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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節 城內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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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梅里躲進這位騎兵的斗篷里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似乎對這位騎兵應該更為熟悉,這種感覺不知從何而來,但緊張不已的霍比特人顯然沒有時間思考這么多。當國王出發時,霍比特人梅里阿道克就坐在德恩海爾姆前面,即便加上了半身人的重量,也對那匹名叫追風駒的高壯灰馬無法構成什么負擔,因為德恩海爾姆雖然身體結實柔韌,卻比多數人要輕。

  他們迎著陰影馳去,那天晚上,他們在埃多拉斯以東十二里格,雪河匯入恩特沛河處的柳樹叢中扎營。待到清晨,隊伍匆匆吃了早餐后繼續前進,穿過伏爾德,再穿過芬馬克。

  在此地,他們的右方是一大片攀上丘陵外緣的橡樹林,隱在剛鐸邊界上那座黑暗的哈利菲瑞恩山陰影下,而在左方遠處,恩特沛河諸多河口注入的那片沼澤上迷霧籠罩。他們一路前行,北方戰爭的傳言也隨之而至,落單的人狂馳而來,帶來敵人攻擊東面邊界的消息,以及成群結隊的奧克正朝洛汗的北高原進軍。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洛希爾人別無選擇,若是他們在此等待奧克進攻,又或者去剿滅那群奧克,都很有可能延誤對米那斯提力斯的支援。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的的,米那斯提力斯陷落之后,洛希爾人殺再多的奧克也無法挽回文明世界的敗局。

  “前進!前進!”伊奧梅爾高喊,“現在掉頭已經太遲了,我們的側翼只能交給恩特沛河的沼澤來庇護,現在我們必須加速。前進!”

  希奧頓王帶領著自己的士兵離開了他自己的領土,沿著漫長曲折的道路一里又一里地前進,卡倫哈德、明里蒙、埃瑞拉斯、納多,烽火丘一一向后退去。然而,此時它們的烽火已經熄滅了,只剩下軟弱無力的輕煙還在飄起,整片大地灰暗寂靜,橫在前方的陰影越來越深,每個人心中的希望也變得越來越渺茫。

  相比起還在向著米那斯提力斯馳援的灰衣勁旅和洛汗驃騎,皮平和甘道夫的生活就沒有那么糟糕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們沒有在米那斯提力斯這座白城里見到波洛米爾,這讓皮平大為失望,甘道夫卻對這件事頗感興趣。因為根據從前線回來的那些伊希利恩突擊隊的傷兵們稱,他們見過兩個霍比特人,據說波洛米爾認識他們。

  法拉米爾放走了他們,而隨后趕來的波洛米爾證實了,他確實認識那兩個霍比特人。攝政長子在見到自己弟弟的時候十分開心地擁抱了他,并且在聽完法拉米爾講述遇到霍比特人的故事之后更是欣喜,因為波洛米爾知道,自己的弟弟比自己要高尚得多,因為法拉米爾拒絕了魔戒的誘惑。

  在遠離他們父親的地方,波洛米爾與法拉米爾的關系極好,他們之間從未有過競爭與嫉恨。在見過弗羅多和山姆之后,波洛米爾同自己的兄弟一同返回了歐斯吉利亞斯——那是剛鐸舊時的都城。它橫跨安都因河,坐落于西南的米那斯阿諾爾與東北的米那斯伊希爾之間。在它的大殿之內,埃蘭迪爾諸子的王座并列而置。在它的鼎盛之時,努門諾爾人建立的跨河巨橋之上矗立著高塔與石屋,來自海上的貿易船只亦在此處停泊。歐斯吉利亞斯晶石就存于此處,那是帕蘭提爾中力量最為強大的一顆。大多數帕藍提爾是小巧、易攜帶的,但是歐斯吉利亞斯晶石非常巨大,一個人難以舉起。作為七顆帕藍提爾的主晶石,歐斯吉利亞斯晶石具有其他晶石所不具備的功能——在另外兩顆晶石互相響應時偷聽它們之間的交流。

  雖然歐斯吉利亞斯晶石是最強大的一顆帕藍提爾,但它也是七顆帕藍提爾中第一個失落的。埃爾達卡登基不久,親族爭斗爆發,于第三紀元1437年被劫掠又燒毀,自那之后便開始衰敗。“篡奪者”卡斯塔米爾的軍隊包圍了歐斯吉利亞斯,那座城市也被叛軍燒毀,而晶石落在了安都因河中,此后再未發現。

  在第三紀元1636年的大瘟疫中,歐斯吉利亞斯死傷慘重,而僥幸逃脫者也再不曾復返。此后,在第三紀元1640年,都城便被轉移到了米那斯阿諾爾,也就是后來被稱為米那斯提力斯的要塞之中。在波洛米爾出發之前,歐斯吉利亞斯就曾經落入索隆之手,所有守軍僅剩四人生還,其中就包括了波洛米爾與法拉米爾。幾個星期之后,剛鐸就再次發兵,將歐斯吉利亞斯奪了回來。而在波洛米爾從洛汗返回剛鐸之前,法拉米爾正在月亮之地,也就是伊希利恩擔任突擊隊的統帥。

  如今他們兩人再次回到歐斯吉利亞斯,增援歐斯吉利亞斯渡口的守衛部隊。或許是經過了魔戒的考驗,波洛米爾對于某些事情不再堅持,他不想去見德內梭爾二世,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想要做什么。他讓法拉米爾帶著另外三個會騎馬的人趕回去準備報告德內梭爾,如今,法拉米爾正在趕往米那斯提力斯的途中。

  事實上,甘道夫和皮平的生活也僅僅比洛汗驃騎和杜內丹人稍稍好一些而已。霍比特人是被甘道夫喚醒的,房間里點著蠟燭,因為窗戶只透進來昏暗的微光。空氣滯重,像是醞釀著雷霆。皮平愁眉苦臉地看著給他擺上的一小塊面包,以及完全不夠抹面包的黃油,外加一杯稀牛奶。

  由于波洛米爾存活至今,霍比特人皮平并沒有向德內梭爾宣誓效忠。而為了管束這個好動的家伙,并且甘道夫也為了避免皮平再次給他惹麻煩,特意叮囑霍比特人必須寸步不離他的身邊——但是老巫師知道,若是不用繩子將這個圖克家的霍比特人捆起來,他總會到處亂跑,到處胡亂戳戳的——事實上,就算是用上了繩子,說不定也無法讓他安分下來。

  皮平在吃完糟糕的早餐之后,就跟隨甘道夫走下那條冰冷的長廊,來到白塔大殿的門前。德內梭爾坐在大殿里的一片昏暗中,像一只耐心的老蜘蛛。皮平想,從昨天到現在,他似乎都沒動過。老人示意甘道夫就座,卻把皮平晾在一邊站了半晌,過了一會兒,老人才轉向他。

  “啊,佩里格林少爺,我希望你如意善用了昨天的時間?不過,恐怕本城的膳食供應無法盡如你意。”德內梭爾二世的話似乎帶著尖刺,刺得皮平渾身不自在。因為那就是大部分皮平說的話和做過的事,德內梭爾二世不知怎地都很清楚,就連他心里想的都被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仿佛他真的是一只蜘蛛,腳上纏著的絲線牢牢地捆綁在每個人的身上。

  更加令皮平感到不舒服的,是這天的天氣。今天一整天都黑暗昏沉,從沒有太陽的破曉直到傍晚,沉重的陰影越來越深,白城中人人心情壓抑。高空中,一團巨大的烏云乘著戰爭的風,從黑暗之地緩緩朝西涌來,吞噬著光明。云下空氣凝滯,令人窒息,仿佛整個安都因河谷都在等候一場毀滅性的暴風雨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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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個鐘頭左右,皮平終于等到德內梭爾與甘道夫交談的空隙,在獲得老巫師的允許之后,霍比特人就出殿去找些吃喝,好讓自己沉重的心情振奮一點。在抵達剛鐸的第一天,皮平就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座城市哪里有吃的,霍比特人輕車熟路地向著食堂走去——他不止一次走過這條路了。

  他在食堂里又遇到了貝瑞剛德。皮平前一天才認識他,當時老巫師給這個好動的霍比特人找了事做,他讓皮平去照顧捷影——或者說,讓捷影去照顧皮平,讓聰慧的美亞拉斯看管無所事事的半身人。這個舉動卓有成效,每當皮平想要偷懶的時候,捷影總會提醒他。

  當然了,德內梭爾不會只讓一個霍比特人去照顧客人的馬,他還派遣了王城禁衛軍中的一位士兵去照顧捷影,這位禁衛軍就是皮平再次遇到的貝瑞剛德。霍比特人和這位禁衛軍相談甚歡,他們食品室取了定額的早餐,然后一起坐在城垛旁,一邊吃喝一邊交談,他們既聊剛鐸的風土人情,又聊皮平的異鄉見聞,又聊日趨黑暗的世界局勢,兩人很快就結下了友誼。貝瑞剛德還把自己的兒子貝爾吉爾介紹給皮平,讓他陪皮平解悶。

  貝瑞剛德剛從佩蘭諾平野那邊回來,去主道上的戍衛塔樓辦了差事。他們一起出去散步,上了城墻,因為皮平覺得待在室內活像坐牢,就算在高聳的王城里,也仍然叫人窒息。昨天他們在朝東望的箭眼前一起吃東西聊天,這時,他們又并肩坐在了那里。

  現在是日落時分,但那片巨大的帷幕此時已遠遠伸展到了西方,太陽只在最后要沉入大海的那一刻,才逃脫黑云,在夜幕降臨之前送出了短暫的道別光輝。正是那時,弗羅多在十字路口看見那束光照亮了那座倒下的國王石像的頭顱。但是籠罩在明多路因山陰影下的佩蘭諾平野,照不到夕陽余暉,只有一片陰沉的棕褐。

  皮平覺得,從上次坐在這兒到現在,似乎已經過了好多年,他將疲倦的視線從下方黑沉沉的平野上挪開,打了個呵欠,然后嘆了口氣。

  “你今天很累?”貝瑞剛德說。

  “是啊,”皮平說,“非常累。沒事干和伺候人都累死人。城主跟甘道夫、親王以及別的大人物議事辯論了漫長的好幾個鐘頭,我站在他內室的門口無聊得要死。而且,貝瑞剛德大人,我很不習慣空著肚子伺候別人吃飯,這對霍比特人來說實在是痛苦的考驗。毫無疑問,你會認為我該深感榮幸,但是這樣的榮幸有什么好?說實在的,在這悄悄爬來的陰影底下,就算有吃有喝又有什么好?這到底意味著什么?連空氣都好像變得又稠又深了!你們這里刮東風的時候經常這么陰暗嗎?”

  “不,”貝瑞剛德說,“這不是自然的天氣,這是大敵的惡毒策略。他將火焰之山噴出的炙人煙霧送過來,要使我們人心惶惶、一籌莫展。而他確實辦到了。我真希望法拉米爾大人或者是波洛米爾大人回來,他們勇武非常,絕不會被嚇倒。但現在誰知道他們還能不能脫離黑暗,渡過大河回來?”

  “是啊,”皮平說,“甘道夫也很焦慮。我想,他發現法拉米爾不在城里,挺失望。可是他自己又上哪兒去了呢?他在午餐前就離開了城主的會議,而且我看他心情也不好。也許他預感到了壞消息。”

  他們說著說著,突然如遭重擊般全閉了口,僵硬如側耳聆聽的石像。皮平兩手捂住耳朵縮低了身子,但自從提到法拉米爾后就朝城垛外眺望的貝瑞剛德仍待在原地,全身緊繃,雙眼充滿震驚地瞪著外面。皮平知道他聽見的那個令人戰栗的叫聲是什么,很久以前,他在夏爾的澤地聽見過同樣的聲音,然而現在它包含的力量和憎恨都增強了,穿透人心,注入惡毒的絕望。

  “他們來了!”終于,貝瑞剛德費力地開口了,“鼓起勇氣,過來看看!下面有兇殘的東西。”

  皮平勉強爬上椅子,越過城墻朝外望去。底下的佩蘭諾平野籠罩在一片昏暗中,朝隱約可見一線的大河淡褪而去。然而,在這時他看見,就在下方半空中有五個鳥一樣的形體,如同太早出現的黑夜幽影,盤旋著越過大河急速飛來。它們恐怖如吃腐尸的禽鳥,但比鷹還巨大,如死亡般殘酷。它們時而俯沖靠近,幾乎闖入城墻的弓箭射程內,時而又盤旋飛走。

  “黑騎手!”皮平喃喃道,“在空中飛的黑騎手!但是貝瑞剛德,你看!”

  他喊道,“它們肯定在找什么東西,對吧?你看它們總是盤旋著朝那邊那個地方俯沖下去!你看得見地面上有東西在動嗎?小小的黑影。對,是騎在馬上的人,有四個還是五個。啊!我受不了了!甘道夫!甘道夫快救救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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