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的抑郁壓下，鄧立明轉頭對巡回護士說：“換器械吧。”
”給肌松劑吧，轉開腹。“
第二句是對麻醉師說的。
“行。”巡回護士點頭，跑出去拿器械了。
“我請主任來看看。”
凌江峰思索了幾秒鐘，也跑了出去，
病人畢竟高齡，又是醫院領導的父親，凌江峰不放心。
”鄧主任。“
劉學軍突然開口。
“怎么？”
鄧立明問。
“要不....”
劉學軍欲言又止，看了吳良一眼，“要不讓禹醫生上來試試？”
”禹文星？“
吳良差點沒跳起來。
叫禹文星干什么？
“叫禹文星干什么？”
鄧立明眉頭也皺了起來。
劉學軍正色道：“鄧主任，這病人腹腔里這情況你也看見了，就算開腹，能不能做下來還得另說，我的意思是，要不讓禹醫生上來看看，若是他能在腹腔鏡下做，那當然最好；若是他做不了，我們再開腹也不遲。”
“畢竟，我們還得給王主任說說膽囊造瘺的事情。”
劉學軍說完看著鄧立明，
鄧立明不說話了。
也是，
雖然病人的身份特殊，也算是半個娘家人。
但若是只做一期膽囊造瘺，后面還得做二期膽囊切除這種事，
的確得給病人家屬再交代一下。
雖然鄧立明可以肯定王鑄肯定不會有什么意見，
但萬一，
萬一呢？
醫院又不是沒碰到這樣的事情。
江中縣第一醫院也曾遇到了本院醫生找醫院打官司的事情，
現在這醫患關系下，
來不得半點馬虎啊。
“叫禹文星？？”
劉學軍這么正式的語氣，讓吳良噗嗤差點沒笑噴出來，“劉醫生，你是不是太看得起禹文星呢？”
“你沒做過腹腔鏡，你不知道這臺手術的難度，我就這么說，這手術，在西華醫院，也是高難度手術！”
“我的意思，是讓禹醫生試試。”
劉學軍絲毫不懼，與吳良對視。
“我的意思，是不要耽誤時間，盡快轉開腹！”
吳良重聲道。
“呵。”
劉學軍搖頭不說話了。
畢竟，
這事的決定權，還在鄧立明手上。
自從上次自己在手術臺上鄧立明明言不讓禹文星做了腹腔鏡下膽囊切除術，而自己卻力主讓禹文星做了那臺手術之后，鄧立明和禹文星之間的關系幾乎已經降到了冰點。
劉學軍當然明白其中的原因。
一個科室得平衡。
就如同自己主要做的是肝膽，而蔣國強主要做的是胃腸的手術一樣。
如果一個科室出現了一個刺頭。
那必然要打壓他。
在外科來說，
那就是減少他的手術量，培養其他的醫生。
而現在，
禹文星就是那個刺頭。
鄧立明眉頭皺的很深，
一方面，對于能夠開創新術式的禹文星來說，他是打心眼里喜歡，
但他不想讓禹文星的手術術式太過寬泛，而是要求精。
另一方面，他也得給吳良發展的空間。
鄧立明和禹文星也做過腹腔鏡，
他也能看出來禹文星腹腔鏡確實做得不錯，至少在腹腔鏡下闌尾切除術的時候，那種舉重若輕的感覺讓他很是震驚。
但他不能寒了吳良的心，
畢竟吳良是研究生，
深究起來，對方也算是來幫醫院的。
自己這科室能光明正大的開展腹腔鏡，還是用的吳良的證書呢。
“算了吧，開腹吧，這手術腹腔鏡下應該是做不下來的。”
鄧立明沉聲道。
他也干了一輩子的普外了，腹腔里這情況，就算開腹難度也很大，腹腔鏡下做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鄧立明并不認為禹文星能做下來。
他甚至做好了站臺五小時的準備。
“鄧主任說的是。”
如果不是手術室里的確不適合大笑，吳良肯定能笑出來。
“哎。”
劉學軍嘆了口氣，看來還得再找機會緩和主任和禹文星的關系了。
手麻科肖主任來了。
“老鄧，什么情況？”
肖主任笑嘻嘻的問道。
“中轉開腹。”
“哦。”肖主任笑容稍稍一收，就要帶手套。
“等等，你先幫我把手機摸出來。”
鄧立明把屁股往肖主任那邊拱了一下。
他雖然沒上手術臺，卻穿了手術服，隨時準備開腹。
“行。”
肖主任點頭，手伸入了鄧立明的手術衣。
“你別亂摸啊，手機在上面。“
“別摸腰，癢，癢！”
“下面一點，你摸我奶奶了。“
...
...
肖主任一臉賤笑，鄧立明滿頭大汗，手機終于摸了出來。
“打醫務科王主任，開免提。”
鄧立明怒吼。
“王鑄？”
肖主任疑惑。
“這病人是王鑄他爹。”
“我丂，怎么不早說。”
肖主任立馬不敢笑了。
鄧立明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王鑄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抓頭發，
要說自家爸做手術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雖然他也想一直守在他爸身邊，給一些鼓勵之類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參加一下術前討論已經是極限了，如果真要站在手術室里，對自己爸的康復說不定有害無益。
也唯有在心頭默默祈禱手術一定要順利。
結果，
電話響了。
看了看時間剛過去了半小時，王鑄心頭咯噔了一下。
不可能這么快吧？
戰戰巍巍的接起電話，努力深吸幾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靜，這才開口問道：“喂，鄧老哥。”
“王老弟，情況不好。”
鄧立明有話直說。
王鑄心頭頓時如風鈴一般咯噔咯噔響個不停。
“怎么了？”
不過畢竟也四十多歲的人了，王鑄的聲音雖然有些顫抖，但還能說清楚。
“腹腔里情況復雜，超出術前估計，需要轉開腹。”
王鑄心頭的風鈴不響了，如同墜入海底的石頭，無聲無息。
情況復雜，
超出術前估計。
這話說的，
讓王鑄不敢深想。
“有把握嗎？”
鄧立明沉思了片刻，這才緩緩開口：“沒把握。必要時可能還得做膽囊造瘺，擇期行二次手術。”
王鑄不說話了。
雖然他不明白到底什么是膽囊造瘺，但他能理解二次手術的含義。
需要做二次手術，
對于一個高齡的老人來說，
打擊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