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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三年1月25日 雨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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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便是朕的天下哦。”

  站在偌大而空檔的后宮廣場上,佛寶奴屏退伺候的太監之后,張開手轉了一圈:“你看它,多大。”

  妙言從遠端款款而來,一言不發的從佛寶奴的身側走過,徑直走入了主殿的門口,站在那居高臨下看著大遼的皇帝陛下。

  “但是很空。”

  這一句話就讓佛寶奴鎩羽而歸,之前的得意勁兒徹底卸了下來,她板起一張臉,背著手順著臺階走入大殿之后,卻也是不發一言。

  妙言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后也緩步跟了進去,里頭擺著一張桌子,上頭有一個銅鑄的鍋,里頭的羊骨湯正在翻滾,旁邊擺著許多菜肴。

  佛寶奴落座在主位上,一只手撐在下巴上看著桌上琳瑯滿目的東西,輕笑一聲:“若是你沒來,今年我就該獨自過年了。”

  看著偌大的殿堂,那種空落落的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即便四周圍都點著炭火卻仍架不住寒氣凜然,設想一下若是這偌大的殿堂只有一人,那該是怎樣一種怎樣的悲涼。

  “為什么這么狠。”妙言坐在桌前,看著懷中抱著宋北云送給它的小懷爐,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上來就殺了近萬人,手段之兇殘、朝野之動蕩,你扛得住嗎?遼國扛得住嗎?”

  “歷代革命,無有不犧牲者。壯烈也好、冤屈也罷,若是能讓這大遼痛雪國恥,再回黑水之畔,區區人命何足掛齒,此為帝王之道,我沒的選。”佛寶奴將鍋中的肉撈出一塊,繞著桌子跑了很遠,來到妙言面前,放在她的碗中:“即便是要朕的命,朕也在所不辭。”

  “前半句很耳熟。”妙言抽出一張凳子讓佛寶奴坐在她身邊:“黑色龍袍真好看。”

  “好看么?”佛寶奴笑著撩了一下龍袍的衣擺坐了下來:“耳熟也正常,畢竟是你的枕邊人。”

  “咿?有酸味。”妙言眉頭挑了一下:“你不會真的喜歡那個混蛋吧?”

  “那倒不至于,我又不是沒見過男人。只是心有不甘,他為何不在大遼。”

  妙言撐著腦袋看著佛寶奴:“他在大遼,你不可容他。”

  “他那種心思齷齪之人,定是想著我會飛鳥盡良弓藏對吧。”佛寶奴仰起頭嘆了口氣:“他其實是錯了,若是他真的肯用心輔佐于我,我什么都給他。”

  “包括你自己?”

  妙言的問題相當尖酸刻薄,這別說是一國皇帝了,就算是問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都是讓人難以啟齒的。

  但佛寶奴到底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她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笑著露出她的小虎牙:“嗯,給。”

  “那你也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你會一邊嫌他沒出息一邊恨他不知不覺拿了你半壁江山的,你一定會殺他。”

  “不會。”佛寶奴輕輕搖頭:“朕說了不會就不會。”

  這娘們的嘴硬,小宋老早就跟妙言說過了,而今天妙妙姐姐算是看到她的嘴到底有多硬了,她就屬于典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類型,她不是趙性,她容不得宋北云,這不容質疑。

  至于為什么,其實很簡單,她容不得宋北云的目無皇權、她容不得宋北云的目無君上,她更容不得宋北云的思想顛覆。

  他們之間必然是會有重重矛盾,這樣一個鐵血的女人,絕對不像她所說的那樣想當然。

  “他不會來的。”妙言給自顧自的給自己盛了碗湯:“他沒你想的那么勇敢,你也沒自己想的那么大度。”

  “是嗎?”佛寶奴又開始不服氣了:“那我給他生下孩子呢?那如果我把皇位傳給那個孩子呢?”

  “那跟你殺了他有什么沖突呢?”

  佛寶奴語塞,半天沒有個回應,最后只是撇了撇嘴,臉上全是無奈,就是那種不被人信任的無奈。

  “那我該如何才能打動他?”

  “他?我想想。”妙言沉默一陣,突然嗤笑起來,她捂著嘴越笑越開心,最后甚至都忍不住哆嗦了起來。

  “你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到堂堂一國皇帝處心積慮想要把一個混蛋弄到手,就覺得樂不可支。”

  “罷了。”佛寶奴搖頭道:“有你也是一樣。”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妙言輕聲問道:“你憑良心說,若是他來了,你肯放他走嗎?”

  “不。”

  “好,等到你肯放他走時,你就能打動他了。”妙言指了指鍋:“肉快煮化了。”

  一小段關于宋北云的討論告一段落,佛寶奴不太明白妙言的話具體是什么意思,但如果宋北云來了遼國,她肯定是不會放他離開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宋國皇帝不也不肯放他嗎?都是不肯放,為何會有截然相反的結果?

  這非常考驗腦力,佛寶奴想不明白,妙言卻也不肯說,兩人居然一時之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最終還是佛寶奴打破了僵局:“那你說說,遼國如今陷入困局,你打算怎樣破局?”

  “三管齊下吧。”妙言抿了口湯,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沒他弄了好吃。”

  “所以讓你把他叫來啊,若是今日他在這里,想來會快活許多的。”佛寶奴笑道:“他就像只皮猴子似的,讓人快活。”

  妙言不搭理她的感慨,只是繼續說著自己的話題:“遼國如今問題有三。第一是地方鄉民私斗成風。第二是田產林地散亂分部。第三是大家氏族不認王權。這三個問題你不解決,遼國就是強大不起來。”

  佛寶奴垂下眼皮:“我知道,那你有何法子?”

  “還沒想到,不過我知道怎么讓你短時間里能夠囤出錢來。”妙言小聲說道:“我到底是不如他宏圖大略的。”

  “那也比我手下那些酒囊飯袋強上千倍萬倍。”佛寶奴輕嘆一聲:“你說與我聽聽。”

  “古來便有工農商三稅,不管是遼是宋,都以農稅為主,但從去年開始,宋國逐漸轉變了稅收結構,農稅比例降低到了前所未有之程度,取而代之的是以商稅彌補之,這乍看之下其實是重農抑商其實卻是不然,農稅的減少其實就會刺激買賣,占人口最多的農民手中有了更多的錢,商人自然便是有利可圖,于是便有了大宋的怪象,商稅更高卻商業茂盛。”

  佛寶奴輕輕點頭:“那你如何打算?”

  “遼國與宋國情不同,自是不可全盤照搬,但卻也不失為一種參照。遼國若是一門心思造工坊,只是勞民傷財罷了。”

  “為何?”佛寶奴眉頭一皺,她最聽不得人家跟她意見相左:“你說出個緣由。”

  “你遼國有宋北云?”

  佛寶奴閉著眼睛將頭側到一邊,滿臉的不甘心。

  “工坊之初都是由宋北云一手操持,冶煉、制炭、打造、工器等等,都是他一造起來的,你看著他覺得他只是個白皮書生,可若是你見過他赤著上身的樣子,你便是知道他為何能將工坊以一人之力生生拉起來。”

  說道這個佛寶奴就不困了,她想到宋北云那一身漂亮的肌肉,還有在火爐子旁揮舞大錘的矯健身姿,居然抑制不住的吸了一下口水……

  這個動靜讓妙言聽見了,佛寶奴連忙用手巾擦了擦嘴:“肉有些燙……”

  “工坊并不是支幾個爐子,找幾個民間的匠人就能支撐起來的,里頭每一個環節都需要相應的技藝、配方等等搭配,一爐鋼鐵你在普通爐子里燒出來的和在他爐子里燒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妙言繼續侃侃而談:“這些東西若是你強要建,只是勞民傷財罷了,除非你能在遼國也找到一個他。”

  佛寶奴絕望的搖了搖頭,她當然找了,但真的好像天底下就是那么一個人似的,要不是因為這樣,她也不至于這些日子每日都是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痛楚讓她恨的想要用刀把宋狗給插死。

  “那你說我該如何?工坊已經開建了……”

  “改。”妙言笑道:“還來得及,你改成一個集散市場就好了,天下最大的集散市場。”

  “嗯?”

  “我方才還未說完,遼國若是想要有錢,你得開源節流,主要還是開源。遼國地位特殊,上有草原和金,下有宋、大理,西有西夏、吐蕃,天底下所有國家都與你遼國接壤,這樣得天獨厚,你居然還能喊窮?”

  “嗯?”

  “我只講一句,你好好思索一番。”妙言仰起修長白皙的脖子看著佛寶奴:“農稅減半、商稅翻番、工稅漲三成。出口免稅,入口重稅。”

  “嗯?入口重稅?出口免稅?何解?”

  妙言笑著說道:“簡單便是從別國來遼國的貨,都不要稅了,可若是想要從遼國出去,那便是要稅。這個稅如何定呢?那便是需要計算一番,對不同的貨物取不同的稅收,這個值要卡死在既比他們取道別國要少一成到兩成,但卻又比現在高一倍到兩倍。”

  “為何要這樣?”

  妙言指著桌上的羊肉:“你把兩個盤子里的羊肉互換個位置。”

  佛寶奴照做后不解的看向她。

  “兩盤羊肉就是別國,手便是你遼國。你看這肉還是肉,可你手中多了什么?”

  “油。”佛寶奴豁然開朗:“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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