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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怒斥魏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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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要保持風度,但是該有的反擊還是要有,不能讓這個人掌握主動,否則的話就落入他的陷阱之中。如果今天在這里丟了人,那么以后自己就完蛋了。

  于是魏大中就這么儒雅的站在臺上,看著宋應星,眼中含笑的說道:“難道你認為此事不對?當年孔子講學,也是弟子三千,所有人都知道講學的好處。至于書院,那是傳承學問的地方,難道不應該捍衛嗎?

  “我的老師做這樣的事情,難道不是為了天下的讀書人?難道不是為了大明?”

  朱由校喝了一口茶,冷冷的看了一眼臺上的魏大中。

  不說其他的,單單是這個帽子扣的就很厲害了。

  這個魏大中上來就先把孔子給抬出來,這就是在給宋應星施壓。說白了就是讓宋應星不要亂說話,或者是讓他無話可說。

  朱由校往嘴里丟了一把蜜餞,繼而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站得筆直的宋應星,想知道他會怎么說。

  宋應星今天既然到這里來了,顯然也是做好了準備,自然不會被魏大中這幾句話就嚇到,肯定會是要反駁的,甚至會激烈的反擊。所以朱由校等著看熱鬧。

  果然,宋應星悠悠的向前走了一步,朗聲說道:“陛下有說過不讓講學嗎?”

  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魏大中也是一愣,隨即臉色難看的誰都能看得愣來。

  因為這件事情他沒法說,一來牽扯到了當今陛下,算是比較敏感的話題;二來則是實在是沒有什么好說的,因為陛下沒有禁止講學,只是不允許什么人都講學,同時不允許私自講任何課題之外的內容。78

  可是對于魏大中來說,禁不禁止講學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不能講學。

  顯然之前朝廷針對的就是他們,可是他們總不能以自己的立場來反擊,自然是要拉上天下讀書人。

  可是現在這個宋應星要把這件事情給撕開,簡直就是罪不可赦!

  “陛下自然是沒有說過不讓講學,可是那些奸臣卻是這么做的。他們只讓他們自己的人講學,卻不讓別人講,這是什么?這就是奸佞!我們當然要反對他們。”魏大中一昂頭,義憤填膺的大聲說道。

  “那么,誰來判斷什么是該講的,什么是不該講的?”宋應星不急不慢的繼續向前走了一步,再一次大聲的說道:“難道是你來判斷?還是在場的人來判斷?亦或者是當今的陛下來判斷?”166

  宋應星大聲的說出了這句話,臉上的表情非常的嚴肅。

  在場的人全都互相看了一眼,這個問題該怎么回答?

  實際上沒有辦法回答。在私下的時候,他們當然覺得應該是自己說了算;可是在這個場合,沒有人敢公開這么說。

  要真的這么說的話,那就等于在公開場合發表大逆不道的言論了。

  魏大中向前走了一步,挺了挺背,昂首說道:“只要是圣人學問,自然都能講。”

  這句話,魏大中自認說的沒毛病,無論放到哪里都有道理,陛下也不能說什么。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宋應星,腦子中在快速的思考著,該怎么樣把宋應星給趕走,并且最好讓他顏面無存。

  “圣人?”宋應星嗤笑了一聲,突然猛地拔高了嗓音:“誰是圣人?”

  這句話一出,現場的人一片嘩然。

  不過宋應星卻沒有停,繼續說道:“在我們儒門弟子的眼中,孔圣人是圣人,孟子是圣人,荀子是圣人嗎?是不是誰都可以講?”

  聞言,所有人都有一些遲疑。

  因為這件事情不可能這么說,荀子和孔孟不一樣。他們的思想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與宋代的理學更不一樣,有非常大的沖突。反而荀子的思想與關學有很多共同之處。

  那自然是不能誰都能講的。我能講你不能講,說白了就是爭奪話語權。

  魏大中傲視著宋應星,說道:“那自然是配享孔廟的圣人,只有進入孔廟的人才能夠被稱為圣人,其他的人都不行。”

  宋應星看著魏大中,突然就想笑了。

  他覺得今天自己沒有白來。荀子,并不是沒有進入孔廟,而是被趕出來了。

  荀子主張:“禮法并舉、王霸統一”。

  漢宣帝宣稱“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漢家制度是王霸雜用,漢儒思想亦是儒法兼綜,荀子在當時思想界與學術界備受推崇。

  唐初,統治者在反思隋亡唐興的歷史教訓中,對荀子及其思想尤其關注。

  從中晚唐開始,儒家開始推崇孟子,荀子開始受到儒家的質疑。

  到了宋代,程朱理學興起。理學家們針對荀子的天人相分說和性惡說展開激烈批評。

  明初,當時的儒家意欲將荀子取消孔廟從祀資格。

  嘉靖九年,皇帝批準張璁建請黜祀荀子的題本,荀子也由此被取消從祀的資格,被人從孔廟中趕了出去。

  魏大中反駁的觀點就是:能夠講的只是在孔廟里的那些人的學說,孔廟外的人的學說都不能講。

  他就徹底把荀子的路給堵死了,至于關學的張載那就更不可能了。所以這就是魏大中反駁宋應星的話,他覺得這一條已經把宋應星給堵死了,讓對方無路可走。

  可是這話被坐在一邊的朱由校聽到了,他反而有些高興。

  這是一個好主意啊。

  只有在孔廟被祭祀的人的學問才允許被傳揚,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從這上面做點手腳?

  把自己不喜歡的那些人全都從孔廟中趕出去,比如理學的朱熹。然后讓自己喜歡的人進孔廟?

  這不光是名譽上的事情,也是實際上的好處。可以考慮制定一個策略,只有配享孔廟的人的學說才能夠作為科舉的試題,直接斷了理學學生考科舉的道路。

  這是一個好主意,只不過影響有些大。

  朱由校琢磨著,越來越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可是這個鍋可不好背呀!

  如果真的要這么干了,估計真的會有人罵自己昏君了。是不是找一個人背鍋呢?

  可是這個鍋誰背得動呢?

  朱由校看了一眼宋應星,然后搖了搖頭。

  算了吧,不能坑宋應星,這是一個人才。

  此時,魏大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給當今的陛下出了一個好主意,但是卻給自個兒挖了一個大坑。

  他正得意洋洋的看著宋應星。

  宋應星的臉上卻沒有什么變化,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溫和的笑著問道:“那就是說,你也贊成不是什么人都能講學,不是什么學說都能講學,必須要做出限制,最好是講那些在孔廟之中的圣人的學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句話一出,魏大中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

  魏大中看了一眼宋應星,覺得自己被繞進去了。

  這個問題,魏大中沒有辦法回答。因為他們之前捍衛的是講學的權力,那就是要求所有人都能講,像以前一樣。

  朝中那些臣子要做的事情就是限制講學,陛下是這么說的,現在也是這么做的。如果你也是這個想法,那你反對什么?

  魏大中怎么能承認自己這個想法?

  可是他之前也說了,得是孔廟之中的圣人的學說才能講。

  “那你怎么會覺得你的老師沒有錯呢?”宋應星繼續說道。

  “既然覺得不是什么人都能講,不是什么學說都能講,那是不是應該上書向陛下說出自己的想法?你的老師呢直接反對、直接頂撞陛下,他們這么做是在干什么?”

  “你的老師不是為了大明,也不是為了天下的讀書人,而是為了你們自己!”

  “朝堂上的大臣們針對的也不是天下的讀書人,也不是針對講學,更不是針對書院,否則陛下也不會拿錢建立書院了。他們針對的只是你,只是你們東林黨!”

  “你們結黨營私!你們貪贓枉法!但是卻不承認,還要拉上所有的讀書人,你們簡直就是無恥之尤!”

  “現在你還說你的老師沒有做錯嗎?你還說你的老師沒有私心嗎?你還說你的老師是為了大明,為了天下的讀書人嗎?”

  宋應星說一句就向前走一步,臉色脹得通紅,瞪著眼睛,大聲的怒斥著臺上的魏大中。

  魏大中此時也非常憤怒,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將這個宋應星壓下去,那么自己的聲名就完了,從此以后再無立錐之地。

  于是魏大中大聲的說道:“我們講的也是圣人之學!朝堂上的貪官污吏,那是他們。學沒有錯,做錯的只是那些貪官!”

  這是在切割。

  朱由校冷眼旁觀看著魏大中,比起他的老師,這個魏大中好像更決絕一些。

  “我的老師反對的是那些奸佞,捍衛的是天下的讀書人。我的老師沒有做錯,錯的是那些奸臣。你在此為奸臣張目,你是何居心?你是不是和他們是一伙的?”

  “替奸臣張目,進了官場也必然是奸臣。你這種人我羞于與你為伍!”

  宋應星看著魏大中,突然之間就笑了,大聲的說道:“真的是太可笑了。難道不敢承認你剛才說的話?你剛才說孔廟之中的圣人學說才允許講,難道不是規范講學嗎?”

  “那你豈不是和你老師做的不一樣?你的老師頂撞了陛下,為的可不是規范教學,而是為了捍衛你們講學,如此自私自利,他說是為了大明的讀書人?”

  說完這句話之后,宋應星笑的更大聲了,轉而眼睛一瞪,怒視著臺上那個粗鄙小人說道:“說不過我,就說我是奸佞,就說過我是為奸臣張目。那我來問你,誰是忠臣,誰是奸臣?你說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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