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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4、十年1月15日 晴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宋北云

  天底下最熱鬧的大朝會剛剛落下帷幕,滿京城的百姓都在討論這次大朝會上的內容。

  這次大朝會各地官員提出的議案多達一千五百多條,每一條都會公示在報紙之上,而這些議案自然也就成了升斗小民聊天的核心內容。

  以往戰戰兢兢的莫談國事便逐漸也成為了百姓的消遣,有些議案是拿出來討罵的、有些則是大家要探討的,還有一些是大家都贊同的。

  其中讓人最贊同的就是雷州刺史提出的農稅轉商稅的措施,那便是百姓在種田之余做生意,只需要繳納一份商業稅便可,無需再重復繳納農稅和商稅。

  這條議案能每年為百姓節省兩成左右的開支,可供支配的錢財要較以往更多,也便是閑錢更多了,可以讓整個社會更快速的進入沖刺階段。

  其次便是御史臺御史大夫提出的官員保障和監管體系問題,里頭明確說朝廷需要開展各級官員的財產和財產來源公示問題。

  這個事跟百姓關系不大,但卻是百姓喜聞樂見的項目,因為他們實在是想看那些官老爺們到底弄了多少錢,不過這個議案卻被晏相和丁相給聯名否了,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是為何,但終究是沒有進入到最終審議環節。

  當然因為這件事這兩位相國可是落了不少詬病,但他們其實也不怎么在乎,因為這個公示財產雖然可以起到很有效的反腐作用,但卻可能極大的打擊官員的工作積極性,他們權衡再三之后,仍然決定維持現有的事后懲處機制,不然最終反腐可能會出現更大的不作為危機。

  但這種事并不能夠公布出來,只能夠內部消化,然后否決掉這條議案,雖然說這是個好議案,但真的沒辦法使用,倒真的是可惜。

  除了這兩點之外,還有一點便是長安監備匡玉生提出的戶籍改革制度,取消賤籍、奴籍,只按照出生地確定戶籍系統,并且形成一整套配套的戶籍管理部門,并且規定如果家中有人因刑入獄,證據確鑿之下三代之內不允許入朝為官。

  這一條爭議很大,因為一旦沒有了賤籍和奴籍,那么青樓和納妾將徹底成為歷史,并且會解放出很多原本沒有資格競爭的人來參與到社會競爭之中。

  但那個入獄則三代不許做官的倒是得到了一邊倒的支持,因為這便是變相廢除了連坐制,這條議案跳過了朝議,直接被丁相取走說要去拼合法理。

  而還有一些一次就通過的法案也讓人津津樂道,比如說保留死刑但取消車裂、剮刑、黥面、斷肢、宮刑等刑罰,甚至減少流放等刑罰,取而代之的是通過勞動改造、監禁、拘役、下放農場等措施來進行懲處。

  當然,這其中最重磅的就是取消刑不上士大夫的相關內容并細化了法律的具體表現形式。

  而走出這一步,代表著大宋已經正式開始逐漸從法家到法治進行過度。

  但很多人其實并不明白法家和法治的區別,其實分辨起來很簡單的,法家的法是在權之下,上層不受法理約束。而法治的法是框架之內,制衡與權。

  兩者之間只差一字卻謬之千里。

  這件事自然會有不少人反對,但趙性卻義無反顧的簽了大宋新律,并在簽署當天便正式生效。限制權力的籠子,在此時此刻,終究是被編織了出來,能不能關得住暫且不論,但起碼這個籠子它擺在了那里。

  下頭的讀書人在討論這個的時候,總是會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官家親自簽署并生效的東西,能不能約束官家本身。

  答案是能,雖然皇家仍然享有一定程度的豁免權,但這個豁免權和之前的沒有做出明確法理指示全靠辦案官員主觀判斷的時代相比,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意義了。

  殺人不犯法的時代從趙性落筆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徹底不復存在了,即便是皇帝本人也不可能再隨意剝奪一個人的生命,而皇帝犯法也同樣需要受到法律的約束。

  那還有人問了,皇帝如果想要變更法律不是一樣的么?不一樣,最高的法典的變更是需要同時得到兩個以上的宰相和刑部、大理寺以及宗正寺等多方全部協調下才可予以變更。

  這時候就又有人問了,那么如果出現了那種一意孤行的昏君該怎么辦,這件事其實也在考量范圍之中,趙性拿出了自己提出的議案,便是讓金國完顏皇帝成為輔君,正式進入到大宋朝堂的朝政之中。

  輔君,這個概念是所有人聞所未聞的,但朝堂上卻是沒有進行更多的解釋,只是說這個議案進入了保留審議階段,并沒有直接執行。

  不過即便是如此,趙性的議案也在朝堂之上掀起了滔天巨浪,別說百姓迷糊了,就連文武百官都迷糊。

  輔君是什么概念……誰也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說明白的一點,那就是大宋的天似乎真的要變了。

  之后還有許多議案也都進入了保留審議之中,當然也不乏那些討罵的東西,比如壟西刺史提議將西南十五州并入長安府,受長安府統一管轄。

  這提案可是被上上下下罵了個通透,因為一旦西南十五州并入長安,那么長安的行政區域就跟金陵的行政區域相差無幾,這已經不是小朝廷了,根本就是在分裂大宋。

  他被罵了,但議案卻被保留了,而接下來的議案就是削路建省、拆州為市。

  簡單說就是將現在的軍路設置改為行省設置,再將繁瑣的州縣制改為市制,將現有兩京六路七十二州,改為兩京二十一省一百四十二市。

  這個議案同樣被保留了下來,趙性甚至親自批復,說讓人把遼國、草原和東、南、北三海區域也要計算到其中。

  有人說這會產生宋遼沖突,趙性于是干了一件讓天下人無不瞠目結舌的事,就是親自以國書邀請遼國皇帝陛下派遣特使來商討這削路建省、拆州為市的事項。

  至于理由,那自然是宋遼爭議重合,將來的事將來說,現在先把大中華的框架給定下來再說。

  面對這樣光棍的皇帝,遼國倒也是光棍對光棍,真的就遣了使團過來商討命名之事。

  遼國使團是十一日到的,從他們到大宋的那天起,兩邊的相關官員就打了一架,然后第二天又打了一架,第三天兩方休戰,有人見他們坐在鴻臚寺的亭子里吃火鍋。但第四天,他們又打了起來。

  是真打,因為京城里不少有名的大夫都被請去了鴻臚寺,雖然他們沒透露口風,但只字片語間的確是證實這幫人在里頭打架了,而且打的很兇。

  “憑什么?姓許的,你就說這地方憑什么叫遼寧!我就要叫它奉天。”

  “老子今天跟你這雜毛也無話可說,動手吧。”

  鴻臚寺的全武行仍在繼續,百姓吃瓜吃到合不攏嘴,而隨著這滿城的風雨燃起來的時候,突然在傍晚時,一駕馬車悄無聲息的進入了金陵城之內。

  沒有車隊也沒有隨從,平平無奇的一駕馬車而已。

  但自從這駕馬車進城的那一刻開始,整個金陵的皇城司全都動了起來,每個人都是一副風聲鶴唳的模樣,不知道的真的以為是他們得到線報有人要來刺王殺駕。

  馬車緩緩駛過的繁華的大街,停在了金陵工坊的門口,簾子一掀,從上頭走了下來。

  工坊兩邊早已經被肅了場子,滿地都是皇城司的探子,而負責守門的衛兵也換成了皇家禁衛。

  “嚯,這么大陣仗。”

  下了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抬腳走入了工坊之中。

  他此番前來沒幾個人知道,而且他來的也低調,甚至都沒有驚動城防,住的地方也是曾經他在工坊之中的宿舍。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已經如此低調了,卻還能惹得這么多人出街,弄得好像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一般。

  “你們怕不是在防備我造反啊?”

  “宋大人,您說笑了……”

  接他的人正是白念安,白念安如今可是不得了了,這些年的時間他經過層層選拔,早已是刑部侍郎兼皇城使了,無數人背地里稱他一聲白無常,可就是這么一個白無常,看到的那一刻,腿肚子還是抑制不住的哆嗦了幾下。

  進入房間,白念安卻是侯在門口不敢入內,抬眼看了他一下:“進來坐,現在怎么小心翼翼的,侍郎大人。”

  白念安干巴巴的笑了笑,心說‘他娘的大宋誰不知道你是個影子皇帝,我敢隨便么我’,但臉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脫下鞋子赤腳走入了屋內。

  “看來你干的不錯。”坐下,白念安立刻提著旁邊的水壺給他倒上了茶:“才幾年就干到了刑部侍郎。”

  “全靠宋大人栽培。”

  白念安說話始終小心翼翼,因為自從登堂入室了,他才知道這有多厲害,朝廷中的那幫人,哪一個不是狼顧鷹視,稍有不慎就得被人敲骨吸髓。

  怎么起家的,白念安心中清楚,從一介小小巡查,一路成為大宋的影子皇帝,天下家國之事,十之七八都要他點那么一下頭,這其中要說光靠機緣,那真的是胡說八道了,真的有人信了并想復刻一下他的路徑,恐怕第二年就是周年忌了。

  “明日我進宮一趟,趙性沒偷偷跑路吧?”

  提到趙性跑路這件事,白念安心中就發苦,那個官家啊……真的是沒法子說他了。

  “倒是沒有,但若是宋大人再晚一些,官家就真跑了。這幾日他正忙呢,大朝會今日才結束,又有多國使團前來賀年。官家也是分身乏術。”

  “那就好。”

  想了想便說道:“明日下午你給安排一下吧,上午我還有些私事。”

  “屬下明白。”

  看著端起茶杯,白念安識趣的退了下去,而在他走了之后走到窗口,看向外頭的金陵城,不由得有了些許感慨。

  當年走時的金陵城與現在的金陵城完全是兩座城池,它的繁華和莊重、古典和新銳都在這幾年里開始瘋長了起來,不過唯一一點讓不太喜歡的就是這里沒有像長安城和連云港一樣大規模使用路燈。

  城市到底還是不夠亮,星星點點配不上的這繁華都市,必須要亮起來,什么光污染不光污染,連光都不夠,說個屁的污染。

  “算了,也不是我該操心的事。”伸了個懶腰自顧自的說道:“明天罵工部去。”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先去科學院里繞了一圈,本來想看看張清這個曠古爍今的數學天才,但聽院里的人說,張清去連云港找師父去了……頓時覺得人世無常了起來。

  既然看不到這個小徒弟,便轉道去了金陵城角落的一處宅子,不過在宅子門口時,他卻愣了一下,退后了幾步仔細看了看,發現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就是這里……可是……

  “你找誰呀?”

  門里這時出來了一個七八歲的女童,雖然穿著打扮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手上卻拿著三字經,卻是正在讀書的模樣。

  “我來瞧瞧這里一個長輩,這是……”

  “先生先生,有人來找您了。”

  那女孩轉身邁著小腿跑了進去,不多一會兒便見一個一身尋常棉衣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她身后還跟著八九個跟那個小孩一般大小的孩童。

  “你怎么來了?快進來。”

  跨入小院,抬頭張望一圈:“娘娘真是好雅致啊,在這里當起了教書先生?”

  太后撩起頭發輕笑著說道:“閑來也是無事可做,剛巧周圍幾乎鄰居平日里都對我頗有照顧,我便在他們外出做工的時候幫他們照顧一下孩子,再加上我也識字,便順帶教教孩子們讀書寫字了。”

  笑了起來:“倒也是好事一件。”

  “你先坐一會,我去端些糕點來。”

  “不用客氣了。”擺手道:“我就是順道來瞧瞧娘娘的,看到娘娘還安好,我便放心了。”

  “好……都挺好。”太后莞爾一笑,雖已是差不多五十的人了,但仍還保留了一些當年的底子,看上去也比在宮中的時候健康開朗了許多。

  “那太后娘娘可還缺吃穿花銷?”

  “不缺不缺,都不缺。”太后連連擺手:“每個月都會有一筆錢給我的。”

  “那就行。”回到門口拱手道:“那娘娘忙著,我便先告辭了。”

  “不如留下吃個午飯吧。”

  “哎呀,我倒是也想,只是這一趟時間太匆忙,下午還得入宮呢。”

  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當下的地位和能耐,忙才是正經的,所以也便不再挽留:“若是有空,多來玩玩。”

  “一定。”

  出了門,在門口的樹下倒是感慨了一陣,恐怕現在任誰來都想不到這位看上去慈祥和藹的姨婆,當年可是威風凜凜的老佛爺,連當今皇帝都是她手掌心的把件。

  滄海桑田,世事無常啊。

  在這里溜達了一圈,便來到了弘文館。這是他主持修建的地方,如今卻成為了大宋乃至整個世界最大的圖書館,本來他以為這地方會是冷冷清清,安安靜靜,但到了這才知道,金陵恐怕除了菜市場就沒有比這里熱鬧的地方了。

  那門口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說不上摩肩擦踵,但絕對也是絡繹不絕,進去之后更是發現,偌大的場館里居然連一個空位都沒有了,背書的背書,摘抄的摘抄、查詢的查詢,有位置的坐在位置上,沒有位置的席地而坐,有些人甚至手上拿著一個饃饃就這一杯水就開始在那里苦讀。

  不過這地方雖是人多但卻一點都不嘈雜,除了細微的讀書之聲,剩下的便是翻書時的嘩嘩聲。

  “請問是閱讀還是借閱?”

  “哦,我來看看的。”對那門口的管理員說道:“科學類的在哪?”

  “哦,在丙字柜甲列。”

  “多謝。”

  走了過去,卻發現當初只有薄薄一層的科學類書籍,如今卻已經塞滿了七個碩大的書架,而為它專門留出的空位,遠比詩詞歌賦要多上十倍不止,而書架下頭全是坐在那苦讀的年輕人,有些晦澀難懂的專業術語,他們鬧不明,就只能先記下來。

  看到這里幾乎都沒有個下腳的地方,也沒好意思往里頭走,但剛準備轉身時,卻聽到地下有個聲:“這位前輩是要來借閱嗎?不好意思,擋著你的路了。”

  前輩?

  心中一愣,但轉念也就釋懷了。是啊,自己不知不覺也成前輩了,雖然已經有過心理建設,但突然被人這么叫一嗓子,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沒事,我就是來看看。”

  看著這些十四五、十五六的孩子,當年自己在金陵城最風光的時候,他們還流著鼻涕滿街跑呢,而如今卻已經是這么大個人了。

  果然這時間不等人吶。

  “北云來了?”

  弘文館館長,漢文白話詞典、多語通用詞典、幼齡科教讀物、大宋百科全書主編以及通用字音倡導推廣者,此時從門外小跑了進來,聞聲回過頭笑著拱了拱手,但并沒有說話便走了過去。

  “許久不見啊,北坡兄。”

  “你啊你啊。”北坡在他肩頭捶了幾下,也是笑著說道:“可是害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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