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林大。
“請等一下。”
上完數學課，成永興剛走出教學樓，就被魏惜寒攔了下來。
“找我？”
“有時間嗎？想找你談談。”
時間過得飛快，研二的課程已經結束，兩人再無交集。
“走吧，找個地方坐坐。”
成永興看了看表，估計還能擠出一個小時。
“你等我多久了？”
走出校園，兩人找了間安靜的小飯店，要了瓶格瓦斯，坐了下來。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特意等你？”
“呵呵！”
成永興沒有回答。眼前的麗人畫了點淡妝，再加上略顯單薄，但很精神的職業套裝，明顯是有備而來。
“看你這段時間也挺忙的。”
她堵人堵了幾次，都撲空了。
“還行吧。等過段時間辦公室成立起來就好了。”
事務性的工作牽扯了成永興不少精力。一個專屬的行政辦公室就是必須。
《成辦》成立的消息一發布，就成了熱點話題。
最被眾人看重的就是辦公室主任一職。張燕的奇遇，昭示著它的前途和重要性，就連嚴亮都打電話過來毛遂自薦。
但職位由物理系實驗室副主任，李翰梅老師拿走。
李大姐年過50，在技術上和行政上都很難再有發展。但她做事比較細心，很得學生的好評。
《成辦》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林晶圓，林大出身的人也比較適合。
這個人選出乎了眾人意料。它表明冰城總部的地位，暫時還不會受到威脅。
“你的秘書還沒有定下來吧。”
“還沒有。”
林天鵬無法來春城就職，行政秘書的職位也空了出來。
“你看我行嗎？”
魏惜寒用手指抿了一下留海，把姣好的面容露了出來。
“你怎么也來湊這個熱鬧？”
“不行嗎？”
“倒不是不行，只是沒有想到。”
應聘行政秘書的人非常多，基本上所有應屆的研究生，博士生，甚至本科生，都在摩拳擦掌。
“我可以嗎？”
問題再次被重復。
“嗯...”
成永興一般不會直接當面拒絕別人，尤其是女孩子。但男領導盡量不要用女秘書，這父親成萬安給他的勸告。
“明白了。”
希望破滅，魏惜寒眼里的亮光也就此消失。
人生就是這樣，一步錯，步步錯。
“你怎么想起應聘起秘書來了？你不是還在讀研嗎？”
“我們幾個參與超導項目的，都可以提前畢業，學校同意了。”
“恭喜你了。”
“沒有什么值得恭喜的。我已經退出超導項目組了。”
女孩子的聲音里，充滿了落寞。
“以后有什么打算？聽說系里想讓你留校？”
“我不打算留校，想去企業發展看看能。”
魏惜寒對繼續在物理領域發展信心不足。雖然大論文上有她的名字，但那次的運氣，完全不是她努力的結果。
如果留校，她將來也會變成李主任那樣，區別是她會掛個教授職稱而已。對林大，對她個人，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但從這次的事情里，她還是發現了自己的一些特長。
例如，長袖善舞，把多方力量進行整合，成永興的金錢，林大的學術，在特殊的節點上結合在一起，發揮出了巨大作用。
“我也覺得你更加適合去企業發展。”
成永興也是相同的意見。
這個女孩子有一定組織能力，情商，智商都夠，完全可以獨擋一面。尤其是她的快速臨場反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謝你吉言。可能過段時間，我會去你們公司應聘，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自從下定決心離開林大，她就到處聯系。可惜物理專業很難找工作。幾個設備廠家，不肯給她確認。
在她的追問下，與她關系處得很不錯的銷售人員終于說了實話。她們對她要到外邊尋找工作，非常詫異。在眾人的眼里，無論走到哪里，她都是光電大老板的嫡系，心腹。
別說沒有職務空缺，就是有，誰敢開這個口？
“手下留情？這怎么說呢？”
“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意。我不該瞞著你，挪用普查項目的資金去做二硼化鎂項目。”
壓在心底里幾個月的話，終于幽幽說了出來。
“咦？挪用資金，這是從何說起？你又不是把錢貪污了。
普查項目的目的，不就是尋找新理論嗎？你是在千方百計做事情，我為什么要不滿意？”
成永興一頭霧水。
“你沒有怨我？”
“怨你什么？既然用你，一定的授權就是必須。如果每件事情，事無巨細都要我管，我不得累死？而且事實也證明了，你做得很不錯。”
“那你為什么終止了對普查項目的支持？”
連續發生的巧合，導致她對很多東西都失去了興趣。
“我有別的考量，與你無關。”
超導普查項目前后做了三個多月，花了小一千萬，一個令他驚喜的化合物都沒有找到。再用錢打水漂，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成永興的想法也發生了轉變，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藏著掖著做項目，已無必要。
“是真的？那太好了！”
親口得到了解釋，她的心情總算好了不少。兩人即使不能做朋友，也絕對不能做敵人。
至于新超導理論？那怎么可能？
二硼化鎂超導溫度雖高，但仍然可以用傳統超導理論解釋。
“明天我就去李主任那里報名。希望以后能多少幫上你一點忙。”
“你真想加入光電？”
“不想加入也不行啊。基本上所有人都認為我在幫你做事。我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女孩子的話語里雖有抱怨，但是輕松了不少。
“是嘛？”
成永興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由于特殊的淵源，不論走到哪里，她都會被看成是自己的嫡系。
來自輿論和社會的壓力，她背叛的代價將會是巨大的。特殊的因果關系，導致她是可信的人。
“不用報名了。我正好缺人，你來幫我管理支新成立的科研團隊。”
葉靜已經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行政事物上去了，無法兼顧科研。魏惜寒完全可以派過去，協助他做些新技術的研發工作。
魏惜寒研究生畢業，條件比葉靜還要好。
另外，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在N1小組外，成立新的研發團隊，也有必要。
不僅僅是她，成永興準備抽調更多力量進入林晶圓。
隨著林晶圓的迅速擴張，需要更多可信的力量加入進來，幫他來控制大局。
“管理？”
林液晶有幾只相互獨立的科研團隊。一支團隊就是個小部門，管理者的級別都是高級經理起步。
“對啊！我覺得你很適合。你覺得呢？”
“好吧。我愿意試一試。”
魏惜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機會來了，不去把握，不是她的性格。
“那好，我讓李大姐準備一下。過兩天，她會去找你。”
“過兩天？好的。那我就等著好消息了。”
“稍等，這個你拿去，測一下。”
成永興隨手寫了個字條，遞了過去。
上位之前，適當的敲打也是必須。
人只有認清現實，才會了解所處的位置和該扮演的角色。
魏惜寒有些暈暈乎乎地往回走。
為了今天的會談，她做了很多準備工作。但是一談才發現，她看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放到對方眼里。
談話的內容雖有意外，但總的來說，結果還不錯。
更為重要的是，通過今天的談話，她確認了所有人都認同的一件事情，她確實是被另眼相看了。
如果走正常入職流程，她能混到個高級工程師，都算燒高香。
可到底是為什么呢？
事情明明不可能發生，但它就是在不斷發生著。
這個問題也在影響著她與新男友謝雙航的關系。
另外，字條上的奇怪分子式代表著什么？
這算是個禮物，還是個考驗？
他要考驗我什么呢？
在初春清冷的校園里站了許久，魏惜寒的思緒，反而越理越亂。
成永興開車先去了趟林工大。春城的幾個高校他都要跑一圈。
成功沒有僥幸。
臺積電成立之后，臺灣所有高校都為其調整了專業設置，源源不斷為其輸送著人才。
臺積電的成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春城高校眾多，郵電學院，工學院，光機學院，春城大學，更不要提林大和林工大了。光電的高工資，高待遇，也被在春城學習的學子們所認可，雙方某種程度上算是一拍即合。
調整專業設置需要些時間，但有些事情可以先做起來，例如修改電子類專業，理科專業的課程設置。最不濟，也要多設幾門選修課。
這段時間，成永興忙得要死。
一號線的調試工作重新開始了。
這條線的定位是試驗線，晶圓尺寸以及產線速率都不是很高，但它所使用的設備，均是瞄準了1微米研發的，基礎條件算是具備。
由于908的技術引進在同步進行，調試中出現的問題，都可以借日方的力量解決。確實不達標的設備，材料，都進行了進口替代。當務之急是讓產線名副其實，先跑起來再說。
伴隨著一號線的攻堅前進，二號線的設計綱領也進行了調整。技術指標全面向908工程看齊。0.8微米，6英寸晶圓，月產1.2萬片。
由于日方的主動參與，計劃中并不存在明顯障礙。各方也對林晶圓的前景看好，部分敏感資金，對此投下了贊成票，提前布局相關上下游產業。
突然而來的投資熱潮，讓剛升級為國家級開發區的春城一眾招商人員目瞪口呆。
從林工大回來后，他又與葉靜等人一起，晚上參加了個飯局。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葉靜等人做的計劃。
在半導體產業上，中國有過幾次稍縱即逝的發展良機。其中條件最好的是首鋼日電項目。這是個比908工程還要好的平臺。
日電項目于94年12月投產的時候，技術指標達到了1.2微米，并在99年達到了0.35微米，接近了當時的國際主流水平。
實話實說，日方企業在合作的過程中，轉讓技術的意愿比較強，至少比臺灣和韓國要好。但隨著日本自身喪失了芯片行業的霸主地位，各合作項目也就難以為繼。
可以說，中國今天面對的芯片產業困境，某種意義上，也是美國對日本芯片產業持續打壓的結果和延續。
日電項目的最大教訓，就是決策遲緩，另外對外方技術過于依賴，白白浪費了長達5年的行業景氣周期。
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光電的發展模式就是一個字，快。
按照全彩模式，葉靜等人照貓畫虎，也搞出了個，大發展的計劃。
0.8微米雖然算不上什么先進，但也談不上落后，性價比很是不錯。
兩條后續線的計劃一宣布，各設備廠商的積極性立刻大增。加上正在進行的二號線，總共三個晶圓廠會全面采用國產設備。大家合作久了，對光電疾風暴雨般的打法，充滿期待。
不僅僅是設備廠商在期待。這兩條后續線，投資都是15億起步。更不要提對上下游產業的拉動乘數效應。
再加上光電的口碑和光環，成永興有時候也不得不出面。應付全國各地的招商負責人。
在飯桌上，各方給出的優惠政策和籌碼也是越來越高。
免稅根本就不要拿到臺面上說，免費土地，免費廠房，銀行貸款，資金入股，籌碼是越堆越高。
這讓以葉靜為首的年輕管理層，很有種空手套白狼的即視感。
人傻，錢多，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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