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已經躺在手術室了。
寬大的手術服讓他看起來更加瘦小。
麻醉師已經開始評估手術風險了。
本來這事應該前一天就做好，但無奈這病人算是急診手術，沒給麻醉師太多的時間。
“應該可以麻。”
麻醉師評估一番之后，臉色雖然謹慎，但還是認為可以麻。
“能做局麻嗎？”
禹文星四歲了片刻，突然問。
“局麻？”
麻醉師被嚇了一跳，
“怎么可能做局麻？！”
李孝軍當時就懵了。
局麻，全稱局部浸潤麻醉，適用于范圍很小的手術或操作，
這種手術一般只在門診手術間做就可以了。
比如小創口縫合，比如胸腔閉式引流這種操作。
但現在是做腹部探查，
李孝軍沒想通。
“難道是在開孔的地方打局麻，但就算這樣，病人開孔或許不會感覺到不適，但操作桿處理腸系膜的時候，病人能承受嗎？，”李孝軍問。
禹文星不好意思笑了笑，“不好意思，沒說清楚，能做硬膜外麻醉嗎？”
“硬膜外麻醉？”麻醉師復述了一遍，心頭開始琢磨了起來。
硬膜外麻醉現在是非常常見的一種麻醉方式。
理論上來說，可以進行除頭部手術之外的所有手術。
但這僅僅是理論上，
一般的適用面都在腹部及以下的手術。
”我叫凌江峰過來看看，他進修的時候專門學過。“
麻醉師跑去把凌江峰喊了過來。
凌江峰先給眾人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評估了一下病人情況，眉頭微皺，“這病人直接放全麻吧。沒必要那么麻煩。”
硬膜外麻醉比起全麻來說，管理上要復雜很多。
除了真的非常危重的全麻病人，大部分病人全麻之后，呼吸機接管呼吸，麻醉師就坐在心電監護前面玩玩手機，不時的看一會情況就好。
但硬膜外麻醉因為得觀察麻醉平面，而且病人大多會有一些感受，還得時不時的加麻醉、給鎮靜或者安慰。
相對而言，
對于這個病人，凌江峰更愿意給全麻。
禹文星嘆了口氣，“病人家里條件太差了。”
凌江峰楞了一下，旋即也嘆了口氣。
全麻費用不低，
一套全麻下來，花費至少1000多。
但硬膜外麻醉，也就200多塊錢。
“但等會兒建立氣腹，病人能承受嗎？”
凌江峰也沒堅持，問道。
“我問問病人。”
禹文星轉頭看著小病人。
小病人有些緊張，他還清醒著，能聽見禹文星和凌江峰的對話，見禹文星望過來，眼神之中布滿堅毅，
“我能承受。”
“呵。”禹文星輕笑，“等會兒會很不舒服的。”
“我能堅持。”
小病人咬著牙，語氣更加堅毅。
凌江峰無奈了嘆了口氣，“行吧，那等會若是不舒服要早點說，別硬撐著。”
氣腹的建立會讓清醒的病人很不舒服，膈肌的上臺會減少肺的活動范圍，會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氣腹壓迫腹腔內臟器，又會給人疼痛的感覺。
這在書上都有寫過，凌江峰叮囑一句，怕病人硬撐著。
小病人點頭之后，凌江峰拿著麻醉同意書出去找病人母親簽字去了。
很快，凌江峰回來了，洗手換手套之后，一邊打麻藥一邊大喊：
腿麻嗎？
腿麻嗎？
禹文星洗手之后，換上了手術衣，開始安排起來了。
“這臺病人做腹腔探查，至少得打3個孔，等會請鄧主任操作一個孔，幫忙配合一下。”
鄧立明一臉謹慎的點點頭，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接觸操作桿。
見鄧立明那一臉謹慎，禹文星笑，”鄧主任，不用緊張，等會兒你的任務就是幫忙推開一些系膜，不會太難的。“
鄧立明又點了點頭。
“李老師，你等會還是扶鏡子。”
三人準備完畢，手術開始。
先在臍下開觀察孔，建議氣腹。
CO2慢慢被壓入體內，小病人的表情明顯有了變化，嘴角抽搐，眉頭緊皺，牙齒緊咬，時不時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
“給點鎮靜劑吧。”
李孝軍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
“給了鎮靜劑，萬一抑制了呼吸，又得插管，得不償失。”
凌江峰也頗為為難。
這手術不像簡單的開腹闌尾切除，手術對呼吸的抑制不明顯，麻醉師在給硬膜外麻醉的時候一般都會常規給一點鎮靜劑。
但這病人需要建立氣腹，對于呼吸會有較大的影響，給鎮靜劑的風險不低。
“我..能...堅持...”
小病人一字一吐。
李孝軍還想說什么，禹文星冷聲道，“安靜。”
鄧立明亦瞪了李孝軍一眼，李孝軍脖子一縮，不敢說話了。
因為是全腹探查，禹文星在麥氏點和左麥氏點打了兩個孔之后，又準備在劍突下做一個切口。
“嘶。”
禹文星的刀剛剛劃破皮膚，小病人忍不住了。
“加點麻藥，擴開一點。”
禹文星停下手頭的動作，輕聲道。
加麻藥的量、或者加大麻醉注入的速度，可以加大麻醉平面，
凌江峰點頭，將麻藥的泵入速度加快了一分。
停頓了約莫半分鐘，禹文星繼續下刀。
小病人雖然依舊皺著眉，但倒是能忍住了。
開孔，放入Trocar，插入操作桿之后，禹文星開始尋找了起來。
依舊是右上、左上、左下、盆腔、右下的順序，但這一次，禹文星翻動的很慢。
一點點腹腔內的情況被暴露在顯示器上，放大了足有十倍的視野里，任何一點微小的病變，都逃不過眾人的眼睛。
肝臟，完好。
膽囊，完好。
胰腺，完好。
大腸，未見粘連。
盆腔，未見炎癥。
就連禹文星最初認為的小腸，也未見半點異常。
上手術之前，禹文星一直認為這病人應該是小腸的問題。
要么是小腸粘連，
要么是克羅恩病。
雖然病人既往沒有腹部手術病史，但小腸結核卻是可以引起小腸粘連的，小腸粘連可以引起慢性腹痛，
至于克羅恩病，也是一種相對常見的罕見病。
但當探查了小腸之后，禹文星眉頭皺在了一起，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沒有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