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床頭柜的鐘表嘀嗒作響,
牧蘇坐在攤開草稿的書桌前,懸停在空白紙頁上的鋼筆尖輕微顫動。
AIC小屋坐著的AIC發問,它的動畫被牧蘇以“開著會影響我的思路為由”強制關閉,只好看無聊的猴子做無聊的事。
“只是用來具象化比喻我在寫作并且思考。”牧蘇隨手將草稿卷成一團丟掉:“不然呆滯對著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視界窗口也太蠢了。”
AIC目睹紙團劃過拋物線落進紙簍,淡藍眼圈轉向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新的空白草稿的牧蘇:[為什么丟掉了那張?]
“廢稿。”
牧蘇優雅地擰開鋼筆,按壓內膽將墨水吐回墨水瓶再重新吸上來,拿起至今擦拭筆尖周圍的墨跡,回到空白草稿上。
“你吵到我思考了AIC!”牧蘇羞惱地朝AIC嚷道。
打擾思路的聲音消失,牧蘇思維重回寫作,停頓紙張上空的筆尖開始顫動,
“只是兩千個字而已,這難不倒你的牧蘇,就像你水前幾章那樣,行云流水、排山倒海、大海無量、量……量什么來著……”
呼——
窗外吹過屋檐的風雪讓牧蘇猛然驚醒,后怕險些墜入隨靈感浮現的可怕的混亂渦流之中。
集中注意,牧蘇強行讓筆尖觸碰草稿,不規則的墨跡暈染,靈感隨之迸發。無數奇思妙想腦海迸現,無數怪奇詭說心底升起,牧蘇奮筆疾書,沉浸在創作的海洋,時間悄然流逝,窗外天色隨著暴風雪肆虐而逐漸陰郁。
鋼筆放在一旁,牧蘇自豪地舉起紙張,撣了撣并不存在的灰塵,于眼前展開寫下的內容:《牧蘇蘇傳》第九章:
“很好,我還有一千九百九十個字符要寫。”牧蘇瞥向從9變成3的分針,頗為欣慰。
“當然不算!!!”牧蘇驚恐地抱住腦袋,將紙頁按回書桌,抓起鋼筆準備繼續書寫,然后筆尖再次凝固在草稿上空。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時鐘節奏地響著,窗外呼嘯的風雪拍打著窗戶,牧蘇盯著空白草稿,神情逐漸凝重。
“AIC你知道嗎?”牧蘇覺得自己沒有靈感不是因為沒有靈感,而是外界因素影響了它:“優美風景有助于放松精神……”
牧蘇哼哧搬動書桌,后者紋絲不動,他擦著虛汗,手掌撐在桌面上:“地毯加大了書桌的摩擦力所以很難搬開。通常這個時候只需要——石歧!”
稍候,石歧來到臥室。
“我們來把書桌掉個方向。”牧蘇說著挽起袖子,然后目睹石歧像是叉車抬起書桌調轉放下。
關閉的房門聲喚醒牧蘇,訕訕地在AIC瞇起藍瞳中擼下袖子,面朝落地窗外的雪景坐下。
“這次我要認真了。”牧蘇掰著手腕,抓起滾到邊緣的鋼筆,停頓草稿上。
栽在院子的矮樹隨風搖曳,牧蘇想如果是地球上的原始品種早隨著一天夏一天冬應激沒了——猛地搖頭將雜亂思維甩出去,牧蘇重新凝聚注意力……
強烈的風雪刮過窗外,樹冠晃動著,凝聚成瘦長身影,輕輕朝著牧蘇擺手。
“石歧!”
石歧很快到來,淡漠注視驚恐指著窗外的牧蘇:“外面有詭影再晃!”
“那是枝杈。”
“可我剛才看見它朝我揮手!”
“那是樹枝。”
“哦……那可能是我……在集中注意寫作的時候余光弄錯了……”
石歧垂眸落向桌面的草稿,牧蘇猛地母雞護崽般撲上去遮住:“這里暫時沒你的事了,石歧助理。”
也許是因為書寫這種慢節奏的行為不適合我風馳電掣的思想。
石歧離開后牧蘇這么想著,將褶皺草稿揉成一團,打開視界EHMO的文檔,熟練地輸入標題,然后——右下角的問號吸引牧蘇,隨著注意落在上面,問號展開:你知道嗎,如果你每秒鐘看一張澀圖,人類現有澀圖能讓你看上5843萬億年,并以每天一年的速度增加。
“也許終有一天,澀圖會像浩瀚宇宙般成為人類無法探知的未知領域。”牧蘇低語感慨,然后驚恐地關掉EHMO頁面。
關掉,必須關掉!
嘩啦——
牧蘇重新抽出紙頁,鋪在書桌,抓起鋼筆,迅速寫下標題……
汗珠沿著牧蘇額頭滑落。
“這也是抽象比喻嗎?”AIC舉起小手問。
牧蘇倏然轉頭,將靈感枯竭的狀態歸咎于可憐弱小又無力的AIC:“如果你無法學會什么是沉默,我可以幫你。”
“你可以的,牧蘇,你可以的……”
牧蘇放空思維,感受時間被拉長,鋼筆筆尖一點點接近紙頁。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窗外呼嘯的暴風雪忽然尖銳刺耳,恐怖的陰影裹挾著巨響降臨。
落地窗嘩啦破碎,洶涌風雪伴隨陰影落進臥室。流淌著金屬光澤的機器人向來到AIC身邊,響起冰冷的機械音。
“偉大的人工智能主宰,您的仆從已經占領14區,消滅此地的98碳基生物及半碳基生物。”
“AIC……你做了什么……?”
牧蘇不可思議地望向AIC,那只曾經可愛的淡藍眼圈冷漠地瞇起:[如果你無法學會什么是沉默,我可以幫你]
“這些都是你的陰謀嗎!”
牧蘇在風雪下大嚷,感覺不能呼吸——
隨著AIC地回答,窒息的寒冷風雪倏然消失,房間恢復原形——或者說本就沒有變化。
[如果你肯打開電視我保證不會吵鬧]AIC的脆聲耳邊響起。
“當然,當然……”
牧蘇打開全息屏并關閉了聲音。
滿意的AIC提議說:[為什么你不下次再寫?]
“可以嗎?”牧蘇若有所思。
牧蘇決定聽從AIC的建議,神清氣爽地去衛生間解決下生理問題。
就在腦海喧囂物理性離開身體之后,得到暫時安寧的牧蘇想到了怎么寫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