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柔從床上起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完全忘記自己干了些什么,最后的記憶就是悶了一口酒。
而且……那哪里是酒,分明就是蒙汗藥嘛,這一睡就是好幾個時辰。
她緩緩從床上坐起來,發現周圍那些壇壇罐罐擺著,這一看就是宋北云的房間,她抬起手嗅了一下自己,發現身上全是他的鬼味道。
至于衣衫整不整的,倒是不重要了,那么多人呢,他還能干個什么不成,再退一萬步說,他要干什么也等不到今天,這一點左柔還是知道的,當年她完全不懂事時,完全就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巧云?巧云啊。”
左柔呼喚兩聲,門外傳來腳步聲,不多一會兒巧云就從外頭走了進來,她看到左柔之后總算松了口氣。
“小姐,你可算醒了。”
“嗯?我睡了幾個時辰,我看外頭天都黑了。”
“幾個時辰……”巧云輕輕搖頭:“小姐睡兩日了。”
左柔愣了片刻:“哈?兩日???郡主呢?”
“郡主昨日便回去了。”
巧云說著趕緊從外頭將一個砂鍋提了進來,里頭是熬煮的滾燙的肉粥,打開蓋子之后香味沸騰而出。
“小姐,先吃些東西吧。”
左柔緩了一下,發現自己的確是有些四肢無力,看來果然是睡了兩天,她從床上下來,踏在宋北云自己做的木屐上,踢踢踏踏的來到屋外的“自來水”前洗漱了起來,用來刷牙的牙粉和小牙刷都已經給她備好了。
“這狗東西想的還挺周到的。”
“他……他其實是打算把你丟出去喂狗的。”巧云低著頭小聲說道:“我沒讓。”
“嗨……”左柔不屑的漱了漱口,吐出水之后回頭說道:“他是什么人,你還能不知道嗎,他也就嘴巴厲害,心軟的很,才不舍得拿我去喂狗呢。”
踢踢踏踏的走到小方桌旁,左柔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肉粥輕輕吹涼,小口抿了一下:“唔……這個味道,怕又是那個狗東西做的。”
“嗯,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巧云有些奇怪,這用嘴唇碰一碰就知道是誰做的飯,這也算是門本事了。
而看到巧云滿臉疑惑,左柔慢條斯理的說道:“他那個味道人家做不出來,魚不腥、肉不臊,鮮甜適度。而且若是你煮的,里頭一定是會有些果蔬,那狗東西真的是純肉。”
巧云連連點頭,要說了解還是自家小姐對那家伙了解,這鍋肉粥的確是宋北云做的,里頭除了牛肉、魚肉之外,便再無其他東西,可偏偏在他的手中就能化腐朽為神奇。
牛肉是稀罕東西,他也用的不是鮮肉而是風干的肉干,當時巧云看他弄時是將牛肉的肉干用手撕成細碎的肉絲,然后加入昨夜剩下的干凈雞湯中,等肉絲吸吮了雞湯后,他又將那些肉絲放入鍋中炒干,接著和水米一起下鍋的慢慢熬煮。
而料理魚時更是讓巧云大開眼界,他將一條草魚去鱗去皮去骨,只剩下完整干凈的魚肉之后,切成半透的薄片,再將魚片抹上了奇怪的香料放在火上烤干,抹上鹽后在石臼中搗成魚粉,倒入翻滾的牛肉粥中,改文火慢慢熬煮四個時辰。
剛才開鍋的時候,就連一貫沒什么口腹之欲的巧云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實在是香,香得讓人難以相信。
“這可真是美味。”左柔吃到一半,抬起頭看了一眼巧云:“巧云姐也來吃些。”
“不必了,小姐……”
左柔低頭看了這滿滿一鍋的粥:“那狗東西的心思,你還看不出來嗎?你看我像是能吃光這一大鍋的人嗎?他這分明就是備了兩人份,若是我不給你吃,明日他可有得刁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貼狗皮膏藥,煩死個人。”
巧云看了幾眼,似乎還真是這樣,這一鍋粥的量絕非小姐一人能吃下的量,而當時她也并未在意,而現在想來大概宋北云是真的有這打算的,因為若是煮兩份一樣的,巧云身為婢女那是怎么也不能與主家吃一樣的東西,這是有忌諱的。
而現在若是由左柔親自分出一份出來,那就算是主家的賞賜,自然也就不算壞了規矩同時也呵護了巧云。
想到這一點,巧云輕輕低下頭,嘴角扯出了些笑容。
“吃吧吃吧,巧云姐啊,你就是這般看中規矩。若真要按規矩走,那狗東西都被我打死百余回了。”左柔從伸手可及的地方取下一個碗:“你看,連碗都備好在這里了,那狗東西!”
雖是一口一個狗東西的叫著,但巧云卻從左柔那邊聽不到半分嫌棄,反倒就像是自家娘子在嘟囔干了些討人喜歡的壞事的相公似的。這不合規矩,更不合禮節。
“小姐,您將將要嫁人了,有些事還是需小心一些,到時壞了名聲,婆家不喜。”
“呸!老娘死也可不能嫁。”左柔倒是剛烈:“大不了找個人把肚子弄大算逑。”
巧云臉色大變,她連連擺手:“小姐,可使不得啊……這要讓人聽見,家風就毀了。”
“我怕個屁。”左柔氣鼓鼓的說著:“我爹爹那么想跟王家扯上關系,那讓他自己娶了王家那個俏寡婦便是了。”
“小姐!”巧云急的直跺腳:“你這話成何體統啊,可莫給家里惹麻煩。”
左柔不言語,讓巧云分出一半肉粥之后,便不再說這個話題了。
還沒等一碗粥吃完,外頭的門突然被推開,左柔一抬頭,硬是吃了一驚,她皺著眉頭:“你找我都找到這里來了?”
外頭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那個親弟弟,左芳。左芳看到姐姐坐在那盤著腿吃東西,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聽到左柔的話之后,他表情沉重的說:“爹爹說讓你明日回家,若是不回,他便派兵抓你回去。”
“憑什么?”左柔氣得把筷子一摔:“他敢!”
“姐,聽我一句,這次可不是調笑,等你回去之后便知了。”
從小這弟弟就一直護著自己,而現在他出奇的沒有護著,這里頭一定是有問題的,左柔也許沒有郡主那么聰明,但倒是也不笨,她給了巧云一個眼神,巧云立刻端著碗走了出去,還順手關上了房門。
巧云一走,左芳立刻迎上前:“姐姐,你是真不該來這,更不該把郡主帶來這!若不是昨日你昏睡在此,昨日我便帶你離開了。”
“那你現在怎知我醒了?”
看左芳一身風塵,想必是從金陵城一路狂奔而來,左柔滿臉狐疑的看著他:“你給我老實講,這里只有你我姐弟二人,否則我便是死也絕對不回去。”
左芳嘆氣,他最是了解姐姐的脾氣,但真讓她繼續在這里折騰,那是真會出事的。
所以哪怕可能有走漏風聲的風險,但他還是湊了上前,壓低聲音說道:“你可見到了這莊戶主家的那個嬰孩?”
“你說紅姨?”
“我不知她叫什么,只是那個孩子……”左芳湊到左柔耳邊:“是燕王殿下。”
聽到這個稱呼,左柔的眼睛瞪得老大:“燕王不是……”
左芳小公爺連忙制止了姐姐繼續說下去的沖動:“不便細說,等回去再說。”
“他也知道?”
左芳知道姐姐嘴里的他是誰,所以小公爺輕輕點頭:“便是他從肖遠望手里救下的,帶回這里。”
“他知道身份?”
“嗯。”小公爺點頭道:“我告訴他的。”
左柔眉頭緊鎖:“那他豈不是很危險?你們怎么肯留他?”
“他留了暗扣……這個人鬼精的很,若是我們將他殺了,暗扣就會動起來,我們就都完了。”小公爺冷哼了一聲:“但我查不到暗扣是誰。”
“那你怎知他留了暗扣?”
小公爺小聲道:“在將燕王殿下寄養于此地的第二日,爹爹就接到了一封信,信是托人轉交,里頭就提到了這事。姐,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郡主帶來這里,那到底是她弟弟,她又聰明精靈,若是讓她發現一絲一毫的端倪,讓趙性知道,我們一家……”
小公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左柔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也就是說……他不光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你的身份還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并且還知道你們在干什么?”
“對,他定然知道,這個人……”小公爺坐在了左柔對面:“他遠不止看上去如此簡單,我去查他,卻根本無法查下去。唯一……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他與你,那個什么……”
“哪個什么?”
“相識已久,不清不楚。”左芳低下頭,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父親也知道了,他現在認為你是因為這人才不肯成親。”
“放屁!”左柔當時就暴躁了起來:“我們清白著呢!”
“我信,但別人信嗎?阿姐,若你是個閑人,你會信一個女子住在個男子家,但兩人卻清清白白?”
“不信。”
“那不就行了,父親也不信。他……暴跳如雷。”
“可是我跟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誰知道?”小公爺皺著眉頭:“難不成還非要父親找穩婆給你驗身?”
“那我就直接死了好了。”左柔氣鼓鼓的說:“行,你爹他不信是吧?那我也不要他信了,你就說我不回去了,我已與宋北云私定終身,腹中已有他的孩子。”
“阿姐!!!!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我已跟父親約法三章,這事事關重大。”
小公爺嘆氣道:“你若是真喜歡他,你聽弟弟的,弟弟自然有辦法能讓你嫁你喜歡的人。”
“才沒有……”左柔哼了一聲:“你莫給我嚼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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