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林聲朗音晰,拿著帝國厚厚的律法書,化身一位西裝革履,對待工作一絲不茍的律法官,一項一項的宣讀著里昂的罪名。
現在也只有他,身份和地位都足夠來審判皇帝。
天子犯法,應當與庶民同罪的概念,
基本上只存在于不切實際的幻想之中。
除非改朝換代之時有君主被處死,否則沒有天翻地覆級別的大動蕩,誰有那個膽氣說,敢去審判站在權利最高處的皇帝。
無數平凡之人注視著這一幕,心頭之間陡然升起諸多復雜難耐的情緒,這樣草一位芥人命,惡貫滿盈的皇帝,究竟會將德洛斯引導向何種恐怖莫測的未來。
幸好,
有人站出來揭露了陰謀,
及時出手阻止。
夜林合上律法書,如果不是百倍裝置撕裂了血爆地帶,紅色輻射的光芒猶如實質,他本不愿意干涉一個國家主權的換血與更迭。
內亂誰勝誰敗,都有著各自的緣由。
“不久之后,異端審判所會帶來定罪法則,再次重審你的靈魂,神會向你降下仁慈的光,還是懲戒的火。”
夜林解開了束縛住里昂的金色鎖鏈,但是在露西爾攜帶定罪法則抵達之前,對方無法離開帷塔倫半步。
交由神來裁定一位人類的君王罪,有史以來,應該還是第一次。
“平凡人,也有努力活下去的權利。”夜林輕嘆,
露西爾從迪亞海角抵達帷塔倫還需要點時間,里昂或許可以考慮交代一下遺言了。
比如還有什么話想對親人聊聊,
最重要的是,
德洛斯帝國的下一任君主又由誰來做,這方面的話,他會試著尊重帝國的傳統選擇。
往好了說里昂·哈因里希是生錯了時代,直白一點就是他太過冷酷殘忍,窮兵黷武。
但帝國的子民對“傳統”還是有著比較高的認可度,以前名為“巴登”,現在是“哈因里希”的皇室血脈,仍然很特殊和尊貴。
也就不可能說,隨便拉一個有名望的人比如柯納德公爵,就突然搖身一變,加冕成為帝國的新皇帝。
目前的話,大皇子范恩·弗朗茨是名義上的嫡長子繼承人,但包括柯納德在內的一眾貴族,覺得以“皇帝”的特殊性來說,大皇子熱情可嘉,但才能學識方面有些稍微平庸了。
他可能處理不了帝國的爛攤子,難以服眾。
而且最初的內亂就是由大皇子發起的,之前父子倆又是各種針鋒相對,
恐怕里昂會有一股不悅之氣。
西莉亞皇女品味高雅,
能力卓越,
社交和外交能力都很出眾,
從各方各面來說,為了德洛斯帝國的明天,大皇女的確是最佳的選擇。
假如里昂還有最后一絲善念,應該會考慮一下一直表現優異的女兒。
但研究所的背黑鍋事件,又讓父女倆直接反目成仇,故而結果難說 “難道,帝國的命運最終還是會落在三皇女身上?”夜林微微古怪,在二皇女諾莎迪雅和三皇女伊莎貝拉之間,三皇女還是最受寵的那個。
三皇女和塞勒斯主仆兩人目前都在帷塔倫城內,但沒有公開露面,尤其三皇女現在的心情,應該是最為復雜與煎熬的。
里昂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里,種種惡行令人發指,釘死在恥辱柱上也不為過,可是作為一個父親來說,他的寵愛又如陽光般溫暖。
所以夜林也是考慮了三皇女,才決定把里昂的生死判決,交給露西爾的那本定罪法則背后的神明,來進行最終審判。
可就在夜林想要結束這場內亂戰爭的時候……“你拿著律法書裁定他人生死的姿態,一言一行,皆是鮮明生動的傲慢和狂妄。”里昂淡淡輕笑,竟然對律法的審判漠不關心,似乎只是一縷吹過的耳旁微風。
“律法是帝國歷代君主和律法官所著,模板還是赫侖·巴登皇帝編寫的,我只是如實念讀而已。”夜林揚了揚帝國的律法書,這是一本很珍貴的書籍,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里昂又是一聲不屑嗤笑,看都沒看那本厚書,道:“律法?呵,律法由朕親筆編寫,不過是我口中之言,筆下之字,哪來的力量來約束朕?”
此話一出,頓時滿場嘩然,無論是革命軍的士兵還是帝國軍的成員,紛紛皺起眉頭,面露震驚的異色。
一直以來,貴族們享有無形中的律法特權,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犯了大錯化小,犯了小錯化了。
或者是干脆去鉆律法的空子,亦或者替死鬼云云……總之,起碼還蒙著一層微妙的遮羞布。
但是如今里昂公然宣稱律法對自己的無效,扯開最后的臉皮,一副我不演了,我就是特權……堂而皇之的舉動,著實讓一眾士兵心頭冒火。
夜林眸光微寒,道:“神明的定罪法則展開之時,負罪之人,會在法則面前暴露無疑,他的所作所為,會以文字的形式呈現于一頁書紙。”
“沒有人可以審判朕,五湖四海,天上天下,沒有人有資格來審判朕,你,不行!定罪法則,也不行!”
里昂忽然笑了起來,他英俊儒雅的風度氣質,此刻從容不迫,有一種很不凡的魅力,仿佛一轉眼他又回到了議政大廳,面對滿朝群臣,他能夠一言獨尊,睥睨天下的自信與氣勢。
一道驚雷憑空炸響,剛才還風和日麗的天氣,突然之間布滿陰沉的黑云,大地飛沙走石,從四面八方不斷傳來綿延嗚咽的哀嚎。
異象出現才幾個呼吸的時間,所有人都狠狠打了個寒顫,不管是那些體魄強壯的士兵,又或者實力強大的本源境界強者,他們都立刻按住詭異砰砰直跳的心口,皺緊痛苦的眉頭。
心悸,心慌,似乎在那黑云幕后,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怖存在投下注視的目光,于無形之中扼住所有人的喉嚨,浮躁他們的氣血。
他們的靈魂幾乎脫體而出,更是在心底產生一種強烈的畏懼和自身的渺小感,情緒陡然頹廢……宇宙從太初至今有億萬年之數,文明如海浪,星辰如沙礫,生活在一粒沙塵中的自己,果然是微不足道而已。
“這種氣息,好像在哪里見過。”希婭特淺蹙秀眉,她雖然也有一些不適感,但不是很強烈,就是心口稍微有點悶。
“嗯,想起來了,但我覺得,老板會暗中開心。”墨梅頷首。
“朕,是這帝國的皇帝,數千萬人口的君主,一統江山,以激昂宏偉之愿,徐徐展開盛世輝煌的畫卷。”
夜林并未在意對方的慷慨激昂,而是死死盯著里昂身后,一道若隱若現的白骨天平,森然駭人,有源自太初的氣息流動。
“朕曾揮軍北上,蔑視先皇之軟弱無能,一戰滅殺野蠻部族十數萬。”
布萬加狠狠攥拳,面部表情已經近乎猙獰,班圖族最為悲痛的第二次雪色戰役,暴君居然還膽敢很自豪的舊事重提。
“出于轉移實驗的需要,朕命人縱火格蘭之森,削弱瑪爾大魔法陣的庇護。”
猶入一道平地驚雷,震的無數人耳膜發麻,腦袋發暈。
阿拉德大陸最遺憾的災難事件,七年前的格蘭之火,美麗和平的精靈族盡數消失,成為一道很多人心頭揮之不去的嘆惋。
其實,那場大火才過去七年多一些而已,對于柯納德這一輩的人來說,他們年輕的時候,經常會聽到有關于精靈的消息。
早就有消息稱格蘭之火與帝國有干系,但那場大火來的太過突然與神秘,如今森林付之一炬,萌芽新生,幾乎無法探索那起事件的真相。
沒想到,里昂現在居然直接承認了罪行,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震派軍閃電入侵貝爾瑪爾,擊潰公國防御,霸占他們的領土!”
“朕醉心進化實驗,以偌大帝國千萬人為祭品,不顧人命,冷血無情……”里昂高舉雙手,口中吟唱著神秘的音節,他身后的白骨天平也愈發清晰透徹,浮現于眾人眼前。
“朕即是不敬之徒,是一個世界億萬生靈所恐懼的災難。”
旋即,里昂緩緩走上白骨天平的一側托盤,冷笑道:“我的重量,能借來多少不敬之徒,又能獲得多少恐怖的力量?”
天平的平衡慢慢向里昂的一側傾倒,托盤逐漸降低位置,最后停留在最底點,穩固不動。
里昂滿意點頭,獲得太初恐怖之神的溝通方法,也是一個偶然。
暗精靈那位被抓的叛徒元老,把死靈術的奧秘送給帝國,帝國在多次相關的實驗之中,犧牲品無數……偶然瞥到了神秘又森然的羊頭白骨。
“原來如此,倒也沒錯,帝國皇帝,就是這片大陸最為不敬的那個人,他不敬天,不敬地,對阿拉德的生死存亡也漠不關心。”夜林有所明悟。
焚燒格蘭之森的行為,險些把大魔法陣也一同摧毀,若不是精靈族大義付出,恐怕億萬人口都會滅于那場滔天大火。
這其中的因果罪孽,都加重了里昂的靈魂。
不敬,是指說某人對一切事物都會懷著一顆傲慢無禮的心,例如搶劫者不敬律法,殺人者不敬生命。
里昂的百倍裝置,再次置千萬性命于無顧,他靈魂中的惡意,堪稱古往今來之最。
他的不敬,君主的傲慢無禮,視天下性命如草芥螻蟻,喚醒了太初之恐怖—摩羅斯。
“摩羅斯,你當真要借出恐怖之力,以及無數不敬之徒?”夜林手中浮現太初之劍,有太初元素的光芒在閃耀。
里昂不敬這個世界固然讓人驚懼,但夜林恐怕更甚,因為他不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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