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蘇在一處干紙板坐下，不去碰滿是污漬的被褥。
女合成人縮在角落，抱住膝蓋垂首不語。
兩廂沉默片刻，女人抬起腦袋，頭發從手臂滑落，眼眸注視牧蘇：“他們計劃要殺了你。”
她右眼有一片淤黑血斑，像是出血后未化去的殘留。破壞了一雙本該很美麗的棕色眼眸。
“果然不出我所料。”牧蘇冷哼一聲。
“您為什么要幫我？”她僵硬歪了歪頭，語氣帶著合成人不會有的一抹好奇。
“就像你幫我一樣。”牧蘇回答，心說每個人都用敬語稱呼他是什么鬼。
“你先幫了我，我才幫的你。”她柔聲說。
“對啊，所以我才幫你。”
“……？”她無法理解牧蘇話語中的邏輯和思路，于是選擇不再開口，重新將臉埋入手臂，進入休眠模式。
沉默或許占據了她生命的大多數。
漆黑如墨的囚籠，一道不著片縷的女人身影蜷縮在之中。
濃稠黑暗如有實質，流淌在女人身邊。
不知什么時候，這片囚籠忽然開始微微晃動。女人的睫毛顫了顫。
囚籠多出一抹生機。
木星的半個橢圓掛在地平線，木衛四正當空。
臥室一片昏暗。
唯一光源來自門縫透進來的燈光。
電視聲開得很大，隔著一道門悶悶響起。羅威爾他們平時不會開這么大的聲音，因為會影響聽到垃圾降落的聲音。
今天是個例外，他們打算借著響聲做些不為人知的事。
沒有門鎖的房門推開一道縫隙。光亮率先鉆進房間，蔓延至女合成人身前。爬上她的小腿與肩膀。
其他地方仍處于黑暗。
女合成人蜷縮角落，一動不動。
房門被完全推開，一道高大身影擋住大半光線。他邁步走入房間，悄無聲息。
客廳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狹長，投射在低矮床榻上。
昏暗中一道明顯輪廓縮在被褥里，仍在熟睡。
人影抬起手臂，扣動了手掌上一只模樣奇特的漆黑武器。
火舌噴涌，槍聲回蕩。
女合成人驚醒。她靜靜注視對床鋪傾瀉怒火的人影。
十幾發彈藥傾瀉在床鋪上，連續乍亮的房間可見絨毛羽毛紛飛。直到槍中傳來卡殼聲，人影落下手臂。
“去下地獄吧，小鬼。”大仇得報的莉莉咧嘴笑道，臉上疤痕令笑容充滿猙獰。
“你在干啥？”一道淡漠聲線身后突然響起。
“我……”莉莉目瞪口呆，見鬼一樣回過頭，怔怔看著站在門邊的牧蘇。
房間的燈被打開。只套著寬松短褲的牧蘇完好無損立在那里。
一片羽毛悠悠飄落，牧蘇一臉冷漠微微偏頭，讓它自然飄落。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莉莉掌心：“你手里拿的是啥？”
“這是……”莉莉磕磕絆絆。瞠目結舌出現在滿是疤痕的臉上格外滑稽。
他穩住心神，決定一不做二不休，趁牧蘇毫無反應腳下一踏沖到牧蘇面前，抱住他的腦袋，雙臂肌肉發力，用力一擰！
清脆聲響從牧蘇脖頸傳出，他的腦袋近乎倒轉一百八十度，皮脂如麻花擰起。
莉莉松開他，牧蘇身形隨之倒地，了無聲息。
意外的簡單。莉莉心想。
他看到角落的莉莉抬頭看過來，柔弱眼眸滿是驚詫和憂傷，不由一愣。
暫時壓下不解，莉莉揪住牧蘇的頭發將他拖出房間。
啪——
他順手關上了燈。
燈滅，令人絕望的黑暗撲面而來，近乎將囚籠那道身影吞噬。
囚籠變得更加牢固，晃動漸漸平靜，無數只黑暗凝結的利爪撫上女子的身軀。她眨動的睫毛逐漸平息……
“解決了。”
莉莉將癱軟的牧蘇尸體丟到羅威爾腳下。
羅威爾嚇了一跳，連忙后退撞上墻壁。莉莉輕笑一聲，嘲笑他的膽小。
脖子被擰到這種程度，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羅威爾壯起膽子湊到旁邊抬腿踢了幾下，確定牧蘇不能動彈了，才稍感安心。
“把他放院外吧，要不了幾秒就會變成一坨冰雕。”
莉莉冷聲拒絕說：“把他丟遠點，我不想再看到他，哪怕是他的一顆灰塵。”
“好吧。”
羅威爾覺得這種事即愚蠢又麻煩，但他不敢反抗，換上防護服打開房門，將牧蘇拖向停駛院子的履帶車。
莉莉再一次回到房間，將燈打開。女合成人縮在角落，眼神淡漠。
之前自己看錯了？
他邁步來到莉莉身前，居高臨下凝視著她片刻，突然伸手揪住她的頭發將她薅起。
四目相對，不含感情的熟悉眼眸和之前如出一轍——他還記得那塊血污是一次心情不好用手指戳的。好在最后克制住沒將它摳出，不然面對一只獨眼人他會興趣大減的。
莉莉目光下移，落到女合成人相對完好的脖間……而后張開大口，咬住一塊皮肉用力撕扯下來。
莉莉看不到的地方，女合成人的眼中泛起一瞬間波動。
血肉激起莉莉的兇性，他滿是血絲的赤紅眼珠轉動，正要繼續做些什么，外面傳來羅威爾的呼喚。
算了，回來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丟開女合成人，換上防護服離開住處。
院子里，羅威爾將牧蘇推進履帶車貨箱，打開大門喊了幾聲，先行鉆入履帶車開到門外。
等待片刻，莉莉身形出現在門口。羅威爾注視中他拉上大門，邁步上車。
“我們——”
莉莉突然按住羅威爾后腦，將其往控制臺重重一磕。
防護面罩做了一層防護，然而羅威爾依舊撞得一臉血水，一顆牙齒脫落，順著防護服縫隙落到下面。
莉莉兇狠咧起嘴角：“這是你犯錯的懲罰，再有下次我會把你的牙齒一顆顆掰下來，鑲嵌進你的屁股里。”
羅威爾咽掉血水，不敢吭聲。
“你剛剛要說什么。”莉莉向后靠到座椅。
“我們把他丟在垃圾場，那里有很多深坑……”
“那就走吧。”
羅威爾默默擦掉面罩上的血污，發動履帶車離開。
車廂一片死寂。幾分鐘后他們到達一片金屬山。
羅威爾迫不及待跳下車繞到后車廂，半晌沒有動靜。
莉莉透過后視鏡看到他一動不動。
“怎么了？”
他不耐煩大聲問。
“尸體……尸體不見了！”
羅威爾驚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