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周曉戴上了頭套，上面是稀稀拉拉的黃毛，深陷的眼眶顯示他已有幾天沒睡了，發干的嘴唇擠出一個凄慘的微笑，原本的紅光滿面早已被面如死灰所取代，皮膚黯淡無光，仿佛蒙上了一層灰。
上身是光著的，肋骨清晰可見，化妝師正在側腰做著清創的模具設置。
周曉對于這個大概了解一些，白血病人因為白細胞很少，腰部的洞實際上是造口術，就是把腸子一端引出到體外，防止腸道內細菌感染，清創就是清理這個洞口，消毒，切除壞死組織。
至于有多痛苦？
就是拿刀割身上的肉，然后你是清醒的。
為什么不打麻藥，電影效果只是一方面，實際也有醫生給過專業的意見。
麻藥對局部神經的損傷很大，會影響傷口自愈能力，更何況呂受益又是白血病患者，沒有麻醉，傷口有自我保護，會加快自身修復。
麻醉之前需要消毒，其過程也是痛苦無比，而且藥效之后，該怎么疼還是怎么疼。
最后，也是因為錢。
有實際的病患現身說法，痛苦的大叫？
太假了。
是疼的根本說不出話，馬上要暈過去，卻又保持著一絲絲清醒，吸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此，周曉去找了不少真實的視頻，看的那叫一個揪心，怎么表演，心里也有數了。
今天是他最后一場戲。
情節不復雜，程勇為了得到一大筆錢，把代理權賣了給了個假藥販子，結果價格就提高了，呂受益病情惡化，吃不起藥，選擇自我了斷，結果被送到了醫院。
而程勇在許久之后回來見到之前的好兄弟，居然已經慘成這樣，于是打算去幫他買藥，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飾演他媳婦的演員此時在也邊上，兩人隨意地聊著。
導演走了過來，遞上了個紅包：“你今天殺青，后頭有那啥，遺照，這是劇組的一點小心意。”
周曉沒有推脫，也沒有說謝謝，只是接了過來，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在拍戲之前，雙方就有溝通過，呂受益最后還是要死的，就是他的死促動了程勇，做出了后來一些列的改變。
勉不了就有上香，遺照的鏡頭。
作為年輕人，周曉是無所謂的，電視里看的不要太多，沒有什么封建思想。
不過給紅包是慣例，所以才不說謝謝。
因為說了感覺好奇怪！
過了一會，徐崢到了。
三人開始對臺詞。
隨著場記拍板，周曉最后一場戲開拍。
“老呂，老呂...”
妻子的聲音響起。
周曉喉嚨里先發出了聲音回應，然后才睜開眼睛，先是看著左邊的妻子，然后轉過頭，右邊是徐崢。
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就算妻子喂水也不眨眼，只是輕輕碰了碰，示意自己夠了。
兩人對視，無言...
周曉戴著氧氣管，腦袋上戴著毛線帽，露出的半個額頭上只有稀疏的長發，看了幾秒后，一咧嘴，笑了。
“頭發剪得蠻精神的。”說著還抬起了手臂。
“哼...”面前徐崢想要保持淡定，可是眼里已經是帶著淚水：“膽子挺大，敢自殺啊。”
周曉顯然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看了看后，指著小桌：“吃個橘子吧。”
“怎，怎，怎么搞成這個樣子的？”徐崢在發抖。
周曉此刻已經化身為了呂受益。
“沒有藥呀，就這樣了。”然后一臉難過。
四目再次相對而無言...
“來，二床的病人清創了，家屬都出去吧。”
周曉熟練地拿過一條疊好的毛巾，用嘴咬著，然后還不忘朝著一臉擔心望著自己的徐崢點頭示意了下。
“ok！good，這鏡過。”
文導大聲喊道。
不管是徐崢還是周曉，同時臉上浮現除了笑容。
這段戲不好拍，因為臺詞不多，卻又要展現一個無可奈何，一個悔不當初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態，所以剛才花了不少時間對戲。
導演在機器擺放上也下了功夫，不用說一個鏡頭重復拍攝。
因為是感情戲，一直停止，對于演員的發揮是有很大的影響。
好在一切順利結束。
現場一片安靜，工作人員飛快地將里頭的攝影機搬走，順便檢查了下周曉身上的窗口，徐崢和女演員不說話，只是坐在那，保持著感情。
周曉側著身子，左手死死地抓著身后的欄桿，
窗簾被拉上。
“啊！疼疼疼...疼死我了啊”
先是不停地大喊，
停了幾秒，
似乎結束了，
新一輪的喊聲再次響起，明顯是帶著哭腔，
再次尖叫，
急促的呼吸，
最后似乎是把整個頭埋進了枕頭里，只能隱約地聽見嗚嗚聲...
導演的鏡頭里很清楚的能看見，周曉不是躺在那干嚎，明明沒有外力，卻整個人扭曲到變形，瞳孔變大，脖子上青筋爆起，渾身緊繃，似乎在遭受著巨大的痛苦。
這一切努力，只是為了配合外頭兩人做出的表演。
原本文導的安排是，拉上窗簾就結束，后期配音就可以。
不過周曉還是決定說現場錄音，比較抓的住感情。
“OK，GOOD！過了。”
在喊了有兩分鐘，嗓子都有點啞了之后，導演終于喊了過。
“瑪德！”徐崢沖了進去：“來，你看看我，看看我，要不要喊得這么慘，我真哭了誒。”
“哈哈哈！”周曉一蹦而起，和他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之后又轉身：“來，老婆，抱一下。”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進到了病房，文導手里拿著鮮花，親自送到了周曉手上。
香檳開啟。
周曉殺青了！
“來來來，一起拍個合照吧。”副導演大聲招呼著。
“能不能讓我卸妝啊，這幅樣子不太好吧。”周曉拉了拉身上的病號服。
“這是功勛，說明你敬業好吧，別磨磨唧唧的，快來。”徐崢一把將他拉了過來。
所有人擺好陣型，
咔擦，
幾十張笑臉定格。
“感謝導演，崢哥，還有各位前輩的照顧，拍攝期間很開心，也學習到了不少東西，接下來的拍攝要順順利利，希望還有機會合作，謝謝大家！”
周曉高舉起酒杯，
“《我不是藥神》，”
“大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