一會,見地上人還沒有自己起來的樣子,又彎腰去扶。

  “楚楚姑娘,我們先生其實也沒有惡意。別看他現在......”想夸靜初先生兩句,趙玉瑾愣是找不找話。

  以前還能說他仙風道骨,氣質高潔,乃是青蓮劍派的客卿教師,不過現在這打扮,說出這身份也太丟人了吧。

  林遠卻十分不客氣地直接攬住了趙玉瑾的脖子,借力站了起來,“我是這位趙公子的老師,當然,我不教武學,畢竟自己也沒啥實力。”

  “我就教他一些樂理知識,唱唱歌什么的,不然他也欣賞不來姑娘你唱的那些神曲啊?”平白無故又挨了打,林遠心底一口惡氣出不去。

  要是這個鐘楚楚真是鐘天明,跟他男的他禮讓個什么勁兒?這孫子倒是強,只要一進試煉場總是變女身是怎么回事。難不成上輩子是個姑娘,這輩子投錯胎成了個帶把兒的?

  要不是鐘天明......那正好,他對于出去的希望算是徹底折了。

  不過,就算是鐘天明的話,看樣子像是忘記了很多東西,不然看見自己這張臉,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要么就是跟當初的情況一樣,鐘天明又進入了另外的身體,留下了一具曾經使用過的皮囊,里面產生了新的靈魂。

  “若是公子肯識趣些,便該從房間內退出去,我此番是來找趙公子的,并未有認識新朋友的打算。”

  林遠被對方直接扯著袖子扔出門,兩扇木門在他面前拍上。

  林遠感覺被風扇了一巴掌。

  這都是個什么人?!

  指著門想罵,半天也吐不出個字來。轉念想想,還是他自己唐突。其實他已經夠幸運的了,順利混進了浣月坊,還遇見了個認識他的大腿。

  不對不對,不是認識他,而是認識他現在用的這具身體。

  這是怎么一回事?

  難道試煉場的那些世界,其實也是真實存在的,那些世界里,也真的有跟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自己完成試煉任務,其實是進入不同世界的自己身體里,去幫助那個世界解決由于陰靈導致的麻煩。

  林遠越想越覺得一切像是一團亂麻。

  他曾經可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房門打開的聲音將林遠的思緒打斷,鐘楚楚一襲紅衣出現在了門口,視線落在站在一旁的林遠身上數秒,終究沒有開口,轉身朝著來時路走去。

  林遠喊住了她,“我總覺得,我在什么地方見過你。”

  “你見我,就沒有一絲熟悉么?”

  “公子還是先換一身正常打扮,再來問楚楚這個問題吧。”鐘楚楚離開的步伐并未停滯一瞬,回應卻詳盡地傳入了林遠耳中。

  換身正常打扮?

  要是能有正常打扮,還用你說?那不是因為沒錢嗎?!

  林遠猛地扭頭,看向了未關房門的屋子。

  坐在桌邊喝茶的趙玉瑾突然感覺后脖子一涼,仿佛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盯上了,居然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林遠已經沖進了屋子,手臂搭在了他肩膀上。

  “不瞞你說,先生最近手頭有點緊,你不是想聽歌嗎?你想聽多少,先生都給你唱,歌詞也都給你寫下來......”

  “不是,你之前不是說見楚楚姑娘就給我一百首歌嗎?”

  “但你不是沒答應。”林遠理直氣壯。

  論臉皮厚度,他從來沒輸過,尤其是在無數試煉場歷練過后。別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人說鬼話他都可以。

  “你,你,你行!一手交歌一手交錢!”

  “放心放心,幾首歌還能誆你不成,都在腦子里呢!”

  林遠的歌記得遠不如鐘楚楚的完整,畢竟他也沒有聽歌的愛好,最后連英文歌都拿出來湊數,還有好多個歌的歌詞是他想不起來,直接胡亂拼湊在一起的,什么草原最美的花,紅紅的薩日朗,開在了山坡上。

  “不是,你這寫出來我也不會讀啊。”趙玉瑾拿著寫滿毛筆字的白紙,上面是一堆像是爬蟲的怪異符號。

  仗著人家看不懂,林遠可勁兒忽悠,“這個是神文,你看不懂是正常的,沒關系,我一個個教你念啊。”

  為了增大難度,林遠把英文字母和法語泰語混著用,反正越聽不懂的這小子研究的越帶勁。

  林遠突然自信心爆棚,感覺自己也是個能寫歌的人了。

  但聽林遠念詞的人卻心底狐疑滋長,這玩意兒真能成唱詞?一句比一句拗口,而且完全不符合平仄押韻。

  “要不你給我唱一遍,我聽聽?”

  “誒呀,我哪兒會唱,唱你還是得找專業人士,浣月坊里這么多能歌善舞的姑娘,你找我唱那不是為難我,我這唱出來跟念經似的,聽不出起伏。”

  趙玉瑾氣得夠嗆,“都說了,與女子交往,只可遠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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