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如此溫和的模樣令周圍的人都沒有想到。
跟著張春一起來的錦衣衛們有些瞠目結舌。
這是個什么情況?自家千戶瘋了嗎?一向高冷人稱冷面閻王的他,怎么對這個小姑娘如此態度?
而在一邊的吳克善陰沉著臉,臉色非常的難看。張春的所作所為讓吳克善的心里面有不好的預感成真的感覺。
布木布泰抬起頭看著笑容和善的張春,又看了一眼被押著的哥哥,眼睛瞬間變得濕漉漉的,卻一直沒有眼淚滴下來。
她又看向眼前躺在地上的巴特爾,昔日里英勇無比的巴特爾此時渾身都是傷,到處都在流血;一向干凈整潔的衣袍上沾滿了塵土與血的混合物。
布木布泰濕漉漉的眼中閃過一抹恐懼,只不過她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草原上的人,即便是小女孩,也是從小就培養的很堅強。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在這么殘酷的環境下活下去。
這一幕,布木布泰見過,死人她都見過。雖然心中有擔心、有害怕,但還不至于跪在地上只知道哭。
抬起頭看著張春,布木布泰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冷靜地問道:“你們就是朝著我來的,是不是?”
“小娘子這話說的。”張春連忙笑著說道:“咱們這些人都是做手下的,上面的人怎么想的,咱們不知道。只是上面的人吩咐過,讓對小娘子恭敬些,小人也是聽從吩咐罷了。”
事實上,這話里面有水分。眼前的小娘子是怎么回事,別人不知道,張春還能不知道嗎?
那一天陛下上街,張春可是就跟在身后的。當時陛下看到這個小娘子的時候,那可是愣神了老半天,而且當天就派人查這個小娘子,派人一直暗中跟著。
這就是身份不一樣。如果這個小娘子到了陛下的身邊,將來肯定會得寵的;即便是將來不得寵,現在肯定也是得寵的,這要是說點什么壞話,那張春還怎么混?
張春之所以沒有對吳克善下殺手,原因也就是這個,這不能亂來。
做手下,除了會立功之外,做事情還要有分寸。張春認為自己很有分寸,對布木布泰也很恭敬,表面上的恭敬又不費什么。
布木布泰看了一眼張春,似乎是在確定什么。突然,她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小匕首,直接架到脖子上說道:“讓人救一救巴特爾。”
看到這一幕之后,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張春更是嚇了一跳。
如果這個叫吳克善的死了,可能還好辦一點。要是這個小娘子死了,那自己可能就麻煩了。
見張春還在愣神,布木布泰將匕首的刀尖緊緊地抵住了脖子,等著張春表態。
刀尖很鋒利,布木布泰的脖子上慢慢沁出血絲。
張春見了,急忙陪笑道:“已經讓人去叫郎中了,馬上就會有人來給他診治。你放心,咱們的郎中醫術都非常的好,絕對不會讓他有生命危險。”
看著張春的笑臉,布木布泰看了一眼哥哥說道:“那你也不許傷害我哥哥,更不允許傷害其他人。只要你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就跟你走。”
從張春的態度上,布木布泰看出來一點東西了。
雖然問他的問題沒有承認,但是從他這個表現上來看,事實就是這么回事。
這一次,是她惹禍了,但不能任由哥哥被她牽連。
眼前的這個人只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和他的談判完成了。接下來如何讓哥哥安全地離開,那就要和眼前這個人背后的人去談了。
布木布泰的心里面很清楚,所以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她覺得也是合適的。
果然,張春也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放心,沒問題。我已經安排下去了,他們絕對不會出手傷人。”
“小娘子,那現在你就跟我走吧。我們家的公子還在等著你呢,相信見到你之后,我們家公子一定很開心。”
吳克善看著布木布泰,眼中閃過一抹悲憤,雙眼通紅,雙拳緊握,恨得牙都癢癢了。
“你不能去!”吳克善怒聲的說道:“我和他們拼了!哪怕是死,也不能受這樣的侮辱!布木布泰,你聽到沒有?我們是黃金汗的子孫,不能受這樣的侮辱!”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是真的沒有希望了,吳克善現在想拼命了。
原因也很簡單,既然事情沒有了辦法,那拼命就是最好的選擇。終歸不過是一死,何必受到侮辱和折磨?死了就是最好的選擇。
張春聽到這話之后,頗為擔心的看著布木布泰。
現在他很擔心,如果這個小娘子聽了哥哥的話,那事情就麻煩了。張春連忙說道:“小娘子,你不要聽你哥哥的,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他的性命。”
布木布泰沒有去看張春,而是轉頭看向哥哥說道:“這次的事情全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連累哥哥在這里喪命。”
“哥哥,你先跟他們去。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救出來的。”說完這句話,布木布泰扔下了手中的小匕首,對身邊的張春說道:“我們走吧。”
張春笑著點了點頭,對身邊的人吩咐道:“把所有人都抓住拿下,我現帶小娘子回去了。”
對于張春來說,這次的任務完成的很好。搞到現在這個時候,就可以回去領賞了。
吳克善雖然還要想反抗,可是妹妹已經落在人家的手里面,打又打不過,也只能是束手就擒。
一群人很快就離開了客棧,直接趕奔向朱由校所在的客棧。
當吳克善被押上來的時候,他發現事情果然變得糟糕了。
范永斗被押在這里,伊爾根覺羅也被押在這里,顯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暴露了。
而在幾個人的對面,擺放著一張八仙桌子,桌子上擺著瓜果點心。在這個時候,上面居然還有綠色的梨子,看得人垂涎欲滴。
茶壺擺在一邊,茶葉的香氣離得老遠就能夠聞到,可以說得上是沁人心脾。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看起來年紀并不大,但是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雍容華貴。
他有些慵懶地用一只手拄著桌子托著下巴,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目光不時的從三個人的臉上掃過,偶爾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看得出來,這并不是什么憤恨或者不滿的表情,也沒有什么驕傲的神色,反而是那種看到獵物之后的興奮,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味道。
朱由校不知道這么短的時間內,吳克善就把自己分析了一遍。當然了,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這個時候,旁邊有了腳步聲。吳克善看到了妹妹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與剛剛不一樣,明顯被人重新梳洗打扮過。一樣是一套紅裙子,樣式卻有了一些改變。
雖然還是蒙古族的服飾,但看得出來是漢人做的。無論是布料,還是工藝,全都是一等一的。這裙子在草原上買都買不到。
看到布木布泰走了過來,朱由校頓時就來了興趣,坐直了身子。
布木布泰走到朱由校的面前,就站在那里,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朱由校,隨后問道:“就是你把我們抓到這里來的?”
朱由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叫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點點頭。
“布木布泰,翻譯成大明的話,就是天降貴人。博爾濟吉特氏,科爾沁部宰桑布和之女。那邊那個叫吳克善的,是你的親哥哥對吧?”朱由校看著布木布泰再一次問道。
這話一出來之后,在場的人都驚了。
范永斗不敢置信地看著朱由校,原本以為這是一個紈绔子弟,怎么都沒想到這個人居然知道這么多的事情。之前小看他了,這人擺明了就是朝著自己這些人來的。
“你居然知道這么多?”布木布泰看著朱由校說道:“你欺騙了所有人。你根本不是看上了我,你只是故意的。”
布木布泰瞪著大眼睛看著朱由校,“這就是一個騙局!那你現在為什么不殺了我們?”
“我為什么要殺你們?”朱由校笑著說道。
說完這句話,沒等布木布泰回答,朱由校站起身子,邁步來到伊爾根覺羅的身邊說道:“我真是沒想到,你們的手居然都伸到張家口來了。難怪遼東都在一直打敗仗,還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嗎?”
“來人。”朱由校吩咐道:“把他拉下去好好的審問一番,看看在這張家口都有什么人跟他合作。”
“是,公子。”崔應元答應了一聲,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對于崔應元來說,這些事情很重要。只要把這個人的嘴撬開,那肯定能搞到很多有用的東西,到時候就立下大功勞了。
伊爾根覺羅一言不發,任由人把他拖走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崔應元,說道:“不用在意什么,讓用刑的人用點力。死就死了,不用太在意。還有他的那些手下,全都拉過去用刑。”
“公子放心,我明白。”崔應元連忙說道。
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錦衣衛的手段我還是信得著的。只不過,不要讓我等太長的時間。在這些事情上,我沒什么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