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如今的大宋與大唐有什么區別,那可能便是大宋從不用鋪張浪費、奢靡無度來彰顯國家的力量。
但要說這個國家花錢,那也真的是厲害,戶部的人天天爬起來就是黑著眼圈撥拉算盤精打細算,因為國庫中真的沒有余糧。
可要說大宋賺不賺錢?那也是真的賺錢,大宋今年國庫入賬數額達到了歷年新高,共計兩萬萬三千五百萬貫,但盈余卻不足三千萬貫。剩下的錢全部都扔到建設里頭去了,因為大宋皇帝“好高騖遠”,定下了個死命令,要在十年之內將每一座城市之間都建設起水泥路來,而且每座城市都需要有最少十所各類的學堂。
后續還有什么公共衛生、醫療等等,這玩意張嘴說的好聽,可算下來全是錢,國庫里的錢進來不到三日就要轉出,根本存留不得。
雖然國庫窮是窮了一些,但也正因如此,這幾年時間里貧窮者肉眼可見的少了,而自從大宋立國以來幾乎年年都要出現的兵變,已經有兩年沒發生了。
今夜的弘文館之中也是熱鬧非凡,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弘文館中坐滿了人,上上下下數千人,都在等待著即將開始的戰斗。
趙性坐在雅間之中,身邊放著一壺茶水:“安置在這地方算個什么,老子要下去坐大廳。”
“官家,安穩一些吧,萬一打起來了,誤傷可是不好。”
“打啊!打起來啊!”趙性嗑著瓜子:“走走走,下頭坐去。不打起來朕來這里作甚?”
趙性才不管周遭人的阻攔,提起東西便開門走了下去。
那些護衛一看要糟,連忙快速的走到下頭,將坐在最前頭的幾個富家公子請了起來,在他們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后,那些公子哥兒立刻乖乖的將位置讓給了趙性和晏殊等人。
“如今金陵風氣不錯嘛,朕還以為會有些波折。”
“是啊是啊。”
晏殊漫不經心的應付了一句,回頭看了一眼身后護衛懷中的金牌……
文斗準時開始,這一開場就是高潮,上來便有人指名道姓說所作所為背離了仁義之道。
這話一出,引發軒然大波。就連趙性都皺起了眉頭,指著臺上的那個年輕人說道:“這人是誰?”
“翰林學子,孔維仁,據說是孔圣后人。”
“狗膽包天。”趙性撩起袖子:“朕現在便去干他!”
“萬歲,三思……”晏殊連忙拉住了趙性:“讓他說便是了。”
晏殊說完后,湊到趙性的耳邊說:“讓他們罵,讓他們把給罵回來。”
趙性一拍大腿:“那不得翻天?”
晏殊不動聲色的在趙性手掌上寫下了幾個字,趙性眼睛一瞟:“當真?”
“嗯。”晏殊點頭:“新舊氏族之痛,看來不止是遼國,現在許多鄉紳和書香門第都開始抵制全民教育,這事需有人破局。”
趙性輕輕點頭,慢慢展開扇子,耐著性子開始看上頭的人慷慨陳詞。
當然,后頭上來的人倒是一一駁斥了這人的理論,但到底儒家人數還是要多上一些的,兵家的代表顯然弱了一頭,不過總體來說還是在據理力爭,兩邊到最后還是不相伯仲。
等到第一場結束,等待第二場時,下頭的人也在議論,也是不知是不是有人花錢買了風評,反正的風評被說的很差。
反正晏殊總結了一下關于的評價就是他收復失地這件事本身沒問題,但方式方法有很大的問題,如果這樣以后起了爭執,大宋將不尷不尬不倫不類不仁不義。
千錯萬錯就是那的錯,他這種趁人之危、小人之勢的行為手段必須遏制,否則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趙性幾次想暴起打人,但都被晏殊按住了,可趙性前后是氣不過了,憤然離席。
“混賬東西。”趙性走出門外,看著燈火通明的弘文館:“來人啊,給朕一把火把這燎了,把里頭的混賬全給燒死。”
晏殊不以為意的朝身后那些不知所措的護衛擺了擺手,然后笑道:“官家莫急,此事你我都不好介入。”
“為何?朕是皇帝!”
“正因您是皇帝。”晏殊伴著氣咻咻的趙性往前走著:“若是按之行事方法,的確是有違祖制,但你我都知他沒錯。可天下悠悠之口不可硬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嘛。這件事就需要讓他自己來以理服人。”
“他會以理服人才怪呢。”
“那又如何呢。”晏殊攤開手一臉無辜的說道:“我大宋幾時又因言獲罪呢?朝堂上就莫要干預了,反正他們的囂張定是有人能整治的,至于是不是以理服人,只要服了不就成了?況且,這本身名聲就夠臭的了,想要正名還需他自己來。”
“你這人,可是真壞。”
“要說壞,我可沒有那位遠在長安的大爺壞。”晏殊哈哈一笑:“咱們就任他們鬧兩個月,兩個月后大概便要回來受命了。”
“對哦。”趙性拍了拍腦袋:“他要入京述職的。”
“哈哈哈哈,雖然讓他過年不用回來參加大朝會,但回京述職還是要的。況且,他不還是要將太子接去長安么?他不親自來,官家可送不走太子。”
“對對對。”趙性連連點頭:“你們這些讀書人啊,壞!”
壞歸壞,但晏殊卻說到了點子上,想要接走太子,非親自前來不可,因為趙性只要提起這事,那就是有違祖宗了。
這跟祖宗到底誰厲害,那就要看看他的能耐了。
當然,肯定不會在輿論戰場上落下風的,即便是他不在金陵,第二日開始各路報紙開始出現了各種駁斥之聲。但文化人之間卻仍是吵做了一團,各方學術代表紛紛開始露頭,恍惚間又讓人看到了當年百家爭鳴時的盛況。
只是這一次,他們的論點中心變成了這個人和他在長安所干的事情。
根據晏殊的統計,大體上仍是分為兩派,貴族階級明顯是厭惡的,甚至將他放在了首要之敵的位置。但普通的庶民與百姓以及貧寒學子卻并不管那些大道理,因為他們能夠讀書能夠工作能夠有飯吃能夠當官,都是因為推行的考試和官員制度改革。
之前他在金陵時,因為強權的緣故,這些問題都沒有爆發,而他如今一走便是多年,有些人終究是要冒出來了。
這個問題是古之帝王最頭疼的問題,要革命?那革的是誰的命?革祖宗的命、革自己的命!強制推廣也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問題。晏殊也是貴族出身,根據家國天下的道理,他也是無力與他的階級所抗衡的。
那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破局的人,一個敢干的人,而且這個人足夠有能力也足夠能讓人信任。這個人是誰,自然便是那個一身匪氣的讀書人了。
第二日,翰林院石大學士直接上奏了,他不知是哪里來的膽子也不知是受了誰的蠱惑,昨日那么慫的他,今日直接請旨流放……
“官家,其實我最擔心的是最后百官群臣跪在宮門之外哭訴。”
“這他娘的是逼宮了吧?”趙性側過頭:“這事能忍?”
“能不能忍,先看他們會不會干了。”晏殊倒是憂心忡忡:“所以我為何不讓您插手,您現在只能當個公斷之人,不偏不倚。行天下之公理,否則百官那邊定要出岔子。”
趙性深吸一口氣:“明天起個章程,讓宋狗給老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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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得等到清明之前了。而且最好是在新一輪官員調動選拔之后再把他弄回來。”晏殊將石大學士的奏章扔到裝瓜子殼的簍子中:“現在么,就讓他們先討論一番,我泰山與丁大人還是能控制局面的。”
趙性冷哼一聲:“幾年好日子過夠了,又想爬到朕頭上了。”
晏殊笑了起來:“以前倒是簡單,現在可難咯。官家可知為何?”
“大宋有脊梁了。”趙性臉上露出了笑容:“長安便是大宋的脊梁,不過這幫子新貴真的惡心啊,他們明明是靠新政起來的,但轉過來卻要打壓新政。”
“正常的,因為他們不想子孫后代再與那些庶人爭一塊饃饃。”
“行。”趙性冷笑:“朕就讓他們吃糞!”
而此刻的在干什么?
他什么也沒干,只是正蹲在一個窯洞面前跟一個當地老農討論怎么才能在這片地方種糧食。
他今日剛接到圣旨了,已經因為私自調數萬大軍而被貶為長安縣令了。
但這長安縣令坐著,雍州刺史站在他身邊,微微弓著腰,一臉嚴肅認真。
“你記一下。”轉頭對新來的雍州刺史說道:“看看能否優選培育新種麥種。”
“是,宋大人。”
“嗯。”起身朝那老農拱了拱手,繼續往前走去:“這地方不是個豐收之地,但也不是不能種糧食。天底下沒有什么都行,沒有飯吃可是要恐慌的。”
“宋大人說的是,下官……”
“唉,我現在才是下官。”擺了擺手:“等過兩日我返回長安之后,就把東西搬去縣衙。”
“別別別……”刺史臉都綠了:“宋大人,那可萬萬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