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總比電話中好一點。”王磊坦誠道，“現在他們都睡了，我們抓緊談，談完就各回各房。”
手機被掛斷。
很快，新的電話打來。
“你人呢？！”
胡瑩雪的語氣很不耐，被愚弄的憤怒透過電信號，卻絲毫沒有影響王磊的情緒：
“走廊有沒有人？我馬上到。”
王磊走進房間，帶上房門。
他能感受到胡瑩雪身上的強烈負面情緒，所以他沒有直接走進真正的閨房，而是站在門的背后，衛生間和墻壁夾成的過道中。
也許是女生房間的緣故，整個空氣當中彌漫著一種甜膩的香味。王磊也分不清這是源自香水，還是源自不遠處，化妝臺上那些瓶瓶罐罐。
顯然在王磊突如其來到訪之前，胡瑩雪正在卸妝。
王磊瞥了瞥已經卸掉眼睫毛和唇妝的胡瑩雪。
她的眼睛依舊很大，但也許是因為一整天工作的疲憊，并沒有平日見到那般明亮精神，而不再翹起的長睫毛也少了一種嫵媚氣息。
和平日相比，胡瑩雪身上再也見不到那種驚艷的明星氣質，但極為生活化的面龐卻孕育出一種質樸的清純。
在這一霎那，王磊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女演員其實也不過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
在外邊大約有兩千多萬相同年紀的女生，她們剛剛踏入社會，還在憧憬美好的未來和可能的白馬王子，她們的臉上也許也在孕育相同的清純。
胡瑩雪厭惡地看著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一言不發的王磊：“是不是很丑？”
“不，很漂亮。”王磊立刻回答道。
這句話出自他的真心。
胡瑩雪手中動作一停，隨即恢復正常：“不要說這種花言巧語，找我做什么？”不等王磊發言，她又催促道：“你過來。站那么遠，是怕我們說的話隔壁聽不到？”
王磊收起心中遐想，走到胡瑩雪身邊。
這個房間和王磊的房間一樣，自然也沒有第二個坐的地方。
他站在胡瑩雪身后，望著化妝鏡中正在涂卸妝油的她，開口道：“我想和你談談關于錢長江的事情。”
“他？”胡瑩雪停下手，望著化妝鏡中神情嚴肅的王磊，“能說的我已經說了。”
“如果我說，我已經找到辦法救你了呢？”
“救我？”胡瑩雪慘淡一笑，“你已經看到了。我認了。”
王磊搖頭道：“如果是蔡大寶，我就不會出現在這兒。”
化妝鏡中的她沒有說話，只是重新擦起化妝油：“我說了，我已經認命了。”
“可這件事還沒結束！”王磊見她這般灰心喪氣，忍不住道。
“可你為什么要幫我？！”
聽到王磊的話，胡瑩雪脫口而出說：“我已經沒有可以和你交易的價值了！”
“我······”王磊張張嘴。
胡瑩雪冷冷道：“事情已經結束了，王磊。”
“錢部長說得對，沒有誰不會失敗。我很幸運，因為我的失敗只是我自己不能接受，而不是真的被趕出娛樂圈。如果我能接受，我的未來一片光明，甚至比現在還光明。”
“我認了，王磊。”
“這是年輕的代價，是我該交的學費。”
她瞧著化妝鏡中的自己，眼淚一粒一粒從眼眶里掉落出來。
胡瑩雪不愿擦干，也不愿停止哭泣，就這么坐在那兒，靜靜看著鏡中那個和平常不一樣的自己。
素面朝天，丑陋無比。
明黃的吊頂燈下，王磊可以看清胡瑩雪的點點滴滴。
這個時候的她并不美麗，也沒有在鏡頭下哭泣時那種楚楚動人的模樣。
胡瑩雪的眼淚更不像文學家所描述的如梨花雨，如珍珠，而是好像衛生間沒有擰緊的水龍頭不斷往下滴。
在這一刻，盯著這個已經沒有美麗的女孩，王磊心中的刺痛愈發強烈。
他甚至有一種想要抱住眼前這個女孩，在她耳邊低語安慰，想要告訴她，自己會保護她的沖動。
不過理智很快制止了王磊。
他知道自己不愛她，自己只是可憐這個可憐人。
這樣的感覺，他曾經有過一次。
那一次他抱住她，讓她在自己懷里好好哭了一番。然后他成為她的老公，從此走上一條他不曾想過，充滿挑戰的路。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不是因為貪戀美人的美色，而是美人淚最傷英雄心。
王磊不是英雄，這一刻，胡瑩雪也不是美人，但他還是不想見到她哭。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沉思許久，終于睜開眼：“你有價值。”
“我有嗎？”胡瑩雪還在流淚，嘴角卻泛起違和的笑。“我自己？”
那笑容混雜著淚，其中的諷刺和絕望讓王磊忍不住捏緊拳頭。
他再深吸一口氣，將真正的自己抽離出來，努力學著陳萬賢的模樣，冷淡贊同道：“不錯，就是你自己。”
“不是現在的你，而是你的未來。”
王磊盯著鏡中的胡瑩雪，眼神開始堅定：“你是個優秀的演員，我的經紀人很欣賞你。”
“陳萬賢？”胡瑩雪蹙起眉。
“不是陳萬賢，而是漫天星。”王磊不想隱瞞這點。
胡瑩雪神色一沉：“我說過，我不會去漫天星。”
“即便到現在，你都不想去漫天星？”王磊強調道，“現在？”
“不去！”胡瑩雪很堅定。
“如果漫天星承諾，他們會讓你和李曉航公平競爭呢？”王磊徐徐增加自己的籌碼。
胡瑩雪哼了一聲：“公平競爭？”
她言語中的質疑和不屑，王磊自然是聽出來。
“不錯，公平競爭。”
他望向鏡中已經沒了淚的女人，緩緩放上第二塊籌碼：“這是李淳的承諾。”
李淳？
無論心中怎么想，當這樣的大人物肯給出這樣的承諾，胡瑩雪還是忍不住揚起眉：“李影帝的承諾？”
“不錯。李淳的承諾。”
這個承諾份量很重，王磊也沒想到李淳會給出這樣的承諾。
從王磊這兒得知一部分胡瑩雪不愿意加入漫天星的原因后，李淳立刻就給出這樣的承諾。
“他還說自己當年很對不起你爸爸，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當年做的事情。不過他愿意補償在你身上。他兩年前就想招你進公司，但你不愿意來。”
“現在，他想用這個承諾補償你。”
王磊對李淳說得對不起很好奇，但既然李淳不愿意多說，他也只好記在心底。
“對不起？”胡瑩雪冷笑連連，“要是他不后悔，他又何必補償我？”
“我不同意！”
胡瑩雪還是很堅定。
籌碼已經放完，胡瑩雪卻還是不想讓天平傾斜。
王磊見到這個情景，不僅沒有失落，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那是他從陳萬賢那兒學來的微笑。
“如果，是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