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就是火車?”
人群散盡,但在離弘文館不到五里的大廠房里,文武百官就站在那仰頭看著面前還冒著氤氳熱氣的火車頭。
剛才雖然這東西露面時間不長,但震撼還是屬它最震撼,只要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能知道這個東西代表著什么,它真正就是口中新時代的代名詞。
丁相也不認得,他不是那種端著架子不下來的老派官員,見到自己不明白的東西,他能抓個人過來問個底朝天。
就像現在這樣,他一開始先是問了問“這玩意是不是叫火車”,在得到肯定答復之后,后頭的問題那就是連成了片,比如“這大鐵疙瘩怎么動起來的”“用馬拉不行嗎”“為什么下頭要支棱兩根鋼條”。
問題很簡單很單純,但他倒是沒有不好意思,反正就是不懂,不懂就得問。
而他的地位高啊,大宋現存唯一一個既是宰相又位列三公的大佬,剩下的和晏殊一個是中書舍人一個是同平章事,都是三品的官,跟老丁實際上是差一檔的。
所以他一連串的問題把晏殊都給問崩了,最后還是拉來了工部老張才算是緩解了自己不懂理科的尷尬。
“這東西馬可拉不動。”
同為三朝元老又是同為同窗好友,老張跟丁相說話就自在了許多,他剛才哭的很兇,現在眼睛還是腫的,但聽到說老丁終于也碰到啥都不懂的地方了,他還是很高興的湊上前給他介紹了起來。
“這東西光一個車頭就重達八十噸,馬怎么拉的動。”老張拍著火車頭興奮的說道:“要不是這鐵軌,它落地就得陷在地里。”
“那能拉多少東西?”
丁相好奇的來回打量:“方才我見了它好像一條長蛇。”
“它。”老張長嘆一口氣,像抱著年輕漂亮的八姨太一樣抱著火車頭前的欄桿,用一種油膩的語氣說:“在我們那,拉力用馬力來算。一馬力大概就是一秒鐘把個一百五十斤的東西拉高一米這么算的,這車頭得有個兩千馬力。就是你冷不丁那么一提,就能提起三十萬斤。關鍵不是它拉的多少,是它拉著跑不停,一個小時能跑四五十里呢,而且這還是試驗機,后續改進了會更厲害,我們的設計理念是讓它在后續的車型里達到六千馬力,一小時跑到個一百里,現在主要還是鍋爐不行,正在加緊升級。”
老丁嘶了一聲,用力推了推火車頭,但他感覺就像是在推一堵墻,火車頭紋絲不動。
三十萬斤,那是能拉多少貨啊,要知道一匹馬能裝五百斤貨一日走個三十里就已經很了不得了,一個商隊運個五萬斤糧食,那已經是大商隊了,一日幾十里的路程也算不慢。
可是現在看來,只要煤炭夠用,這車就能一直跑一直跑,十二個時辰下來能跑個一兩千里地,即便是從東到西四五千里地,也不過只要兩三天便能抵達。
“說的不是糊弄人的?”丁相詫異的看著老張:“老家伙,你給我說實話,別跟著一起糊弄我。”
“糊弄你什么?”
“天塹變坦途,三千里朝發夕至。”
“現在難,但看起來也不是辦不到,我們內部有個東西叫內燃機,它現在還在研發,效率比這玩意高,力氣更大速度也更快,將來的話……還真說不準呢,從上京到南京,算算五千多里的話,跑個直線下來大概也便是一天了。”
難以想象。
這對老丁來說絕對是難以想象的速度,但老張是個實在人,他不會像那樣忽悠來忽悠去,他說能就是真的能。
那現在看來,將來是不是有朝一日自己從江浙去長安也是可以朝發夕至?
“到底是年輕啊,他跟我說,過不了多少年啊,從金陵到長安,大概也就是兩個多時辰三個時辰不到就能抵達。哈哈哈哈哈……”老張笑著擺手道:“可當真是異想天開了。”
丁相沒有說話,只是背著手仰著頭看著面前的鐵疙瘩,什么三個時辰到長安這種話他是不信的,畢竟是嘛,給人畫餅洗腦是他的強項,要是真的能做到那樣,那還不得是天神下凡?
這時趙性倒是湊了上來,沖老丁老張他們點了點頭道:“有機會坐上車去長安啊。”
現在的其實倒不是不能坐車去長安,主要是這個鐵軌的鋪設問題絕對是個大麻煩,有炸藥可以開山,但有些地方卻還是要翻閱崇山峻嶺,還要橫跨江河。
所以必不可能走理論直線,但即便是這樣,火車的效率也要遠高于商隊,只是誰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坐上火車。
所以在趙性提到這個的時候,老張首先沉默了,他要長丁相幾歲,如今已經是個六旬老者了,他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火車通車的那一日。
如果真的看不到,那真的是天大的遺憾。
不過趙性倒是不管那許多,反正他肯定是能看到的,因為說最長不過二十年,二十年后趙性也才五十來歲,五十來歲坐車去大西北玩,現在已經成了乘船暢游大海之外,趙性為數不多的精神支柱了。
“呢?”趙性突然回頭問道:“怎么不見那廝。”
“正在外頭跟草原使者交談。”晏殊小聲道:“南北草原兩部同時找上了他。”
“哦?找他作甚?在金陵城為何不找丁相?”
趙性的話讓丁相翻了個白眼:“官家,這外事還是交于宋大人吧,他精通此道,不是我等井底之蛙可比的。”
“丁相也太謙虛了。”晏殊笑道:“只不過這事倒還是讓那人處置比較好。”
之所以晏殊會這么說,其實主要是因為南北草原兩部找的事都他娘的離譜。
北草原希望讓盡快履行和親婚約,不管是讓他娶草原公主還是他兒子娶草原公主都行,反正要盡快。最好是結婚之后再給弄點糧食、兵器和藥品之類的彩禮。
而南草原則是南草原可汗希望父汗能夠親自前往草原蒞臨指導,還有一封宋平的親筆信,內容大概就是多年不見父汗,心中思念,但現在草原戰事焦灼抽身無力,想請父汗去草原看望看望他的干兒子。
當然,看兒子多少得帶點小禮物吧,人家當兒子的要的也不多,就是想要一些糧食、兵器和藥品。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眼看面前兩個使者就要打起來了,連忙阻止道:“咱們去個清靜點的地方吧……總歸比你們在大馬路上吵架好看一點。”
“一切憑汗王吩咐。”兩個使者幾乎異口同聲的回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