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離別,是一種刻骨銘心。
可是與相同的人兩番生死離別,那滋味卻如五味雜陳。
似乎那已稱不上是痛,只是有些惆悵,惆悵里甚至還夾帶了些小歡喜。
為故人的重逢,為化敵為友的一對兒癡男,為大家義無反顧對自己的支持。
女丸唯一不明白的是,魏賁最后為什么一定要將自己困在村里,為什么不讓自己和大家一起去開辟道路?
她急著回到那方世界,她想知道小伙伴們的結局,
雖然……一切可能都已經注定。
一日過得很快,今天的客流雖然不少,可依然不見有誰作了黃粱意中人。
直到傍晚的功夫,女丸實在等不下去了,只得自己去門外招攬客人。
可是這左腳一跨出門,就感覺似是被什么東西絆到。
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名醉漢臥倒在階上。
她不禁喜上心頭,仔細查看,
那漢子果然是灌了黃湯的標準癥狀。
于是忙喚了兩位伙計,將那人抬入內室。
帛書花光大盛,錦帳溫暖如春。
女丸又回到了薪狩村的小旗桿下。
她先嘗試著走出一丈方圓的范圍,發現禁制已除,不禁雀躍。
隨后她便開始嘗試召喚神力,誰知除了那一身錦繡黃裳,她的所有能力依然處于封印狀態。
“別再試了,只有取得了吠豺內丹,才能找回你的能力。”
女丸轉頭看去,只見那名醉漢已經醒了,
那一副油膩的中年暴發戶模樣,著實讓她為方才的自己惋惜了一番。
“你是?”經歷了這么多天的修行,女丸已經褪去了青澀,非常大方地向對方打招呼。
“在下曹寶,特來助女主人降妖。”
“什么?你叫我,女主人?”
那曹寶自覺失言,尷尬地一笑,
“額,我說,那個我們不是應該先去村口看看么?今日恐怕是沒什么功夫說笑。”
女丸心下一凜,忽然響起昨日魏賁那似有深意地一瞥,急忙快步向村口的斷龍石奔去。
龍門已開,巨石斜斜滾在路旁,碎作數斷。
滿地赭紅,將空氣都染出了刺鼻的腥味。
斷劍!是王魔的寬劍!
殘刀!是楊森的雕刀!
雷劈形成的焦痕,龍卷拖出的風槽,此地必有一場惡戰!
他們,難道……這就是魏賁昨夜將自己困住的原因?
“哎!女丸大人,慢些,你走慢些。真是要把我這把骨頭拆散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丸雙目含淚,向魏賁咆哮著。
“噓!噤聲!”
一聲獸吼自山隙的對面發出,緊跟著就是一片呼嚕呼嚕的獸語響。
曹寶身體不住顫抖,他將女丸拉在斷碎的巨石后,這才小心翼翼地講解到,
“這斷龍石本來就是為了保護薪狩村不受外部兇魔異獸的騷擾才立起的,
若非是大人您到了此處,這斷龍石斷不會開啟。
石頭開啟的時候,想必是驚動了對面的兇獸。
那結果,那結果,你也看到了。”
“他們的元神都被兇獸啃食干凈了?”
“那些人的元神,本來就是被招魂幡喚醒的,
過不了一日也是煙消云散的命數。
現在嘛,倒也不能算是一件壞事。
如果我們能夠解決掉門后的那頭精英吠豺,
不但能尋回你的神力,也能將它腹中凝聚的元神取出,
雖然一時難以聚成人性,但終究還保留了一線生機。”
“走,和它剛一波!”
“開什么玩笑,你現在什么能力都沒有,那什么和它剛?”
“你也沒有能力?”
“有……倒是有,可是,那個,我就是一個輔助。
只是隨身帶了百寶囊,
里面的寶貝,能夠讓你任選三件。
但是說道作戰嘛,那,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法寶?有什么,全拿出來,我瞧瞧。”
“全拿出來?
你這空間怕是也放不下吧。
這么說吧,非限量版本的法寶,你只要叫得出名字我這里都有。
限量版本的嘛……
也有些,比如捆仙繩,渾天綾,打神鞭,雷公轟,你要什么,直接說便是。”
“打神鞭,這個聽上去霸氣,就它吧!”
“打神鞭?那是對神屬性物種才能造成毀滅傷害的寶物,你要打的可是獸!”
“就是說,降魔杵,滅妖缽什么得都沒用咯?”
“是啊,屬性不對,不但傷害達不到預期效果,連自動制導功能也無法開啟。等于是坨廢物。”
“有沒有全屬性傷害的攻擊法寶?”
“有。金磚,可好?”
“金磚……好吧,拿來。”
“哎,這個可是剛剛升級過的金磚2.0。
不單單有物理攻擊力,命中后還有機率炸裂,造成成噸傷害。
它有個俗名,叫板磚。”
“好!拿來。再幫我找個控制系的。”
“控制系?我看看,捆仙繩是不行了。
遁龍樁……這也不是龍系生物。
哎!這兒有個限量款,太極圖!還是群控!”
“行,我要了。哎,那是什么?”
曹寶自百寶囊里取出太極圖的時候,似乎泄出一股異常霸道強橫的氣息,并非來自那張柔和古雅的太極圖。
“那,那個,你確定想要?”
女丸相信自己的直覺,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是一本釘頭七箭書,這本書據說威力無窮。只是,說明書被我弄丟了。”
“說明書?”
“是啊,本來有的,應該是記錄了一些咒語之類的東西,可是……”
女丸抬頭望了望天色,時候已經不早。
曹寶曾說,如果今日不取了兇獸腹中內丹,她的那些朋友可就真的要神形俱滅了。
女丸哪里還管那么多,趁曹寶沒有合攏百寶囊,搶了那書便走。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來。”
百寶囊今日已經被取走三樣神物,立即自行合攏,打了個死結。
這時候莫說是女丸,就算曹寶也沒有辦法再打開袋子更換寶物了。
那曹寶望著女丸背影,遙遙喊道,
“大人,加油!我支持你!在精神上……”,話音越到后來越小,最后四字幾乎是輕不可聞。
女丸沖入峽谷,奔了不過數步,便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是驚動了大量的兇獸。
峽谷中央有一片開闊地,一只巨大的豺形生物正扒著兩邊峭壁的縫隙,張著一只眼睛向里瞧。
污濁腥臭的液體自峽谷中淌過,似乎是那兇獸的流涎,它顯然已經發現了女丸。
周圍那些小形的兇獸已經忍耐不住,紛紛沖入峽谷,想要將女丸撕碎。
女丸將太極圖在地上一展,那些鋪天蓋地沖過來的小吠豺們前赴后繼的踏入太極圖。
隨著道道綠光涌起,盡皆消失不見,也不知被傳送去了何方天地。
峽谷內只留下了一只巨豺和身邊兩只大豺,他們的身軀無法擠進峽谷,反而留了性命。
那太極圖一時半刻無法挪動,女丸也只有硬著頭皮向剩下的三只禽獸走去。
她見有一只大豺擠在兇獸身下,探頭出來,眼疾手快一板磚拍去。
那兇獸連聲響都沒發出,便頭顱崩裂,軟倒在地上。
余下兩只兇獸大驚,本能地讓開了谷口。
女丸趁此良機,飛快地沖了過去,輕輕揮手收了板磚,抖手一磚祭出,又拍倒了一只大豺。
身形最大的那只巨形吠豺將牙咬得格格直響,竟然忽作人言,
“你,是,誰?竟然,敢殺,霍格巫的族人?”
女丸哪里肯和他廢話,又是一板磚招呼過去。
那板磚擊在霍格巫的額頭。
后者只是被震得退后了兩步,晃晃腦袋,一聲怒吼,便睜開赤紅的雙目向女丸撲來。
霍格巫來勢飛快,女丸避無可避,只能閃身躲回來時的峽谷。
那霍格巫探進一條臂膀,睜了一只獨眼來尋。
女丸見那車輪大的眼睛在谷口翻來翻去,掄起板磚又是一下,然后直接將法寶引爆。
只聽砰的一聲響,一團腥臭的血泉飆落,灑在女丸身前丈許,所觸草木,無不焦黑卷曲,相似被什么邪物污染了一般。
霍格巫的慘叫聲直沖天際,它不斷地撓開兩側峭壁的巖石,將碎屑擲入峽谷。
一陣石雨密若陣鼓,女丸也無法完全避過。
尖利的巨石從她身畔擦過,帶出片片血肉模糊。
她急忙取出第三件法寶,不管三七二十一,打開那書頁對著霍格巫一陣比劃。
獸吼如初,石雨如故,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女丸心頭暗罵,只得暫時向山谷后方退去。
必須讓那該死的曹寶再仔細找一下使用說明書,否則今日怕是無法解決這棘手貨色了。
這個廢物胖子,就那么點垃圾技能還不好好使用,把重要法寶的說明書都弄丟了。
女丸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最刻薄的話,都吐槽了一遍。
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女人的吐糟,是這個世界上攻擊力最強大的咒語之一。
那原本要念咒二十一日方能奪人神府,千里誅魂的釘頭七箭書忽然被喚醒,發出刺眼的白光,沿著峽谷逆飛而上。
又是一道白光自谷內灌了回來,
女丸瞬間感到自己神力充盈。
那種力量在她的身體內不斷地膨脹,再膨脹,
超出了她肉身的邊界,
繼續充盈著整個悅聞世界,
直到一片鴻蒙,
如肇始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