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都,魏府。
這是一個月內魏相參加的第二次婚禮,不過上一次他是給趙朔駕車,這一次魏相自己成為了新郎。
不得不說,身份調換之后,感覺完全不同。
魏相在一群仆役們的伺候下進行了打扮,這一打扮就是一整天,魏相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無情的木偶,任由一群人在自己的臉上和身上擺弄來擺弄去。
士人冠是必須的,板板正正的黑色玄端禮服也是這個時候唯一的選擇,再加上銅制的帶鉤和一塊青色的玉,腳踏一雙靴子,整個新郎官就新鮮出爐了。
魏相看著銅鏡里面的自己,不得不說高大健壯的身軀確實是有好處的,穿什么衣服都顯得十分合身,精神挺拔神采奕奕。
族弟魏敬走進了房間之中,笑道:“兄長,該出發了,宗主和家司馬他們在堂前等你。”
魏相點了點頭,和魏敬一起走出了房間之中。
魏敬眨了眨眼,突然悄聲問道:“兄長,第一次結婚是不是很緊張?無妨,下一次就好了。”
魏相啞然,手掌剛剛揚起來又放了下去——這小子說得好像還真沒錯,除了娶小妾之外,甚至還有“烝報婚”這種能娶父親的女人(生母除外)、娶兒媳婦的收繼制婚禮。
魏府的大堂之前,宗主魏絳、老爹魏锜、三叔魏顆以及一大堆魏相認識或者不認識的親戚全都到齊。
有人遞來一杯美酒,放在魏相手上。
宗主堂哥笑著舉起酒爵,然后放在了老爹手中。
老爹微微一愣,隨后板著臉對著魏相嚴肅的說道:“去吧,把新婦迎回來。”
魏相同樣很嚴肅的點頭,然后舉起手中酒爵,將酒一飲而盡。
片刻之后,一隊馬車從魏府大門之中駛出,沿著絳都的街道朝著西方而去。
日頭已經西斜,夕陽的光芒照在車隊上,映出金燦燦的色彩。
士府距離魏府并不近,一路上還是要經過不少府邸的,比如說剛剛興建沒有幾年的智府。
新郎官的馬車都是敞篷式的,所以馬車上的魏相自然感受到了有人注視自己,轉頭看去,正好看到在智府沿街的二樓上,智罃和中行庚并肩而立,正在注視著自己。
目光接觸之后,中行庚和智罃遙遙拱手朝著魏相示意,魏相拱手還禮。
中行庚對著智罃道:“季祁原本應該是你的妻子。”
智罃長出一口氣,臉色雖然有些不爽,但看上去并無多少惱怒之意:“父親已經為我說別的親事了,錯過士氏女雖然有些可惜,但倒也不算什么。”
中行庚輕咦一聲,笑道:“這可不像平時的你說出來的話。”
智罃聳了聳肩膀,道:“魏相能靠女人上位,我可拉不下那個臉皮,而且那個季祁居然當眾持匕威脅吾妹,實在是毫無風度的妒婦一個,娶回家也并非好事。”
中行庚笑道:“也是。不過這個魏相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啊,先是攀上了趙氏的高枝,現在又成了士氏的女婿。即便是我荀氏想要對他下手,以后也不是那么好辦了。”
智罃冷冷的說道:“一個人不可能靠運氣過一輩子,等他原形畢露的時候,我們荀氏再去踩上一腳也就是了。”
下一刻,中行庚的大笑聲便沿著空氣遠遠的傳播出去。
魏相并不知道荀氏堂兄弟的這一番對話,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太過在意,因為他此刻整個人的心神都已經緊張和集中起來。
士府已經到了。
雖然覺得有些傻,但魏相還是提著一只活雁(大鵝),一臉嚴肅的走下了馬車。
大舅哥士燮已經在大門處等候。
雙方相互行禮致意,士燮看了一眼魏相,笑道:“很不錯,就是這黑色下裳還是有些不足。”
玄端的上衣統一都是黑色但下裳根據身份不同顏色其實也是不同的,上士以玄色為裳,中士以黃色為裳,下士以雜色為裳,天子、諸侯以朱為裳。
魏相會意,笑道:“爭取十年之內變色。”
士燮哈哈一笑,道:“有志氣。走,隨我進去見父親,還有你的新婦吧。”
一路上還有幾番禮節,來到大堂之前,魏相終于見到了士會。
魏相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朝著士會拜了兩拜:“小婿見過外舅。”
士會臉色嚴肅,對著魏相還了一禮,轉身上堂。
魏相隨后上堂,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嚇了一跳。
大堂之中,密密麻麻上百名士氏族人一起把魏相圍觀,幾百個眼珠子好像顯微鏡一樣把魏相打量了一遍。
士會坐在了最上首的主位,在士會的旁邊,魏相看到了自己的新娘季祁……不對,現在應該叫范曼了。
今天的范曼同樣也是一身黑色禮服,頭戴金笄,一張俏臉明艷動人,差點將魏相的心神都全部吸走。
魏相定了定神,將手中的活雁放在了地上,再拜。
士會淡淡的說道:“須善待吾兒。”
魏相道:“喏。”
士會道:“你且去,吾兒自來。”
魏相站了起來,轉身下堂。
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分鐘,但離開大堂的時候,魏相還是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有些事情真不是你說不緊張就不緊張的,尤其是在面對老丈人的時候。
魏相離開之后,士會看了一眼范曼,淡淡的說道:“去了魏家,須尊敬汝夫,好好侍奉家翁家媼。對兄長有禮,對弟妹和善。持家須有道,但不可善妒,爾可明白?”
范曼輕聲道:“明白。”
士會擺了擺手,長出一口氣:“隨汝夫去吧。”
在眾多士氏族人的目送下,范曼恭恭敬敬的朝著士會拜了三拜,然后轉身離去。
士氏的人群之中,有低低的嘆息聲響起,更有輕微的竊竊私語。
“主君已然為伯,為何還要將季姑娘嫁與一士人……”
在大門處,魏相又一次的見到了范曼。
在一秒鐘的猶豫之后,魏相伸手握住了范曼的手:“夫人,請上車。”
魏相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膚若凝脂,什么叫柔若無骨。
迎親車隊再一次的開動起來,回返魏府。
等到魏相迎親回歸之后,盛大的酒宴正式開始。
以魏相上士的爵位,原本也邀請不到什么像樣的賓客,這也是身份地位所決定的。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場酒宴竟然無比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