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尷尬了,因為下面不好辦了。
在東廠審問的時候,那是證據確鑿,劉國縉和姚宗文也是供認不諱。
可是到了三法司的大堂上,他們全都翻了供。怎么辦?繼續往下審問?
那估計剩下的人都要翻供。
然后結案?弄一個魏忠賢構陷言官的結論?那陛下會怎么想?
不說其他的,這一次審案子的人全都要吃瓜落。
陛下會以為你是欺君,甚至會懷疑你們這些人和劉國縉和姚宗文有勾連。就算沒有勾連,至少也是無能,連個案子都審不明白。
大理寺少卿姜旭已經是一臉無奈了,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
是劉國縉和姚宗文的等人構陷熊廷弼也好,是魏忠賢構陷劉國縉和姚宗文也好,自己都不關心也都不在意,可是現在搞成這個樣子,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楊漣此時也暴怒了,拼命壓著才沒直接發作。他的臉色黑如鍋底,知道這一次自己失算了,東林黨的人也失算了。
在東林黨人看來,這件事情很簡單,你們幾個把罪名認下來,然后搞一個罷官也就是了。最大的罪名讓李如禎去扛,加上他坐視鐵嶺失陷,這樣的人就直接論死砍頭就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這件事情也能最大程度的消弭掉。
可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可能了。這些人居然不認罪,全都翻供了,這怎么辦?
楊漣真想將這些人吊起來抽一頓!
用刑,可是不行啊!東廠可以肆無忌憚的用刑,可是自己要是用刑,那自己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不但不能用刑,還得客客氣氣的,這怎么辦?想到這里,楊漣驚堂木重重一拍,直接說道:“劉國縉和姚宗文翻供,此案需要重新徹查。今日到此為止,退堂。”
說完這句話,楊漣直接站起身子就向外面走了出去,顯然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呆著了。
魏忠賢看著楊漣的背影,頓時就笑了,施施然站起了身子,笑著說道:“這就完了?還真是干凈利落,咱家可不能耽擱,要馬上進宮和陛下匯報。”
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校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滿意的點了點頭。其他的先不說,單單是繼承自天啟帝的刀工,還真的是沒得說。
“皇爺,魏忠賢來了。”陳洪來到朱由校的身邊,輕聲的說道。
“讓他進來吧!”朱由校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魏忠賢就從外面走了進來,恭敬的給朱由校行了禮,這才開口說道:“皇爺,三法司那邊的審問完了,劉國縉和姚宗文翻了供,他們說是奴婢構陷他們,他們的畫押都并非自己所供,都是在東廠的大牢里的廠臣將他們打暈了之后,用他們的手簽字畫押的。”
魏忠賢沒有絲毫的遮掩,直接將整個事情的經過對朱由校說了一遍,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異常平靜,仿佛說的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樣。
聽到魏忠賢這么說,朱由校臉上卻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
看了一眼魏忠賢,朱由校擺了擺手說道:“隨他們去吧!他們升堂你就過去聽著,差事做得不錯,朕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讓他們翻供的,和朕說說。”
是的,沒錯,劉國縉等人的翻供就是魏忠賢干的,當然了,在背后指使的是朱由校。
“回皇爺,說起來也很簡單,奴婢告訴他們,這一次的事情只要他們肯翻供,奴婢就能保住他們的命,甚至來日東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在三法司提人的前一天晚上,奴婢告訴了他們,如果他們誰敢不答應,奴婢就讓他們當天晚上就悄無聲息地病死在東廠的大牢里面。”
“即便他們出去不翻供,把罪名坐實了,奴婢雖然不能讓他們判個斬立決,也能夠讓他們去遼東充軍。”
“遼東現在可是熊廷弼的地盤,去遼東的后果讓他們自己想,他們就全都答應奴婢了。”
朱由校聽了魏忠賢的話又笑了,笑得不能自已,半晌才緩過來,又追問道:“那李如禎呢?”
“奴婢告訴李如禎,只要他每年愿意給奴婢孝敬,奴婢就保他能活命,甚至能夠官復原職。如果他不聽奴婢的,即便是他這一次能過得了關,遼東的事情還沒完,他還是得下獄論死,奴婢就想辦法給他定個死罪。”魏忠賢說到這里,直接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以頭搶地:“奴婢罪該萬死。”
朱由校知道魏忠賢為什么這么說,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因為他用皇帝的名頭做了說辭。
魏忠賢說的那些事情就憑他自己怎么做到?還不是要用皇帝蠱惑姚宗文等人?
不過朱由校對此一點都不在意,你想讓人給辦事,難道還不能讓人拿自己說事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魏忠賢站起身子。
等到魏忠賢站起了身子之后,朱由校吩咐道:“這件事情就這樣了,他們升堂你就去旁聽。”
“奴婢明白。”魏忠賢答應了一聲,見到朱由校不再看他,便躬身道:“皇爺如果沒有什么吩咐,那奴婢告退了。”
朱由校擺了擺手,魏忠賢就退了出去。
等到魏忠賢走了,朱由校轉頭看向了陳洪,開口吩咐道:“讓人將西苑收拾出來,然后去找一些工匠。要好的,做什么的工匠都成,然后全都送到西苑去。你就說朕要建造一個百工院,原因就是朕最近手藝上不怎么長進,要和這些工匠交流一下。”
想要收攏工匠研究,走正路是不行的,說不定會有多少人勸諫你,給你使絆子。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走昏君的道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等到自己的百工院建造起來,找幾個手藝好的,將舉薦的人賞賜一番,到時候就是全國的官員為自己搜羅好的工匠。
這遠比自己去尋找快的多了,就像嘉靖皇帝煉丹一樣,多少人為他搜集好的材料。
這與朱由校搜集工匠的做法是一樣的,只不過雙方的目的不同罷了。當然了,如此一來,自己的名聲就又臭了,自己也就向著昏君的路上狂奔而去了。
不過朱由校也不在意,這年頭想當明君可不容易,因為裁判是士人,你的按照他們的規則去做才行。
但是能按照他們的規則去做嗎?
索性就放棄治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