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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九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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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陸道一放下筆,活動僵硬的肩頸。

  窗外是明媚的陽光,冬日難得一見這種好天氣,就連他心情的舒暢不少,寫稿速度也快了許多。

  “這樣下去,今天就可以定稿了。”

  他望著書桌上筆酣墨飽的手寫書稿,沉吟片刻,忽然扯著嗓子叫喊起來。

  “老婆!老婆!孩子他媽!”

  他的發妻,已經是兩個孩子母親的陳薔急急忙忙跑進來:“喊什么喊什么!沒看見我和兒子打電話呢!”

  “哦,對不起。”

  陸道一從不和她爭吵。

  他們從相識到結婚已經二十多年,自己老婆總是喜歡嘴里埋怨數落,但從來都是依著他,有求必應。這種性格在二十多年前叫做“別扭”,最近十年被稱為“傲嬌”。

  可惜,隨著時代發展與大眾口味的改變,已經沒有娛樂作品會把女主角設定成一個正兒八經的傲嬌鬼,傲嬌也逐漸被掃落垃圾桶,變成時代的眼淚。

  我想這個干嘛?

  陸道一把腦中閃過的念頭甩掉,胡思亂想快變成他的職業病了。

  他是小說家,為了跟得上讀者口味,每年最火的動漫、電影、小說都會一個不落的看完,而陳薔就是他的責編,晚間的夫妻生活別人家是看八點檔合家歡電視劇,他們兩人是看動漫男女主你儂我儂。

  “我稿子寫好了,你幫我審稿。”

  他悶悶朝桌子上指了指。

  陳薔一愣,頓時喜笑顏開:“可以啊老陸,今天狀態不錯,爭取當個一日萬字郎!我先看看,你等一會啊。”說著她就拿起書稿字句斟酌起來。

  她在看書稿,寫書稿的人在旁邊看她。

  陸道一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陳薔手里輕輕舉著林徽因大家的《你是人間四月天》,像現在這樣聚精會神。

  風吹動書頁,也吹動她的鬢角.....想著想著他露出懷念的微笑。那個時候,他還以為這會是一個同林徽因般溫婉的女子。

  陳薔抬起眼瞥了一下:“笑什么笑?去廚房把韭菜白菜洗了啊,我每天既要幫你審稿聯系工作,又要洗衣做飯,現在閑著不知道分擔點家務嗎?”

  “.....是你叫我等一會的。”

  “等的時候就不能洗菜啊!”

  陸道一:“”

  和女人講不通道理,和本來就不講理的女人就更講不通道理。以后兒子要是結婚,一定要勸他找個像葉蓁蓁一樣溫婉的老婆.....當年二選一的機會擺在他面前,怎么就選了陳薔呢?

  搖搖頭,乖乖離開書房去到廚房,卻剛好看到女兒從房間出來。

  “爸,我餓了”

  女兒撒嬌道。

  “這....”陸道一撓撓頭,他可從來不會做飯,或者說陳薔從不讓他做飯,女兒餓了,能怎辦呢?

  “你媽還在工作,要不點個甜品外賣吧。”

  “陸道一!少慣著你女兒吃外賣!外賣多不健康啊!餓了不會自己做嗎?”書房傳來河東獅吼,父女兩頓時偃息旗鼓,無奈的對視一眼。

  陸道一不知為何,今天總有些多愁善感。

  回想過去,他和陳薔戀愛的時候,陳薔也對他百依百順,小鳥依人恨不得變成樹袋熊每天掛在他身上。兩人暢想婚后的日子時,她還甜甜的說:“道一哥哥以后我們結婚了,家里都給你做主,我會乖乖聽你話。”

  那個時候,葉蓁蓁強勢不近人情,愛如火般讓人窒息;陳薔溫柔體貼,眼里好像一汪春水看得他頭暈目眩,是什么時候起,兩人的性格好像倒過來了?

  他看了看身邊的女兒,才想到是這婚后二十多年的生活。

  她其實為這個家付出了許多,陸道一還記得婚前陳薔喜歡彈琵琶,一首《春江花月夜》工筆精細、色彩柔和、清麗淡雅,但結婚后好像就再沒見她彈過,現在家里連琵琶都沒有。

  兩個孩子,加上總是怠惰的自己,已經消耗她幾乎全部的精力,連個人時間都所存無幾,她明明可以選擇更輕松的生活——陸道一不禁覺得有些虧欠。

  “想什么呢,白菜都給你搓爛咯!”

  忽然有人一把從他手中搶過活計,瞪了他下:“洗菜也不專心,寫稿也不專心,錯別字和要修改的地方已經給你標出來了,這里沒你事了,回去改吧,爭取午飯前改完。”

  “老婆,我記得《筆》好像要再版了。”

  陸道一突然說道。

  陳薔停下手中動作,訝異問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她是陸道一老婆,也是責編,和編輯部的溝通都是她再做,《筆》是陸道一的成名作,今年在實體書不景氣的情況下,已經第七次再版。他們的孩子知道爸爸是暢銷作家,卻不清楚究竟有多暢銷。

  “這次再版的版稅....我們多留下一些吧。”

  “為什么?”

  “那邊最近兩年情況已經好很多了,我們少給一點也沒問題,主要是不想你那么辛苦....”

  他絮絮叨叨說著,底氣很不足,看老婆的臉色就知道,她又要生氣了。

  果不其然,陳薔臉色一沉,輕描淡寫關掉水龍頭:“那個選擇是你當年做的,現在難道要反悔嗎?陸道一,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不是。”他解釋著:“就這一次,等翻過年關就是我們認識的二十五周年,到時候把女兒丟給他哥照顧,我們可以去旅游....你有好些年沒有出過天門了。”

  陳薔的臉色并沒有因為這番解釋而好看,而是冷笑道:“二十多年都沒心疼過,今天突然心血來潮還有用么,為了一點歡愉就背信棄義,你什么時候變成了這種人?”

  她說完似乎也覺得話重了些,沉默片刻又說道:“這是當年你做的決定,我們夫妻二人本就該一起承擔。家里面雖然不算錦衣玉食,但也從來沒困頓過,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陸道一明白,陳薔只要做了決定,誰也無法改變,她從以前就是這種倔強性子。

  兩種不同的面孔只是女人的基本構造,倔強強勢和溫婉體貼,居然能如此和諧的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直到今天,這個滿眼魚尾紋的中年女人還是如此吸引他。

  夫妻二人沒有再說什么,陳薔將他推出廚房:

  “去改稿吧,下午兒子回來,說要給我們個驚喜,不知道那小子葫蘆里賣什么藥。”

  “難道是女朋友?”

  “有可能,女兒上周去他哥那回來就大哭一場,一直悶悶不樂的,看來他哥有女朋友的可能很大。”

  老陸急了:“那我得把正裝找出來....你說別人第一次來咱們家,要不要給紅包?”

  “八字還沒一撇呢,別瞎操心。”

  說著,兩人會心一笑,剛才的吵鬧都煙消云散。

  陳薔頓了一會,忽然轉移話題:

  “對了,等改完稿,二審三審年底前就能過,這次新書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當然”。

  陸道一點點頭:“我早就想好了。”

  他手指蘸了點水在瓷磚上比劃,寫出顏筋柳骨的三個字。

  “九重樓”!

  這個名字并沒有好像并沒有那么特殊,也沒引發什么天地異象。

  客廳沙發上假寐的大橘貓忽然翻身,睡得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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