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會……有這種事……”
回到先前和紫白二人交手的那片空地時,眼見此處已然空無一人,顧其影的口中也是不禁念叨了這么一句。
不過意外歸意外,顧其影還不至于因此而慌亂,稍稍愣了幾秒后,他便開始一邊觀察環境,一邊整理思緒……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紫是不可能單靠自己就逃離現場的。
因為顧其影除了打傷紫的腿之外,在離去之前還往紫的體內打入了一小股內力——他是給對方留下了足以限制其大部分行動的內傷才離開的。
這事兒他對江守正也講了,即“我已將其制住,他暫時是動不了的”這句,只不過他沒提操作的細節,導致慫得要命的江大俠又問了句“萬一呢”。
那么,在紫一定是被別人帶走的前提下,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這事兒是誰干的呢?
江守正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畢竟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兒,也沒別人啊,而且眼下江守正不是也一并失蹤了嗎?
至于動機,也很簡單,大概就是紫對江守正許諾了什么,然后后者聽完靈機一動,覺得幫助紫就能擺脫自己被“鄭東西”脅迫的處境,于是就把紫救走了。
但……這個假設,很快就被顧其影推翻了。
理由也很簡單:帶走紫的人,在離去時,把包括血跡在內的各種可以對其展開追蹤的痕跡都掩去了,而以江守正的能耐,就算他想得到,也做不到這點。
如此,顧其影便開始考慮“第三方將人帶走”的情況……
此處呢,咱得提一嘴:雖說顧其影臨走前命令了江守正留下看守紫,但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當有第三方出現時江守正能做好守衛的工作,所以他對江守正用的也是“看著點兒”這種比較隨意的詞,且明示了“萬一紫還能動,你可以逃跑”。
看到這兒估計有人要說了:那老顧這個“看守”的命令下不下的也兩可啊?
誒,那還真不是。
江守正留在這兒肯定還是有作用的……比如說,要是這山林里有一些野獸聞著血腥味兒來襲擊紫,那江守正還是有能力驅趕掉它們的。
又比如,第三方勢力出現后,把江守正給打死了,那江守正的尸體勢必能給顧其影提供一些信息;而如若江大俠跑得快,沒被打死,他還能直接給顧其影提供一些關于第三方的描述。
可眼下,江守正干脆是和紫一起“不見了”,這就很奇怪了。
這么短的時間,再怎么說他也不至于被打得尸骨無存吧?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江守正和紫一塊兒被第三方帶走了;至于他是自愿的還是被抓去的,以及對方把他也一塊兒帶走的理由,就不是顧其影一時能推理出來的了。
上述種種,顧其影也是想了好一會兒才理清,待想完后,他便再次回身,朝著他殺死白的那個地方跑去。
由于紫和江守正的意外失蹤,導致情況起了變化,原本不重要的白,現在成了僅存的線索,所以顧其影馬上就想到了應該回去查看一下白的尸體,看看后者身上有什么蛛絲馬跡可循。
然,當他重回那棵被糊了一片“漿子”的老樹旁,竟發現白的尸體也已不翼而飛,且尸體被帶走時的蹤跡也同樣被掩去了。
這……就有點嚇人了。
因為這種情況很可能意味著:顧其影和不久前的紫、白兩人一樣,也在被某些自己察覺不到的人暗中監視著。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對方總能在他離開后不久立刻去“清理現場”。
起初,這個想法讓顧其影也不禁毛骨悚然,但很快他就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其實他也不必過分地去高估對方。
江湖上有些另辟蹊徑的武學,就是專攻隱藏氣息、監視匿蹤這一塊的,而此刻他遇到的人,很可能就是這個領域的高手。
如果對方的武功真像他凌駕于紫和白一樣全面凌駕于他,那也沒必要特意避開他去抓人、偷尸體、還抹掉蹤跡了——直接現身也無妨。
哪怕顧其影做最壞的推算,認定對方就是一個全方位都強于自己的高手,那對方現在這做法,至少也是不便現身、或不想與他正面起沖突的表現……所以他依然是安全的。
當然了,這“最壞的推算”,也只存在于理論上而已;說實話,顧其影并不覺得當今武林中會有比自己還強的人,如果有,那八成已經不是人了。
是夜,上津縣某處,一間小屋內。
江守正已經在這屋里坐了好幾個時辰了,但依然沒人來理他。
由于整個腦袋都被一個黑布袋套住,手腳也被牢牢綁縛在一張椅子上,所以他只能靠嗅覺和聽力來查探周圍的環境。
但一直到他的嗅覺已經習慣了周圍那些木料灰土散發出難聞氣味為止,他也沒聞出什么有效的信息來。
至于耳功這方面……江守正也是一般,聽了那么久,除了屋外偶爾刮起的風聲,其他的他是一概不明。
而這期間,他自然也嘗試過主動喊人,并且連“再不讓我上茅廁我就拉褲子里了啊”這種不講什么體面的謊也撒了,但依然是無人理會他。
無奈之下,他也就只能干等著了。
也正是在他等到真的快要拉褲子時,終于……
“吱——”其前方傳來了一聲老舊的門軸發出低啞哀鳴。
緊接著,便是一個身材中等、但步履穩健的男人走進屋來的腳步聲。
那人進門后,先是走到屋中唯一的一張木桌前,隨手點亮了桌上的油燈,然后才來到江守正面前,一把揭開了他頭上的黑布袋。
雖然那盞油燈發出的火光不算多亮,但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江守正還是花了好幾秒才讓眼睛適應。
數秒后,江守正一邊往后縮著脖子,一邊就抬頭瞇眼,看向了對面的來者……
此時,對方那副蒼老的面容,才在搖曳的光影中逐漸清晰起來。
這張臉,江守正是見過的。
上一次見到這張臉時,江守正還很年輕,那張臉的主人,自也沒有現在這么老。
而如今,縱然已時隔多年,但江守正再次見到這個人時,仍是瞬間就將其認了出來。
“江守正。”那老者的雙眼死死盯住江守正,張口便是直呼其名,且后半句就接著問道,“……你,可知罪?”
他那不怒自威的神態、低沉的嗓音,就如同是一座浸泡在幽邃深池中的銅鐘正在對你發出貼臉轟鳴。
從其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能穿透人的耳底,直達靈魂的深處。
這,自然不僅僅是氣勢,更是深不可測、已臻化境的內功流露。
但江大俠,這會兒卻顯得非常局氣,面對眼前這位武林大佬堪稱逼格通天的發問,他是絲毫不怵,且還能答非所問地暴喝回懟:“罪你媽!我要去茅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