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誰能想的到,這些年來騙朝廷錢最多的居然是定國公之女。
僅僅一個月,八千五百人的民夫隊伍就從朝廷那里掏出了數十萬貫的資金。
而這些錢居然全都花在了徭役能干的事上,什么開墾荒地、平整山林、拓寬道路等等。
這些本來一毛錢都不要的生意卻被左柔按照每日每人一百五十文的賬算在了朝廷的賬上。
這還只是單純的人力工資,還不算上伙食和高溫費和各種補貼,這花錢簡直如流水啊……
“這哪是騙,這是明搶啊。”趙性說完,感嘆一聲道:“這是擺明了在搶朕的錢。”
“你這個人,目光短淺。”宋北云牽著左柔的手把她拉在身后:“錢花出去,自然有花出去的好處。金陵城的繁榮就是靠著這些人,你這怎的想不明白呢?”
“就是。”左柔在旁邊補刀:“他們有了錢,才好買東西,東西賣的多了,外地人做生意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你看看,連左柔都明白的事,你怎么還不明白?”
“真哪是不明白,就是心疼罷了……”趙性搖頭,頗為無奈的說道:“你們二人也莫要聯手對付我,你們就不怕朕到時……”
他的話說到一半,卻發現左柔已經拉著宋北云開始撒嬌了,說自己這些日子多辛苦之類的話。
“你就問問她黑了朕多少錢!”趙性在旁不甘心的喊道:“別光顧著辛苦!”
但他的話顯然被人忽略了,左柔楚楚可憐的看著宋北云:“你出去玩也不帶我。”
“我出去是殺人的,哪里有時間玩。”宋北云嘆氣道:“好了好了,為了犒勞你,等晚上我回去給你燉排骨吃。”
“好唉!”左柔一聽有骨頭吃,立刻就高興了起來:“要糖醋的,我喜歡糖醋的。”
“好好好,糖醋糖醋。”
趙性在旁邊暗暗哼了一聲:“宋狗,你可是選好了?”
“選什么?”宋北云回頭看過去:“你又讓我選什么?”
“金鈴兒和小碗兒,你只能選一個。”
“對了,金鈴兒呢?這兩日都在宮里?”
“她好像說不太舒服。”趙性收起扇子:“你可是要好好想好,兩個只能選一個的,不然我沒法子跟天下交代,等定國公回來,小碗兒也要加封郡主了,你想同時娶公主和郡主,天下沒這個道理的。”
“行了,知道了,別煩了。”
“你這是個什么態度!?”
宋北云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他哪里不知道這一點呢,小碗兒必然要當郡主的,因為大宋沒有異姓王的先例,定國公已經升無可升,所以只能往下封妻蔭子了,可定國公沒有老婆……那就再往下封子女。
左芳世襲國公,小公爺一只,也沒什么好封的。那剩下的就只有左柔了,本就是國公之女了,再封自然也就是郡主了。
而且聽說這次的封賞還是個九江郡主,還有封號端頤。
瑞寶公主、端頤郡主,倆總不能一起嫁給一個破宋北云,別說禮部了,就算是宗正寺都沒法子跟祖宗交代啊……
“金鈴兒不舒服嗎?”
“朕跟你說這個可是認真的,你最好快些想法子,不然朕可能真的只能無可奈何的將金鈴兒嫁去遼國了。”趙性皺眉說道:“你也知道,有些事朕也是無可奈何的。”
“那也行。”宋北云皺著眉頭:“別急別急,容我三思。”
“時間緊迫,這比試什么的,其實就是做個假象罷了。最終還是有意兩國聯姻的。”
宋北云背著手沉默許久:“先給我玉生哥騙個遼國公主來。”
“啊?”
“行了,這事我知道了,我會去安排。”宋北云嘆氣道:“你們皇家的事,真的煩。”
“誰說不是呢。”趙性深吸一口氣:“行了,等會子要是得空,去看看金鈴兒吧,跟朕一起回去。”
“行。”
說了半天的話,那頭也開始掛牌發號了,這里無數商人立刻就躁動了起來,一個個焦灼的往前涌著,仿佛擔心只要落空那么一下,到手的房子就跟跑了一樣。
明明是昂貴的物件但卻被他們弄得跟不要錢白給似的,想來是有些可怕的。
“我俏俏呢?這兩日都沒見她,我還以為她跟公主進宮了。”
“沒,俏俏呀,俏俏去蘇州了。”左柔手上捧著一盒售樓處工作人員發來的冰糕吃著:“她說去蘇州召集一些心靈手巧的女工來,你可莫要小看俏俏,如今這京城的潮流可都是她說的算呢,無數達官貴人都得看她的臉色,否則家里的妻女可不答應。”
“那肯定啊,她的藝術天賦可是無人能敵。”宋北云笑道:“只是她忙起來就連我都忘了。”
“嗯,會忘的,她說反正你也死不掉。就暫時不要管你了。”左柔點頭道:“我讓巧云隨她一起去的,怕她出什么事,有個巧云也好護衛著點。”
“耶?看不出來左小姐突然變聰明了?”
“我一直好聰明的,就是你們說我笨罷了。”左柔驕傲的仰起頭:“我才不笨。”
“是是是,你不笨不笨。”小宋揉了揉她的腦袋:“就是腦子不太夠用。”
而此時,售樓處那邊居然打了起來,趙性連忙拽了拽宋北云,幾人一起走了過去,卻是發現兩個小老頭扭打在了一起,兩人看著都是錦衣華服的,一看就是有錢人,但現在他們扭打一起的樣子,著實有些讓人難以描述,就像是兩個地痞互毆似的。
這里自然有官兵維持秩序的,很快那些帶著紅袖標的禁軍就走了過來,呵斥著將兩人分開,在問清楚原委之后,將他們爭搶的那份裝著資格號碼的卡牌判給了最初拿到之人。
而那沒搶到者當場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吵嚷著說什么“孩子要讀書”之類的話,倒是聲聲啼血。周圍的人看到他的模樣,也都是唉聲嘆氣,但卻無人上來憐憫,因為他們自己也都是抱著同樣目的而來,競爭者自然是越少越好。
“人間慘劇啊。”趙性嘆氣道:“這些人怎的如此執著?”
“這算什么人間慘劇嘛,這幾日見的多了。”左柔撇嘴不屑道:“有多少人散盡家財就為在這能買個如茅廁大小的蜂樓,為的就是讓孩子能考個功名,前幾日因湊不夠錢而跳河者都有好多了,光我們施工隊都撈上了七八個。”
“你看看你辦的好事!”趙性惱怒,回頭指著宋北云:“禍害!”
“你放屁!”宋北云啐了一口,一點都不給皇帝面子:“這種事是我強迫的嗎?我刀架他們脖子上的?還不是都是你這狗宋來個什么商人之子不得考功名鬧的?如今他們如此,你怪罪我?”
“好你個宋狗,你居然……居然膽敢口出狂言?稱呼國朝為狗宋?”
“我說了,你拿我怎樣?”宋北云脖子一揚:“大不了我不干了,去工部混日子就好,混個子孫滿堂,誰管你這破江山滿目瘡痍,你以為你這江山破了跟我有何關系?不管金遼,我哪個不能吃得開?還說不定沒有這許多的屁事!”
“好好好,宋狗口出狂言,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教訓你一番!”說完趙性撩起袖子就要上去揍宋北云:“爺爺打死你!”
而宋北云突然高喊了起來:“打人啦!有人打人啦!”
剛走沒多遠的紅袖標,轉身就回來了,當時就把已經擺出揍人姿勢的趙性給按住了……
后頭的皇城司和司命司的人,臉都嚇綠了,連忙跳出來將他們給圍了起來,趕緊悄悄亮明身份,那幾個紅袖標一見這架勢,再看剛才喊話的人,可不就是皇城禁衛副總指揮使兼監軍宋大人么……而他身邊的人是誰,那還用說?連忙道歉跑路方為正道……
趙性站在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宋北云:“宋狗!”
“你別一理虧就動手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商人為何瘋狂?還不就是這個功名太誘人了,若是不考未來孩子就輸在了起跑線上。”宋北云攤開手說道:“大臣為何不反對?不就是他們見了這里能給他們帶來大量的利益,為何東西兩端要分開賣?不就是維持你們這些人上人的尊嚴嘛,此番種種你還覺得是我在從中作梗呢?我撈到一毛錢了?”
趙性氣哼哼的背著手不搭理宋北云,剛才被禁軍按下的感覺讓他十分不爽,現在正鬧小孩子脾氣呢。
“行了行了,您們莫要吵了。”左柔連忙打圓場:“我場子里的工人都說了,這是好事,以后等新城擴大了,他們也要想法子砸鍋賣鐵的弄個住住,只要自家孩子爭口氣,那一切都值了。”
趙性昂著頭:“哼!”
這時,遠處傳來第二輪叫號聲,那些搖到號的人狀如瘋癲的沖到人群中高喊“中了中了,我中了”,就如自己中了舉人一般興高采烈。
那些沒中的一個個如喪考妣,三五成群坐在河岸邊的垂柳下,唉聲嘆氣。說著說著就有幾個人想要往下跳了,但幸好身邊的工作人員拉住了他們,仔細勸說了起來。
“這才是西城一期,往后還有許多呢,莫要捉急!”
“可這地段……買了便是賺了啊!唉,虧啊!虧大了!蒼天你不開眼啊!”
趙性聽到這番話,表情古怪,但卻也沒心思多說什么了,只是拂袖轉身離去,不過走到一半,他回過頭來:“宋狗,你是走是不走?”
“來了來了。”宋北云拽著左柔:“帶她一起沒事吧?”
“那能有什么事,人家是郡主,你是個什么東西!”
“哈哈哈……”左柔高興的直拍手,還用手指戳宋北云的臉:“你是個什么東西!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