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一件一件的審理。
原本特別亂、非常復雜的案子,在旁人看起來異常的棘手,但是到了韓爌的手里,處理起來卻非常的快。
在姚宗文認罪以后,剩下的事情就非常簡單了 很快最早的案子就理清了,那就是劉國縉行賄一案。姚宗文馮三元等人,罪名也就出來了。這些人收受賄賂,構陷熊廷弼,這個案子也就審理完成了。
韓爌直接開口說道:“這個案子就這樣了,封存起來。”
“下面開始審理朝中大臣勾結邊關將領李如禎一案。”韓爌面無表情地拍響驚堂木,冷聲說道。
這一次被帶上來的是劉國縉。
看了一眼神情落魄的劉國縉,韓爌面容嚴肅,聲音清冷的問道:“關于行賄一案你是否還有什么要說的?如果有,現在就說;如果沒有,簽供畫押。把認罪的文書給他看一下。”
聞言,一邊正在紀錄過程的文書連忙站了起來,走下去將手中的文書遞給了劉國縉。
在場沒有一個人說話,包括魏忠賢在內,一片肅靜。
倒不是他們不想說,而是沒有什么話可說。通過剛剛的案子,韓爌展示了自己足夠的能力,同時也展現了自己沒有私心的做法。
在場的人想挑毛病都挑不出來,只能靜靜的看著。
劉國縉將文書拿了過來,看了一眼之后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沒有什么不同意的地方。”
在這張文書上寫的內容并不多,也不復雜,只是寫了劉國縉行賄的過程,在什么地點送了多少錢,以及他為什么要送這些錢。這些事情就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韓爌點了點頭,繼續追問道:“你為什么要送錢行賄他們?為什么要讓他們彈劾熊廷弼?”
這個問題一出來,所有人都瞬間打起了精神,因為這才是這個案子的關鍵。
前面那些只能算是開胃菜,也就是酒席上的涼菜。現在熱菜才剛端上來。
聽聞韓爌的問話,劉國縉的臉色一片灰敗。
此刻的劉國縉,知道自己必須要說清楚;如果自己不說,那么自己就成了這個案子的主謀。
拿著銀子行賄朝中的御史,使其誣陷熊廷弼。熊廷弼那可是朝廷派到遼東的大員,這個罪名自己扛不起;如果自己扛下來,估計直接就是殺頭的罪名。
劉國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神情落寞的開口說道:“這件事情我是受了李如禎的指使。這些年我們都是遼東的人,我收受李如禎的錢財比較多,所以他讓我做,我不能不做。”
輕輕的點了點頭,韓爌繼續說道:“李如禎送了你多少銀子?在什么地方送的?何時送的?全部都說出來。”
說著韓爌轉頭看向了一邊正在奮筆疾書的文書,吩咐道:“記下來。”
劉國縉只好一項一項的把自己受賄的過程說了出來。
等到劉國縉全部都說完之后,韓爌冷著臉問道:“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有,”劉國縉點了點頭,下了決心似的,毅然決然的開口說道:“這件事情原本我是不同意的,畢竟熊廷弼是朝中派來的大臣,如此做法不一定能成。一旦出了事情,我們還有可能被報復。”
“不過李如禎告訴我,只要我去聯絡人,便會有人支持我,事情也很容易辦成。事情也正如李如禎所料,的確是辦得很順利。我也問過李如禎是誰在配合我,李如禎說是朝中都察院的人。我想要繼續追問,他就不再說了。”
韓爌點了點頭,然后對文書吩咐道:“讓他畫押。”
重復了上一次的過程,劉國縉也被帶了下去。
韓爌看了一眼劉國縉認罪的文書,和那個鮮紅的手印,點了點頭說道:“行了,歸檔。”
東西拿下去之后,韓爌繼續說道:“所有的案件卷宗歸檔,把李如禎帶上來。”
這一套操作使得在一邊的魏忠賢一臉的感慨。
韓爌不愧是內閣大學士啊,無論是審問技巧還是對人心的了解上,都是非常的高明。
事實上韓爌不是對人心的了解高明,而是對官心的了解比較高明,問題往往都是直切要害,拿出來的東西讓人無法反駁。
時間不長,李如禎就被人帶了上來。
韓爌繼續審問。
對于自己的罪行,李如禎供認不諱。
他是最早就認罪的人,因為他知道自己沒得跑。他被抓起來也不是因為這些事情,而是因為他在遼東軍事上的失敗。
李如禎對自身的境地了解很清楚,這件行賄案子即使不抵賴,遼東的那些沒了結的案子就能要了他的命。
如果這邊的案子他積極配合,說不定還有活命的機會,這一點他看得十分清楚。
所以李如禎在這之前就比較配合魏忠賢,主要是魏忠賢答應他,能夠在皇帝那里替他求求情,想辦法保住他的命。
事到如今,李如禎就更沒有選擇了,所以他果斷的選擇和盤托出他是如何與朝中的官員勾結的,每年是如何貪污遼東的軍餉的。
尤其是先帝登基的時候撥付的100萬兩,成為了無數人的盛宴。
他也是在這次盛宴里邊結識了不少人,所以在朝中才有這么大的影響力。
在這些供認完成之后,韓爌開口說道:“我來問你,熊廷弼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要找人誣陷他?是你與他有仇,還是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回大人,這件事情我是受人指使的。”李如禎也沒有繞彎子。
“是誰?”韓爌再一次開口問道。
“回大人,是薛國用。所有的一切都是薛國用指使的,他說只要我配合他,遼東經略就會換成他們的人,以后遼東就是我們說了算。在整個遼東,熊廷弼就是最礙事的人,只要我們搬開了他,那么遼東就沒有什么憂患了。”
輕輕的點了點頭,韓爌繼續說道:“記錄在案。”
薛國用已經死了,這件事情死無對證,無論李如禎是說的是真的,或者是假的,其實也并沒有那么重要。
所以韓爌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追問,繼續問道:“還有其他的嗎?”
“有。”李如禎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朝中配合的人都是薛國用安排的,他說只要我們這邊配合好,朝中的人必然會想辦法拿下熊廷弼,任命而來的人必然是自己人。事情也正如他所說,熊廷弼被拿下了,新任的遼東經略袁應泰,的確是他們的人。
“你這個他們指的是誰?”韓爌再一次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李如禎自嘲的笑了笑。
韓爌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此時此刻他就只能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就是要由自己說出來。所以李如禎只能仰了頭說道:“是東林黨。這個名字我不知道外面怎么想,但是我就是這么叫他們的。這些人大多都是東林書院出身,即便不是東林書院出身,也是他們的同科同年,甚至是同門。他們在朝中相互勾連,結黨營私,所以我叫他們是東林黨。”
“記錄在案。”韓爌繼續面無表情的說道。
雖然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是韓爌的內心是不平靜的。
這一點從韓爌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來,因為他的眼神中透露著一抹灰白。顯然他也知道這一次東林黨再也難逃了。
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韓爌繼續問道:“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嗎?”
“朝中還有他們的人。”李如禎繼續說道:“都察院左都御史鄒元標,還有光祿寺少卿高攀龍、禮部尚書孫慎行,全部都是他們的人。”
李如禎直接把這些人全都咬了進來。
韓爌心中一顫,他看了一眼李如禎,卻發現李如禎也在看著自己,甚至嘴角還帶著一抹嘲諷。
這一抹嘲諷是給自己的,因為自己也是這一派的人。
不過韓爌卻不動聲色,他知道這種事情是難免的,后面自己會面對更多的非議。
“讓他畫押。”韓爌直接說道:“帶袁應泰。”
很快袁應泰就被押了上來。
原本很順利的案子到這里終于出現了波折,袁應泰什么都不承認。
袁應泰表示不知道什么誣陷熊廷弼,也不知道什么東林黨,他去遼東是朝廷任命的。
一句話,咬死了不承認。
所有人都看向了韓爌,包括魏忠賢。
所有人都想知道韓爌有什么辦法。要知道從開始到現在,韓爌一往無前。所有人都希望了他繼續創造奇跡,包括魏忠賢。
看了一眼袁應泰,韓爌嘆了一口氣。
這是韓爌從開始審問到現在,第一次表露自己的情緒。
不過韓爌還是很快就把情緒收了回去,直接開口問道:“先帝在世之時,曾經向遼東調撥軍餉100萬兩。可是實際下發到遼東各軍的銀子,卻只有60萬兩。這件事情你怎么解釋?”
袁應泰抬起頭看著韓爌,他沒想到韓爌會問這樣的問題。這是真的沒想到,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看著韓爌,袁應泰的臉色非常的苦澀。
這件事情怎么說?
難道說這是朝中的規矩,官場的潛規則?
這話沒法說,一旦說出來,自己的下場就很慘。
“賬目沒有問題,到了100萬實發100萬,”袁應泰面無表情的說道。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抵賴了,沒有什么其他的好辦法。
“事到如今,你再抵賴也沒有用。李如禎已經如實招供了,遼東那邊我們只要派人去查,必然能夠查出來。你想等到那個時候再來定你的罪嗎?朝廷的這40萬兩銀子,絕對不可能憑空就沒有了。你要想好了,貪污40萬兩銀子,你扛不起。”
說完這句話之后,韓爌沒有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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