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是他離開的時候,諾羽也不知道明天有沒有空閑,下一次見面,又是何時何地。
故而現在有了幾分焦急,想要趕緊解答自己的疑惑。
愛好詩詞學識之人,卻不能明悟其中蘊含的深理,經常讓諾羽在庭院里來回踱步,然后夜不能寐。
“先生,這一首無題詞中,前幾句諾羽勉強理解,可這最后一句,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是什么意思?”
提壺沏茶,諾羽當真把自己的態度擺成學生,行學生之禮,稱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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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視野的緣故,她把凳子搬近了一些,房間內靜靜燃燒著一盞燭火,頭頂上空,也垂釣著一盞用無色小晶塊做燃料的明燈。
“這個啊,蓬山,你可以比擬為祥瑞溪谷,青鳥則是吉祥近人的瑞獸,類似于信鴿……”
鼻間嗅著一縷發絲間的清新,束扎在一側的秀發,似乎用某種花香清洗過,分外怡人。
諾羽單手撐腮冥思苦想,經過他細致解釋后終于有所明悟,如釋重負般嘆出一口長氣,“小女子佩服我數月不解之詩,先生您三言兩語簡明扼要,真是大徹大悟。”
“哪里……”
他自我羞愧還要辯解一句,諾羽卻先一步螓首微搖,淺笑道:“詩詞之美,像千里馬之于伯樂,不僅質量要過硬,更要有著,懂它的人。”
夜林怔住了,好一會后,才微微點頭,感慨道:“所以話又說回來,詩詞雖美,但知我者,羽姑娘也”
伴隨著兩聲調侃的輕笑,氣氛愈發平和優雅,吟詩作對,分詞析句,儼然一副名家俊秀之間的談話。
一壺熱茶逐漸變冷,燃燒的蠟燭也逐漸耗干眼淚,只剩頭頂一盞明燈,把光芒鋪蓋到意蘊十足的房間。
直到諾羽覺得些許口渴,準備沏茶的時候,才恍然發覺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已至秋日深夜。
薄薄的一本詩集,百來首精華詞藻,每一句似乎都能掰開揉碎,仔細咀嚼感受意味。
她也是這個時候才剛發現,詩集不過只翻了一頁,和“先生”談心了才三四首古詩而已。
意猶未盡,以及想到往后此種機會難尋的失落感,雙重交加后,諾羽神色微黯,一顆芳心空落落的,無處安放。
唉……
一聲輕嘆,道不盡的愁緒。
“若是諾羽,早一點遇到先生就好了。”
她這一句滿是惆悵和惋惜的話語,讓夜林聽到后一愣,不過并沒有說話,他覺得諾羽自己會解釋的。
果然,諾羽美眸迷離,注視著茶桌前方,在燈光下觸碰在一起的影子,幽怨喃喃:“諾羽,也是酷愛冒險之人,曾跟隨師父游歷大陸,即使師父后來受傷變得憊懶,諾羽也常一人乘車,隨性而游。”
夜林附和式的點頭,雖然此前虛祖閉關鎖國,但若是通過一些手法,也不是沒辦法外出或進入。
比如曾經在悲鳴洞穴戰役之后,來養傷的阿甘左,就是外人。
“赫頓瑪爾初次見面,諾羽就被先生周密的心思所折服,見多識廣,出口成章,陛下當初做出強開國門之事,也有先生幫忙的一分功勞呢。”
一旁的夜林又覺得汗顏,當時阿斯卡住的地方是商店二樓,恰好店鋪的人流也以冒險家居多,她想不接受新鮮事物都難。
自己雖然是的確有側面的幫助,但能在加冕之時就宣布打開國門,還是憑借阿斯卡本身的強大魄力。
“那個時候,您的冒險小隊已初步成型,伊沙貝拉姐姐蕙質蘭心,學識淵博更勝于我,恰好虛祖國內又發生驚變。”
諾羽不自覺抿著一口冷茶,茶水雖冷,但依然唇齒留香。
“若是,我能早點見到先生,便可每日以詩解析,為您紅袖添香……”
羨慕,趁著暖色的環境不自覺把心里話吐出來,恰巧外面狂風突然呼嘯,諾羽才恍然驚醒,僵住片刻后羞澀難耐,吶吶不語。
外面秋風肆虐,屋內溫暖如春,夜林仔細串聯諾羽有些“突進”的行為,哪還能不明白怎么回事,當即笑道:“你是在想,我一去不回,今夜之論,成為絕景?”
“是的,自從兩月前我作為虛祖特使,前去覲見斯卡迪女王時見過先生一面,若非陛下成人之禮,您是否會永遠不踏足虛祖呢?”
語氣中有難以察覺的小小幽怨,當初自己故意留下了一根發簪,他怎么就沒有長途跋涉,月夜歸還的浪漫呢。
夜林覺得無論怎么理由辯解都不完美,所以干脆坦誠:“我是冒險家,你覺得,我會放過一個神奇的國度么?”
未等諾羽張口再說什么,他先搖了搖頭,微笑道:“我明晚,會在阿斯卡的秘密小屋開一扇空間之門,跨越兩個首都。”
話不用全部說完,憑借諾羽的聰穎,她不會猜不出這意味著什么。
果然,諾羽一雙眼睛閃亮,空落落的芳心有了固定,俏臉難掩喜色。
“先生,真是……實力深不可測……”諾羽驚喜之余,首次難以表達自己的心情,拿著茶壺慌忙起身,想要去外面再燒一壺熱茶。
“別去了,外面很冷。”
夜林忙擺手拒絕,現在已經是深夜,再去打水煮茶,鬧不好會著涼感冒。
然而,可能是坐立講詩太久,諾羽起身的速度又太快,一不小心腳腕突然發軟,頭腦也襲來一陣眩暈感。
伸手摟住差點向后跌倒的諾羽,睡衣些許散開,香肩柔膩,一抹深邃宛若天淵墜落。
諾羽的穿衣風格一直很古樸,內衣也是比較傳統,很能遮掩的抹胸肚兜,可即使如此,正義還是傲然撐起一片天空。
“先……生……”
紅彤彤著臉,諾羽身形后躺還沒有直起腰,肩膀上的手很溫暖,芳心大亂,完全不復虛祖著名才女模樣。
“啊!抱歉抱歉!”
夜林收回目光,扶起諾羽,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
眼見他真的松開手,還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諾羽覺得好笑的同時,心頭泛起一抹幽怨。
“不慎耽擱了您直到半夜,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去為您收拾一間客房暫住。”
打開門,冷風直往屋內灌,只穿睡衣的諾羽明顯哆嗦了一下,一時間居然邁不開步,雙手拄著房門,傻傻盯著院子里的茶樹。
“別去了,不麻煩了。”
夜林沒好意思翻女子的衣柜,干脆把自己的風衣披過去。
“啊,那您怎么辦?”諾羽裹著風衣,享受溫暖的同時,擔憂他該怎么離開。
“要不我今晚不走了……”
他把話沒經過腦子就說了出去,然后嘴角微抽,想要趕緊去解釋說不走了,其實是指去住客房。
然而,諾羽美眸盈盈,抓著風衣的手指一緊,一張羞花的絕美面容緩緩低下,布上了一層紅霞。
“那個,妾身仰慕已久,未曾想……”
仿佛積蓄百年的火山爆發,夜林不復先前彬彬有禮的氣質,而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霸道,獲得了一抹紅潤的溫暖。
他把風衣要了回來,然后把加棉的睡衣也要了過去,屋子里的溫度因為先前開門的緣故偏冷,諾羽有一瞬間的瑟瑟發抖。
一個響指室溫上升,諾羽緊繃發抖的美軀也緩緩舒展,伸手抓著肩膀火熱糾纏。
吱呀!
純木質的家具,似乎隱隱有些不堪重負。
正義之手!
諾羽的睫毛像清風吹動著蘆葦,一雙秀眉的眸子緊閉,手掌捂住嘴巴,嗓音還是不可避免輕顫。
某種能生活在沙漠的動物,踩踏細軟的黃沙時,留下的腳趾痕跡。
夜林往下眨了眨眼,隨后干咳一聲,聲音緊張道:“我再教你一句詩吧。”
“什么?妾身聽著呢。”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諾羽緊閉的眼睛猛然瞪大,淚水漣漣,她受了內傷!
一夜秋風瑟瑟,素喃城的街道巷子,落滿了枯黃的葉片,踩上去沙沙作響。
“一葉落知天下秋啊。”諾羽裹著毯子,神色迷離。
院子里的茶樹,也終究在昨晚等到了想請的人,并在第二天清早徹底落下最后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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