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狀不規則的鏡子碎片倒映著迷霧流動的天空,也反射著男男女女一張張僵硬麻木的臉龐,在被夜林呵斥后才猶如從夢里驚醒。
所有人身體里都泛起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感,仿佛抽離了堅硬的脊骨,血肉要化為一灘爛泥。
但是過去的記憶沒有消失,有人想大聲呵斥夜林多管閑事,又忌憚他隨意展現的強大力量。
有人顫抖著手撿起一塊鏡子碎片,看到自己眼角的皺紋和發絲間的白頭發明顯比以前更多了,像是被衰老的時間沖刷了一遍,悄然不覺間帶走了七八年的時光。
記者納夏緩緩舒了一口氣,終于放下心來,去攙扶癱坐在地上的同鄉,也愈發對冒險家敬畏起來,對方擁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
他來過貧民區數次,見過許多對鏡子抱有虔誠信仰的流浪漢,一個個著了魔似的認為鏡中的反射世界才是真實的,率先領悟這一真諦的人才能在下一個世界獲得非凡的力量,才能逃離業火焚燒的神界。
就比如他的同鄉齊納斯,怎么勸都不回頭,整天抱著個鏡子不思進取,神神叨叨,納夏為此操碎了心,拿他的父母來說也沒有半點作用。
請冒險家幫忙后對方輕描淡寫就轟醒了所有鏡子的信徒,現在一個個如夢初醒,甚至有人嚎啕大哭,露出強烈后悔的神色。
真不愧是冒險家,神界傳說中的救世之主,納夏先是心悅誠服,然后考慮等會得給夜林多少報酬才合適,頓覺一陣牙疼。
思來想去,他這種強大的人物出手一次的收費起碼要對標妖擊隊最高等級的獵人吧,那可是一筆不菲的價格……納夏開始眩暈。
佩服歸佩服,錢歸錢,兩碼事,在霧嵐生活到處都要錢。
至于齊納斯,這家伙身上估計連一百塊都拿不出來。
夜林收集了所有鏡子中蘊藏的氣息,確定了來源,然后看向神情頹迷的齊納斯,道:“說說來龍去脈,還有厄運之弗瑞斯。”
鏡子的信仰被霧嵐方面認定為一場扭曲的精神寄托,只要他們不主動傷害別人,由著他們愛信誰信誰。
在神界三塊大陸,霧神擁有最大的信仰群體,但是每個人的靈魂和意志是自由的,也沒有律法的強制約束,所以信仰的對象千奇百怪。
有人信仰天帷巨獸這種切實存在的生命,認為它們象征著強大的力量和自由的身姿。
也有人信仰著虛構的機械之神,部分學者狂熱的認為機械也有靈魂,由鋼鐵構成的機械背后,存在著某種至高的神性。
齊納斯先問納夏要了一根香煙,貪婪的吸了一口,精神得到些許慰藉,道:“我是在妖擊隊的基地附近碰到的弗瑞斯,他皮膚偏黑,頭發雪白,穿著一件白色長外套,手里總是玩著一個數字很多的骰子。”
“我想去妖擊隊碰碰運氣,我學過幾年拳腳,身體也很強壯,想著那里的收入很高,或許會有人要我呢。”
夜林微微頷首,他從比安卡那里了解過妖擊隊,他們的收入在霧嵐的確算得上是前列,即使是普通的獵人也能成為中產階級,但這是他們不斷冒著生命危險,抗擊妖獸和海盜換來的。
同時妖擊隊的成員也不都是修煉者,存在一些普通人,所以齊納斯才會想去碰碰運氣。
然而比安卡說那些普通人其實都有一技之長,比如精湛的飛空艇駕駛技術,維修技術,醫術,迷霧武器的操縱技術等等。
涉及生命安危,獵人小隊的大家都得有能力才行。
空有一身力氣的齊納斯,在妖擊隊的公會注定只能碰壁,頂多給獵人們打打雜工。
“我在那里找了兩天工作也沒找到,偶然碰到了弗瑞斯,他嘲笑我像個窩囊廢,又冷淡著表情讓我丟一次骰子,數字很小,他就問我想不想要獲得和妖擊隊一樣強大的力量。”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我做夢都想使用魔法,哪怕是只能成為職業者。”
說到這里的時候,齊納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破碎的鏡子,他短暫擁有過不菲的力量,只可惜使用的代價是他的生命力。
納夏本來想好了一肚子罵人的詞語,準備逮著齊納斯一頓罵,罵到他一臉唾沫星子,聽到他的這番話后一肚子罵詞消失了個七七八八。
沉默半晌,化為一聲無奈又苦澀的嘆息,充斥著強烈的悲哀感。
不僅僅是大自然的五行元素,包括能夠讓人走上修煉之路的魔力,在神界也只是少部分人才能觸及的天賦。
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獵人,旅人,包括用旋律作為武器的繆斯,或者其他偏門的修煉者,都得入門“魔力”才行。
至于妖護使,沒人愿意拿命賭這個,妖獸化的死亡率和移植黑暗之眼有的一拼。
能夠修煉的人不說高人一等,也的確是比不能修煉的人天生多了一條未來的路。
憑什么?!
納夏憤然,嘴角掀起一抹悲哀,他也不是修煉者,同樣羨慕過那些掌握超凡力量的人。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有人一生來就錦衣玉食,前途無憂,每天只用想著怎么花錢,唯一吃過的苦是苦瓜。
有的人出生于貧寒的家庭,沒有修煉天賦,也接觸不到優質的教育,每天一睜開眼就要給自己加油打氣……活下去。
獸牙裁決提供一定程度的免費教育,但連皮毛都學習不到多少,更高等級的專業教育需要支付一筆不菲的學費。
齒輪工坊更是具有嚴格的師徒傳承關系,發條之家招收的成員需要自身擁有一定的知識底子……
走神界的技術之路,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像齊納斯這樣從教育不足的小地方來到大城市闖蕩的年輕人,還有很多,很多。
一根香煙的功夫,齊納斯把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整體并不復雜,但是暴露的情況卻讓人深思。
“再給我一根煙,我好久沒嘗這個味道了。”齊納斯向納夏懷里的煙盒伸手,后者笑罵著躲開。
納夏最后還是丟了一根煙給他,道:“走吧,我給你收拾收拾,去那個印刷廠問問,說不定到年底的時候能攢下一筆錢抗風險,用這筆錢報名學校學點東西。”
向夜林道了謝后,納夏出現微微尷尬的神色,心里沒有個底,道:“您的報酬……”
“一百塊。”夜林直接開口定價,象征性的要了一點,本來可以不要的,但要一點符合他冒險家的身份。
“您的慷慨讓人感動。”納夏打開錢包的時候取了一張干凈些的錢支付酬勞,夜林敏銳發現他的錢包里也有利運商會的商品抵用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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