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平嚇了一跳,因為當他回過頭去的時候沒有看到任何人!他瞪大了眼睛,掃視著房間里所有睡著的人:梅里,阿拉貢,萊戈拉斯,吉姆利,希瑞,還有兩位巫師。小法師臥躺在甘道夫身旁,身邊放著一把細長的銀劍、劍底下還有寫滿了東西的幾張羊皮紙,還有一根寶石手杖,那手杖即便在黯淡的月光下依舊熠熠生輝。但相比手杖,還有更加吸引他的東西。
那種誘惑是從心底發出的,不完全是因為圖克家族血脈中的好奇,這種好奇如同一支鉤子一般在他心底來回晃蕩,準備將鉤中的東西提上來。但剛才那一拍已經打消了不少,可過了沒幾秒,皮平血液就冷靜了下來,背上也變得冰冷無比,他喘著粗氣,突然間回過頭。
什么都沒有。很好,剛才可能是幻覺——皮平安慰自己道:如果有鬼魂作祟的話,兩個巫師早就發現了,他只是太緊張了,這不應該,他經常去馬戈特的農場里偷些東西呢,偷些東西對于霍比特人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最為著名的霍比特人飛賊應該是比爾博先生了,他還把大敵的魔戒給偷回來了呢。
皮平裹緊了斗篷,但還忍不住四處張望,此時流進房子里的夜風似乎更加冷了,還帶上了月光清冷的光輝。皮平被這股不知來頭的沖動驅使著,輕手輕腳地朝著甘道夫臥躺的地方走去,他低頭看向老巫師,對方似乎正在沉睡,眼睛卻沒有完全閉上——長睫毛底下露出的眸子有一絲亮光。霍比特人急忙后退了一步,但甘道夫毫無動靜,皮平再次探頭看去,從老巫師的腦后慢慢湊了上去。甘道夫裹著毯子,斗篷蓋在毯子上,在他的右肋和臂彎之間,緊貼著身子的地方有個隆起的事物,一個圓圓東西包在一塊黑布里,他的手似乎才從那上面滑落下去。
皮平屏住呼吸,一尺尺地接近,最后,他跪了下來,偷偷地伸出手,慢慢靠近那團東西。但沒等他的手觸碰到歐爾桑克之石,一只纖細的手用出乎意料的力量扼住了他的手腕。被皮平所忽視的小法師驚醒了,他翠綠的眼眸在月光下宛若湖水,但那眼中刺骨的冰冷卻讓皮平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現在,皮平只感覺自己的膝蓋在發抖,雙臂發軟,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那股不知名的貪心壓倒了他的理智,才會讓他做出這種蠢事!
“你是誰?”小法師壓低了聲音,但霍比特人卻覺得費恩的面容似乎變得不似人類,而是一種類似于精靈的面容,那面容無比美麗,美麗得驚心動魄,就像面對加拉德瑞爾夫人一樣,“你還是霍比特人嗎?”
小法師的聲音驚動了甘道夫,老巫師驟然睜開眼睛,他動作利索地坐了起來,費恩也適時地松開了皮平的手。此時的霍比特人像是一直被完全嚇呆了的鳥一樣,一動不動,不用小法師多說什么,甘道夫也迅速理清了現狀。
“愚蠢的圖克!”老巫師憤怒地說道,他蒼老有力的聲音又驚醒了其他人。阿拉貢和萊戈拉斯最先醒來,然后是吉姆利和希瑞,至于另外一個霍比特人,梅里,他根本沒有被吵醒,仍舊呼呼大睡。
“發生了什么?”阿拉貢問道,萊戈拉斯則沉默不語,而是第一時間抓起長弓。矮人則打了個滾,發出一聲呼嚕聲才抓起戰斧,但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有希瑞第一時間走到小法師身邊——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費恩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眾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甘道夫身邊那個昏睡的霍比特人身上。
“我們不應該全都將責任歸咎與皮平,甘道夫。”小法師坐起身來,將手放在皮平的臉上,隨著他的手掌用力,皮平緩緩倒了下來,發出一陣呼嚕聲。他說,“我們還是太過輕視歐爾桑克晶石的危險了。圖克家刻在骨子里的性格搭配上這可怕的魔法道具著實有些意想不到的結果。”
“這黑暗的力量和魔戒如出一轍,薩茹曼也是這般墮落的。在艾森加德的時候,我就不應該讓皮平去碰這東西。”甘道夫看了眼歐爾桑克晶石,他說,“如果不是小巫師阻止了霍比特人,我們剛才都有可能陷入危險——或許索隆正透過這只眼睛和薩茹曼溝通,而那力量吸引了霍比特人。如果讓索隆知道了皮平所知道的事,我們的希望就將湮滅。要知道,山姆和弗羅多正魔多的大地上艱難跋涉,若大敵知道了他們的動向,肯定會立刻派人追捕他們,從他們手中搶回魔戒。”
“我們現在該怎么辦?”萊戈拉斯問道,“我們要把歐爾桑克晶石交給樹須嗎?我覺得恩特有能力保管好這東西,確保沒人能找到它。”
吉姆利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不,這太危險了。”甘道夫說,“我們不知道恩特能否抵擋索隆的力量,恩特會不會給這種力量所腐化,而且我們也來不及回去找他們了,吉姆利,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我們也不能將它埋起來,如果我們的敵人挖出它就糟糕啦。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費恩維迪恩,讓我們用魔法將它封鎖起來,讓它脫離索隆的掌控,現在還不是我面對大敵的時候。”
“我雖然極其困倦,但服藥之后還是可以支撐這個魔法的,我還把它抄在了卷軸上,以防我精力不濟無法施法。”費恩從劍鞘底下抽出一張卷軸,他對希瑞說,“別擔心,雖然我將魔法升了環,但我還是應付得來的。”
“我一直覺得那東西邪門,但沒想到是這么回事。”希瑞說,“這下我會去之后還能和葉奈法炫耀一下了,至少她還沒有遇到過這么強大的東西。”
“到時候你就能渾身掛滿魔法裝備回去了。”費恩說,“但我現在要準備施法啦。甘道夫,你能不能坐在我對面,我寫了一份昆雅語版本的咒語,對你來說極為簡單。我還是第二次進行聯合施法呢,第一次還是在克隆人體的時候。還請和我保持咒語同步。”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復雜的咒語呢。”甘道夫看到羊皮紙之后就揉了揉眼睛。
“為了保證魔法能起作用,我還加強了魔法的力量,而且這還是聯合施法,難度又提升了一部分。”小法師說,“不過沒關系,魔力你來支付,我來構建魔法。”
雖然這只是一個二環的“物品遮蔽”法術,但為了能夠將歐爾桑克晶石這種寶物遮擋起來,小法師還是做了不少的準備地,比如法術升環和魔法恒定術。接下來施法前的準備就無聊得讓人直打哈欠,吉姆利已經抱著戰斧重新睡著了,就連萊戈拉斯也叫不醒他——可能是甘道夫和費恩的咒語實在是令人犯困,因為咒語一點也不押韻,甚至不能稱之為一首詩。
但沒睡著的人們還是能看到白色的光線圍繞著這顆黑球盤旋,黑球中的火焰也開始旋轉,深紅色的光從中投了出來,和柔和的白光交織了一會。過了一會,當咒語全部念完之后,小法師已經滿頭大汗,而甘道夫只是看起來有些疲倦而已。這絕對不是因為甘道夫覺得咒語無聊而想打瞌睡,當索隆意識到一顆晶石失去聯系之后,歐爾桑克晶石中的力量就開始翻涌,主持法術的費恩必須借助甘道夫的力量進行反擊和防守,不讓索隆的力量探出晶石,就像他誘惑皮平那樣。
花費了大量腦力的小法師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他現在就連一個戲法也用不出來了。
“我現在只想休息。”他說,“希瑞,從我的挎包里拿出一瓶魔藥,就是那瓶黑色的藥水。”
“這是什么?”希瑞問道。
“活地獄湯劑。”小法師說,“眩暈不利于睡眠,我可不想嘔吐。不過我是實在沒想到終有一天我會自己服下這藥水。”
“這藥水聽起來有些不詳。”甘道夫接過瓶子聞了聞,“味道也很古怪。”
“喝下去之后就會和死人一樣。”小法師說,“我實在沒有力量清除這種精神透支的嘔吐感。讓我喝下這藥水,如果清晨時候我還沒有醒,那么把我扔到馬鞍上就行了。別擔心,我有經驗,有一次我在酒吧外面喝醉了,在陰溝旁躺了一天,我這沒想到我……”
希瑞在小法師說出更多胡話之前就將藥水灌進了他的喉嚨里,費恩甚至沒能說出一句晚安就重重地倒在了斗篷上。
“他什么時候在酒吧外面喝醉了?”萊戈拉斯問道,“據我所知,不管是幽谷還是黑森林可都沒有酒吧。”
“或許是人類世界的酒吧,誰知道呢。那現在皮平怎么辦?他會不會受到影響?”阿拉貢問道。
“我想他已經沒事了,小巫師讓他睡著了,霍比特人特有的恢復力會讓他迅速將這件事淡忘——或許會淡忘得很快,畢竟他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甘道夫說,“阿拉貢,你愿不愿意幫我保管這顆歐爾桑克的晶石?在小巫師醒來之前,我們現在還不能保證魔法一定會起作用,這是個危險的任務。”
“確實危險,但不是對所有的人來說都危險。”阿拉貢說,“有一個人有權擁有它,這是歐爾桑克的帕蘭提爾,來自埃蘭迪爾的寶庫,由剛鐸的國王安置在塔中。如今,我的時刻快到了,我會保管它的。”
“那么,請收下它。”老巫師說,“以此為證,其他的物品也將歸還于你。但能否容我勸告你如何使用屬于你自己的東西?不要用它——暫時別用!除非大敵消亡,否則這東西將十分危險。”
“我等候準備了那么多年,你幾時見我急躁或大意過?”阿拉貢說。杜內丹人漫長的壽命和幽谷精靈不緊不慢的生活態度養成了他穩重的性格,甘道夫對此十分放心。
“我還沒見過。那么,請不要功虧一簣。”甘道夫答道,“至少,請將此物保密——你,以及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那個正在裝睡的霍比特人。佩里格林,決不能讓他知道它在哪里,否則那股邪勁可能會在找上他。這一次我們逃過一劫已經極為幸運了,沒有下一次了。多年以后回想起今天晚上,我仍有可能心有余悸。”
就在這時,一片陰影從黑銀相間的天空劃過,明亮的月光被遮掩住了,房子外面的騎兵驚叫出聲,蹲下身來抱緊頭,仿佛要抵擋來自上空的襲擊,一股盲目的恐懼和致命的寒冷籠罩了他們,他們瑟縮著抬頭朝上看,一個碩大無比的有翼形體像一片烏云一般掠過了月亮,它盤旋了幾圈,然后朝北飛去,速度之快勝過中洲任何的風,繁星在它之前也黯淡了下來。
過了一會,它才消失在了天際,它惹出的動靜驚醒了所有人,包括另外一件石屋子里的希奧頓。甘道夫走出房子,凝望著天空,雙臂微張,僵直下垂,兩手緊握成拳。
“那茲古爾!”他大聲說道,“是魔多的信使!風暴即將來臨,那茲古爾越過大河了!索隆發現了那魔法!上馬,快上馬!我們不能等到天亮了!能先走的就先走,別等了!快走!”
老巫師拔腿就跑,邊跑邊呼喚捷影,阿拉貢跟著他,萊戈拉斯一手抱起小法師就往馬匹走去,希瑞也抱起皮平往那邊跑。甘道夫迅速和希奧頓王講清楚之前發生的事,他將所有的小家當裝進背包甩上肩頭,躍上了趕來的捷影的馬背,阿拉貢把裹好的斗篷和希瑞懷中的霍比特人舉起來,放進甘道夫懷里。這一次吉姆利只能和希瑞同乘一匹馬,因為萊戈拉斯要照顧昏睡不醒的小法師。
“再會!盡快跟上來!”甘道夫喊道,“捷影,上路!”
高大的白色駿馬昂起頭,月光下飄逸的馬尾一拂,接著他往前一躍,四蹄猛然一蹬,便像從群山中刮來的北方一般迅速消失了。希奧頓立刻指揮所有騎兵上馬,跟隨著捷影一同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