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里的搜尋并非一無所獲。
在地面磚頭上,墻壁上,房梁上,隨處可見小刀的刻痕。
上面用刀子刻著的字都似人瘋狂下的胡言亂語。
有的則是在求救,有的是在祈求不存在的神明拯救放過他們,字很多也很凌亂,幸好試煉場可以讓他們讀懂多種語言,不然這些字有大半都是他們看不懂的。
“這里面少說也有幾十門外語了吧。”
“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沒?”
休息之余,這幾句話成了幾個人最常說的。
大多數相互交流往往無疾而終。被困住的幾個人無法脫離,外面只留下一只黑狗在不斷嘗試著。
它似乎能感覺到自己的主人被困在了屋里,但它不斷的嘗試只能讓自己愈發傷痕累累。
“嘖嘖,都這樣了,你怎么還在我屋門口徘徊呢。你不會真以為你一條狗,真能奈何我這老婆子什么吧。”
老太太用嘴抿抿線頭,感慨一般地低喃著,腦袋卻一直沒有轉過到門口。
正在門口試探著想要探頭進來的黑狗嗚咽一聲,默默朝后縮了回去。
那扇門總是虛虛掩著的,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會來,又像是故意留給那條犬類的陷阱。
“這條可能是有用的線索誒。”林遠突然出聲,引得幾個人全都聚了過去。
“你是怎么想到要將磚頭反過來看的。”韓林兒有點佩服。
“不是你叫我不要放過每一個角落么?這地方太過死寂,我總想著小時候陰冷潮濕的磚頭下面,總能瞧見些小蟲,便翻了石頭瞧瞧下面可有活物。”
“沒想到沒找到活物,倒是找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上面寫了什么?”錦凌懶得跟眾多人湊到一起去瞧,便雙手環了胸站在遠處。
林遠將石頭上的字念出來。
“余婆婆有三十二假身,破之無用,唯有真身可滅陰靈,脫此困境。若想找到余婆婆真身,需縫制替身人偶,先脫離第一重假境。”
“替身人偶?”
幾個人面面相覷。
“不會讓我們再走回去,搬人偶上來吧?”可兒皺著小臉兒,“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不是這個意思,我還沒念完。”林遠趕忙打斷她,別回頭有行動派直接就下去了。
“我已脫離三重假境,每重都縫制人偶當成替身,最后卻被這么個一無所有的客棧中。在這怪異空間內,沒有回頭路可言,我不知自己到底何處做錯了,可余婆婆真身一直未曾得見。”
“原想當救世主,沒想到最后卻是命喪于此,余婆婆,余婆婆,見則無余生,原形容的這般真切。”
“什么啊,還以為你找到了出路,沒想到也是跟我們一樣被困死在這里的人。”錦凌失望調侃道。
“但我們至少知道了,找到余婆婆的真身就能徹底從這里離開,也不算一無所獲。”韓林兒看不過去,替林遠說了話。
錦凌嗤了一聲,“一個陰靈,還搞什么真身假身,她將靈魂分成了那么多份兒,早就沒什么真假之說了。”
“你不是吞了余婆婆的部分陰靈,你能找到她此刻主體的位置嗎?”韓林兒擰眉看向她。
“你可別瞪我,若是我知道了,自然會引你們前去。我見黑暗太久了,也不喜歡被關著。這里倒是像之前囚禁我的地方,靠我們的力量很難出去,只能等人誤打誤撞觸碰到與之相連的空間,打開通往真實世界的門了。”
“倒是我也繼承了些余婆婆的能力,如果這里的門打開了,我便能第一時間感應到。”
林遠一直在安靜地呆坐著,像是在思忖什么,無論他們在聊什么,一直都沒開口接話。
直到錦凌疑惑地問他,“怎么,你是聽到了我能感應到出去的法子,高興傻了?”
“不是,我只是在思索一個問題。”
“這里曾經困住了那么多人,為什么我們翻找搜尋的時候,一具尸體都沒遇見?”別說是尸體了,就算一根白骨都沒有遇到。
只有腐朽的木頭,沒有蜘蛛忙碌的結網的蜘蛛網,到處都是的灰塵。
“沒有尸骨,恐怕有幾種可能,一種是這空氣里存在什么能腐化骨肉的東西,另一種嘛,則是經年日久,就連骨頭都變成了塵埃,沒準我們呼吸到的就是逝者的一部分,這兩種我都曾親眼見過。”錦凌頗有些得意洋洋。
“我倒是覺得,他們是在死后被挪出了這里。”
“在街口出現的可是真正的人皮,神社里出現的也是真正的人骨。這一切若是出自余婆婆之手,只怕她囤積了許多尸體。而那些尸體身份不明,無法辨別,很可能是因為她放出的尸體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自然無從找尋。”
“那她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韓林兒不解。
林遠搖搖頭,“我也不知,不過我們可以親自去問她。”
“錦凌,你有沒有什么能夠掩蓋人生機的法子。”
“如果我們所處的空間都由余婆婆控制,會不會我們所說她其實都知道?”
“她應該還管不了那么細節的事。”錦凌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過我也不能確定,我掩蓋生機的方法能不能騙過對方。”
“對方能構建空間,著實比我厲害不少。”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全當死馬做活馬醫了。”林遠擺擺手,“你便全力施為吧,能不能離開這里,就看這回了。”
錦凌點點頭,“好,這個空間十分克制陰靈,像是能關住陰魂的匣子。你們若是離開了,可千萬別忘了回頭來救我。”
林遠朝她做了個放心的手勢。
“做戲總要做全套,慢慢演下去。”
最后幾人決定用餓死的演法,一日日讓生機衰竭。錦凌替他們掩飾生機的方法,就是讓自己的陰氣侵入他們的身體,幾個人一個個冷的夠嗆,形容枯槁,別說真假了,一個比一個難受。
可兒卻一直咬著唇沒有哭鬧,表現出一副虛弱至極的樣子。
小丫頭很是分得清輕重緩急,厲害的也不光是一張嘴,關鍵時候還是很能扛事的。
就這樣,十天后,林遠也踉蹌著倒在了地上。
但他仍舊讓身體緩慢地吸收周圍沙地里的能量,卻表現出完全無法動作的樣子。
之前余婆婆不管是通過那根腰斬他的線,還是早就知道,總之知道他強大的復原能力。林遠也不能表現出自己能被單純的餓死那么弱。
他準備演一演生命力超強的清道夫。
給點營養就能復活的那種,不過現在是完全喪失反抗能力了。
錦凌則已經回到了地下迷宮里,這也是林遠的主意,他擔心錦凌留在客棧里,余婆婆就不會動他們幾個。
錦凌從下去之后,一直對他們幾個有所感應,但在某一瞬間,那感應突然斷了。
書架上的黑色晶體前,突然湊過去了一只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球幾乎貼在了黑色晶體上,瞳孔像是針尖大小的老太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晶體里面查看了許久。
門口的黑狗突然推開門撲了上來,一口重重咬到了老太婆腿上,硬生生撕掉了她一只玩偶腿。
“混賬!”老太太憤怒地叫嚷著,卻由于沒有針線,只能用手擰住黑狗的脖子。
她硬生生地扯起黑狗,朝著墻上重重砸過去,黑狗撞上墻,砸在地上吐出口血。嗚咽著想要從地上掙扎起來,卻根本無法站起來。
在老太太被咬掉的那條腿上,棉絮里藏著一條白森森的腿骨。老太太一蹦一蹦地到自己掉在一旁的肢體前,彎腰將腿撿了起來。
“真是一條臭狗,我要用你主人的腿來縫我的新腿,才能解恨。”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又蹦到了書架前,伸手進入那個黑色晶體之間。
林遠幾人一直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裝死,突然間感覺一股陰寒的氣流出現,然后被一股巨力整個撈了起來。
老太太伸入黑色晶體的手詭異地變小了無數倍,變成幾乎肉眼不可見的一點肉色,老太太的手卻不斷朝里繼續伸入著。
她身后線架子上的線軸快速消耗著,發出骨碌碌的聲響。
等到她抽出手臂的時候,像是放長的線在不斷縮短,那些線軸又開始骨碌碌地反向旋轉起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在黑色晶體中的空間,被縮短了無數倍。
這就是它的領地,看似不斷給人希望,實際上卻是最深的絕望。因為她的世界是根本無法從內部打破的。
相對的,她規則里的外部是很薄弱的,這里隨便一個人都能收拾的了她,甚至一條狗都能直接把它咬殘。
但布偶的特性就是可以隨時隨地的縫縫補補,尤其是手藝高超的余婆婆,她能夠將廢舊的布料縫制成嶄新的玩偶,更何況只是補一些傷口。
撈出來的冰冷尸體被她一具具排在里屋的地上。
“看來我又有許多縫制娃娃的材料了。”老太太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笑的一張皺巴巴的臉上,仿佛開了花一樣。
而感覺已經換了一個地方,躺在稍有溫度地板上林遠,默默睜開了眼睛。
剛好看到那張湊上來的恐怖臉龐。
在那之前,他沒覺得哪個老人的臉是嚇人的,想到老人他總會覺得慈愛與可親,這張臉,真的讓林遠脊背發毛。
尤其是眼神中充滿著深沉的惡意。
林遠條件反射地一巴掌拍過去,直接抽掉了湊近觀察新材料的老太太的腦袋。
玩偶沒有發出慘叫,畢竟它沒有痛覺神經。
她憤怒地嘶吼著,林遠那邊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瘋狂地踩著它的腦袋。
由于距離過遠,主要是錦凌現在身處另外一個空間里,施展在韓林兒幾人身上的手段慢慢消散,幾個人陸陸續續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就看見林遠將一個丑陋的玩偶拆的七零八落,從棉絮中間還抽了白生生的骨架出來。
見他們醒了,還做了個總結,“這玩意兒居然腦袋里沒有骨頭,難怪頭骨都不用放在神社里了。”
“這就是那個余婆婆的真身?”可兒揉著臉站起來,抽抽小鼻子,“這屋里怎么血腥味這么濃,你們誰受傷了么?”
黑狗已經站起來,朝著房間角落里跑過去。
林遠剛才也注意到那只狗了,他以為是那個老太太的養的寵物,還在想這玩意兒也虐犬,這會兒才想起來,這是白狼它們團隊的伙伴之一。
“可不是我打的,剛才我醒過來就已經這樣了。”林遠連忙攤手解釋一下。
那邊黑狗給狗子喂了藥,已經摟著狗哭上了。
口中還喃喃自語著,“還好你還在,你一定會沒事的。”
那么沉默寡言一男人在眼前上演人狗情未了也讓林遠有些頭皮發麻,他轉頭看向后方的書架,發現上面擺了許多的晶體。
那些晶體的整體顏色基調都偏暗,林遠仔細看著晶體里面,找到了幾個他們之前走過的地方,像是模型一樣存在晶體的中央部分。
“沒想到啊,先開始的沙漠和我們后來進入的神殿,居然是兩個獨立的晶體。這個老太太是怎么能將這些空間連在一起的?”
“它能力似乎依托于針線,不過陰靈的事情我也不太懂。”韓林兒也覺得有些奇特,但她也沒什么研究的欲望。
人類就算將陰靈研究透了又有什么用呢?方便死后繼續修煉?
她找到架子上那個有客棧的黑色晶體,直接拿起來朝著地上摔下去,晶體瞬間碎裂成數瓣,錦凌的身影落在了房間地上。
“看來你們解決的還挺順利。”錦凌仍舊是那副雙手環胸的姿勢。
“我都沒來得及看到那個余婆婆長什么樣子。”可兒吐著小舌頭吐槽道。
林遠已經將那些骨頭全部捆在了一起,“我們帶著這些東西回去,應該就能交差了吧?”
“我們要不要將這些晶體全部摔碎啊?”白狼有些焦慮的問。
“可是里面有好多怪物。”這是不贊同的可兒。
于是架子上的東西,幾個人沒再動,他們說說笑笑地離開了這間就藏在神社的地下室。
卻沒人注意到,線架子上的線軸又開始咕嚕嚕地轉起來,地面上的棉絮也慢慢地開始顫動著,朝中間被拆的七零八落地皮囊里鉆去。
書架木質空隙里,也飛出了一根銀色的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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