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季,白獅谷里變成冰雪的世界,但犀牛湖寬廣,湖面并未完全冰封。
有些冰棱的水面下,大群細螭追逐著一條亮銀大白龍,白龍蕩開湖面,探出龍頭,口吐熱氣喘息。
見只有十七娘冒頭出來,飛在半空的白澤老祖面上添了喜色,問道:“百寶還在下探?”
龍身在湖中晃蕩著,絲毫不畏寒,白龍張口吐語:“比奴家多下去七八丈,也再潛不動,不過尚賴在那未動,也不怕被煮熟!”
白澤滿臉喜容:“他是個明慧的,想是有所得!”
銀龍張口答:“不知哩!”
略歇口氣,巨大龍頭又浸回湖中,下潛去了。
這巨大的犀牛湖,湖底沸水甚有古怪,最底層最滾燙之處,除以前的圣犀外,便妖圣也難久待。
按通曉老祖所知,圣犀靠的并非神通,而是久居此湖,自摸索出一套煉體方式,正因為此,配合他天生的犀牛皮,在同階妖圣中,老犀才是極端的皮粗肉厚,防御最為日辣。
十年前為打殺他,包括圣猿在內幾名妖圣磨他一個,也用了幾日功夫!
可惜圣犀后裔死絕,此法再未傳給別的妖,他臨死前又惹到天劫,魂魄散盡,自摸索出的沸水煉肉身之法也隨之消失,甚是可惜。
不想事事被白鹿妖專美,自搬入白獅谷中,白澤已在湖下偷試了十年,可惜未能成,越往下沸水越燙,總使妖軀難久耐,到離底還有二三百丈,待片刻就要離水,至今未摸索出任何法子。
直到最近,白澤徹底認失敗,才把問題重新拋到白鹿妖身上,今日天寒,就慫恿他夫妻一起下底探究。
畢竟采日華、借星輝再日辣,卻只妖王境以下才有效,圣犀這獨門法子,卻能一直煉到妖圣,得知消息后,白鹿妖也重視。
犀牛湖上半部是涼水,湖中魚蝦等生靈都存活其中,但當感覺到溫水,撤去“氣囊”神通,再往下,湖水就漸熱到難耐了。
按百寶前世所知,水在常壓下,超過一百攝氏度就要氣化,但這湖底深處的水溫,妖圣都難耐,明顯高這溫度許多!
要么是特殊的地理構造,千余丈的上層冷水與下層之間沒有流動,使下面氣壓過高;要么就是尚不知曉的超自然現象。
前世只桑拿室干蒸過,怎么在高壓鍋中尋到煉體之道,白鹿妖也琢磨不出來。
直到感覺越來越燙,肌膚通紅,已快承受不住,再待下去,怕真要被煮熟,才趕緊浮上來。
在他承受高溫水的地方,水壓已太大,“氣囊”都堅持不了兩息。
十七娘妖軀早置身在半溫水中,逗弄著細螭等他,沒再隨下來被煮。
之所以熬得更久,倒不是白鹿妖妖軀比十七娘的龍軀強,只是忍耐力上,皮粗肉厚什么都遭過些的野鹿妖,比龍宮嫡女更能受罪而已。
等兩口兒出水來,白澤又問,渾身通紅的鹿妖自然是搖頭,估摸要水磨功夫,慢慢去尋法子,他能采日華煉體,對這事重視歸重視,倒不覺得急迫,很快就得意起來,炫耀道:“俺‘同感’神通有所得,衣袍上又添了個字!”
白澤、十七娘都是識字多的妖,聞言看去,他那白袍右肩袖上,是又多出一個“燙”字。
甩甩雙臂,白鹿妖得意地道:“左臂‘痛苦爽’,右臂‘麻辣燙’,俺老鹿再走出去,晃瞎多少眼!”
十七娘不給面子,癟嘴道:“難看死了,還有臉現!”
白澤、十七娘不知“麻辣燙”的典故,配合不起來,白鹿妖不滿道:“待過幾日得閑,俺教教大順兩口兒,弄些麻辣燙給你們嘗嘗!”
十七娘白他一眼:“盡只咶噪!你幾時得閑過?”
這話倒有理,白鹿妖也覺得本事越來越大,壽命也悠長起來,可惜這妖生忙碌得緊,尚未得好好享受,嗯,按妖族說法,未曾得一番好耍!
鹿妖嘆口氣,有時候還真要羨慕無憂無慮不知將來的小妖,活得渾渾噩噩未嘗不是一種幸事,就如老瘟那廝。
想到此,右臂上組成“麻辣燙”的喜悅感都沒了,白鹿妖道:“被煮半天,肉皮上水泡都快起哩,除這‘燙’字又一無所獲,今日便這般,往后再慢慢探吧,俺還要往茶坊去制器哩!”
知曉不能心急,圣犀琢磨出來不知花掉幾千年功夫,白澤也只能嘆口氣,不留下礙這兩口兒的眼,先飛掠回兜風嶺。
白鹿、白龍夫妻牽手飛回,在山門下分開,十七娘回山場,白鹿妖則又去茶坊。
進茶坊坐下,玉珠引入今日第一位顧客,又開始新的忙碌。
下午晌,鴕鳥妖妥妥進來稟告,說有名做營生的驢妖,自稱健駒,求鹿老爺見一面,為虎妖弄風傳了話來。
等制完手里法器,鹿老爺才叫請進來。
瞧這驢妖有些面熟,應是見過的,白鹿妖問:“虎妖要你傳何話?”
虎妖弄風要價實在高了些,驢妖心中忐忑,忙跪稟道:“山主老爺,東邊修士地界,虎妖丁弄風叫俺來傳話,老爺要收的廢仙種,玄天派只許他賣,不過收價非得一份黃上品不可!”
自家之前向做營生的妖們收廢仙種,是一份黃中品換一份,如今那邊賣家自漲到一份黃上品,若經萬里之遙運過來,還得讓跑營生的妖賺些去,價格要漲開幾倍?
玄天派借機試探?還是真知自家收來做甚的?
忍住笑意,白鹿妖問桌前跪的驢妖:“虎妖丁可說,他有多少貨?”
連那虎妖是個妖丁,白鹿山主都已知曉,健駒忙老實答:“虎妖說,貨盡有,只怕山主老爺收不起!”
白鹿妖點頭:“知曉哩,待你販完貨,將要啟程,再來尋老爺俺說話!”
當晚回山,把這事說與白澤、圣猿聽,妖圣、妖祖都咧著嘴笑開來。
兜風嶺行事向來穩妥,廢仙種的真實用途從未對外宣講,也只各家妖圣、妖祖并黃花娘、潑頑等少數能放心的妖知曉,玄天派摸不清楚目的,真要有海量廢仙種賣過來,等明白過來,保準能讓老雜毛等修士氣悔掉肚腸!
在白獅谷做營生的外來妖,只以妖丁居多,妖將修為都算罕見,兜風嶺上、白獅谷附近長著的大批李樹靈根苗,充沛的天地靈氣,他等修為不到,又如何認得?
與修士們是大敵,但也不妨礙做營生賺好處,笑了一會,白澤才問:“被打劫過一遭,他家還拿得出多少廢仙種賣?若往別處搜刮來,兜風嶺靈藥可夠?”
那廢仙種,自是在對方明白真相之前,收得越多越好,白鹿妖笑答道:“真要想氣老雜毛,等俺靈藥耗盡時,才遣妖去問,上等靈根,一百份黃上品一株可要?不過置氣沒意思,俺家靈根懶得賣修士,若庫房靈藥不足用,請各家支援些就是,將來靈根抵賬,不信妖族靈藥沒修士廢仙種多!”
一份黃上品,已值得筑基修士心動,若連破敗后對靈藥更渴求的須彌山洲各派考慮在內,玄天派不知能弄多少廢仙種來賣,如今兜風嶺庫房甚豐,但估計也承受不住,營生真做起來,要有外借靈藥的覺悟。
有多少算多少,對方拿出的所有廢仙種,先收到手里來再說!
真向外借黃上品,知曉白鹿妖拿靈根抵賬的話,不說巨富的龍宮、老黃魚、老毒鲊等海妖家,便山妖中各位妖王得知,若能再有情面,請得動妖祖幫忙移栽,只怕都愿搜干凈庫房來當債主。
靈根非止吞吐靈氣,還是這天地氣運的代表!
靈藥有價,靈根無價!
真要標上價格,白鹿妖保證種出來后,能從玄天派手里賺回百倍利潤!
多少萬年下來,無數廢仙種只雞肋一般,棄在各大小門派庫房中,有合適價格,好些定都愿換成實際的靈藥!
雖說種植靈根耗時不短,數年內能種的范圍、數量有個限度,但白鹿妖“瑞”字神通也在進步,不怕廢仙種量多,就怕他不肯賣!
更深一步想,若能有須彌山洲的門路,不被北俱蘆洲諸家修士居中攔截的話,靈根賣到須彌山洲去倒好,換取大批財富、材料不說,緩解該洲破敗速度,推遲那邊遷洲才妙!
只可惜,按白澤所見,須彌山洲已不是些靈根就能挽回的,東華門、靈山寺、玄天派等諸家,又難舍靈根去救濟。
靈根賣本洲修士的話,就是資敵,鹿妖不干。
鹿妖與白澤交談著,圣猿還忙著去與小妾努力造金剛鐵臂猿,他這獨腳大圣只說了一句:“這等營生,不好再交給妖將、妖丁去做!”
真能達成交易,涉及海量黃上品,確實不可能交給底層妖做,白鹿妖道:“若事成,請師公傳令苦黎老祖,叫他與修士交涉就是,他山場離修士近,正便宜!”
說起來,遷入圣猿山這些年,鹿妖得二十一相助也不少,這營生真要做起來,油水不會少,給他也算回報。
與三七妖互不順眼多少年,但二十一其實又與無冤一樣,也是最得信任的妖祖,聽白鹿妖說完后,圣猿也不反對,點兩下頭,瞧后續已無話說,便拉白鹿妖去圣洞,要借他神通用。
驢妖健駒賣完稀獸、雜貨,又購進北海夜明珠,再要返程前,又來求見。
白鹿妖對他道:“虎妖坐地起價,翻了數倍,俺本是不愿允的,奈何師父須廢仙種療傷、修行,才勉強應下,只那虎妖,再敢漲價,如今靈山寺、太乙門、東華門、御宵門、雷震門、東華門都與俺們接壤,能收的可不止他一家!”
其實暗地里,海靈圣母、撼地大圣、玉爪大圣、焚炎大圣都已得傳話過去,全都向修士收廢仙種,一份黃上品換一枚種兒,總要引動那些逐利的去尋來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