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紫袍面具人的輕功自然是不差的,所以他很快。
但是再快,他也不可能快到讓兩個高度戒備著他的人、在這種光天化日的開闊環境下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就被他攻到面前。
因此,這面具人沖到半路,便迎上了一包糊臉而來的粉末。
當然了,他是不怕這個的……至少他以為他不怕。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本身我就戴著面具呢,只要我在撞上粉末的時候憋一下氣,再用衣袍揮打驅散幾下……那無論來得石灰粉還是毒霧,我都無所謂啊。
然,孫亦諧此刻扔的既不是石灰粉,也不是什么毒粉,而是黃東來幫他獨門煉制的“臭息散”。
這玩意兒……咱前文書說過,只要遇風而散,就會迅速生效,變得極易吸附在物體表面,無論是衣物還是人的皮膚,一旦被沾到,就會持續散發出一種“吹不散、洗不凈”的嚴重惡臭,若不用特殊的“解臭藥水”來中和,那這人接下來幾天幾夜都是這味兒。
紫袍面具人肯定是不知道這種攻擊手段的,或者說他也想不到這世上還能有這么沒品的“暗器”。
你說這東西致命吧,倒也沒有……今天就算換個沒武功的人來,中了這個他也死不了。
但起碼,在接下來的一兩個時辰里,他都會被熏得涕淚橫流,外加惡心嘔吐。
而在接下來的一兩天里,他都會有一種自己住在廁所的感覺。
“啊——快退啊!”
兩秒后,站在遠處看到那屎黃色的粉末在半空爆散開的悟冥子,又像應激一樣猛嚎了一嗓子。
連站在他身旁的白袍面具人都被他給嚇了一跳,當即在心中暗道:“這廝平日里還挺有城府,怎么這會兒一看那倆小子出手就變得一驚一乍的?瞧這意思最多不就是一包毒粉嗎?誒?不對……這什么味兒……”
這一刻,在聞到一絲隨風飄來的淡黃色氣息后,白袍面具人那面具下的臉色也變了。
而被臭息散“正中”的紫袍面具人那向前沖鋒的腳步也不出意外的停了下來。
“你……你們……這是……”他站在原地,架勢倒是沒松,也沒有停止憋氣,但他眼眶里滋出的淚水告訴他,即便不呼吸,好像他的身體也對這一大片“黃粉”產生了一些反應。
又過了幾秒,孫黃還沒說話,那邊兒的悟冥子就吞吞吐吐地開始腦補并發言了:“難……難道這就是‘屎爆天星’?”
一旁的白袍面具人聞言,內心正在懷疑是不是自己漢語沒學好了,他不禁小聲回了悟冥子一句:“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
而那已經快要從紫袍變成“黃袍”的面具人更是聞言大驚,脫口而出就是:“什么?屎?”
也別說他了,周圍那些有價幫的幫眾聽得此言,閃得那也叫一個快啊,就連被他們拖著走的傷員都群情激奮,比如那已經被打得吐血、奄奄一息的劉明,此刻跟回光返照似的,聲音又大了起來:“這位兄弟麻煩你加把勁!我撐得住,快把我拖遠一點!”
總之呢,悟冥子那句空穴來風之言一講,孫亦諧扔出的這發“臭息散”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過某種角度來說,他這個操作還是對他們有點幫助的——他至少讓四周的“包圍圈”被逼散了。
“你們!你們簡直……卑鄙!齷齪!”又過了一會兒,那紫袍面具人眼淚鼻涕越流越多,內心也漸漸接受了“屎”的設定,當時就破口大罵起來,但他罵的時候又發現這些常用的詞語根本不足以形容對手這種行為有多惡劣。
而罵完之后呢,他也就不再閉氣了,因為他想:反正這不是毒霧,只是臭氣,臭味吸進去又死不了人,就是有點惡心而已,忍忍也就過去了,倒是一直閉氣會影響我運功。
然,他還是低估了這臭息散的威力……
這東西要真是屎,那還真沒什么,問題它并不是啊。
作為黃東來“煉丹那點愛好”所誕生出來的副產品,臭息散本質上是一種純度非常高的,不遜于現代催淚瓦斯的化學武器;當初在另一條時間線上被墮亡喰復活的佐原宗我都已經是“活死人”狀態了,也被這玩意兒搞得噴射式嘔吐,你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忍忍就過去了”?
果然,重新開始呼吸的一剎那,紫袍面具人就被那直沖腦門兒的強烈氣味搞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一個趔趄坐倒在地。
“這……這到底是什……噦——”半句話都沒講完,這貨就忍不住當場吐了出來。
而到了這個時候,他那個密閉性還算不錯的面具……就成了一種負擔了。
噴涌而出的嘔吐物很快就溢滿了那個厚實的面具內部,并從其雙眼和鼻孔的開口處、以及面具邊緣與臉的貼合處流了出來。
紫袍面具人不得不立刻把面具摘下,但因為有上級的命令,現階段他們絕不可以暴露身份,所以他摘完后就只能趕緊又用衣袍掩面,不讓人看到自己的長相。
這么一來,他自不可能再上去跟雙諧動手啥的了,甚至大聲說話都不行了……因為未經面具修飾的聲音也可能暴露他。
“‘白’……我不便出手了……噦……要不你上吧?”紫袍面具人一邊抹去臉上的穢物,一邊干嘔著,對同伴小聲言道。
那白袍面具人本來是很囂張的,但現在他面具下不但是表情凝重、連說話的口氣也謹慎了起來:“首先……大哥,咱說話不用靠得那么近,我聽得見……”他說著,就朝后退了幾步,遠離了紫袍人一些,“其次……我說實話,我不是怕打不過他們,但萬一他們還有‘那個’呢……”
“你……”紫袍人已然是有點動怒了,“你想什么呢?他們用的……肯定不是‘那個’,‘那個’哪兒有這等威力?還有……你別像我一樣沖那么快,看準了再上,一見到他們抬手扔東西就躲遠點,逃出那粉末爆散的范圍不就行了?”
話是這么說,但白袍面具人看著同伴的狀態,還是有點猶豫。
他想了想,又道:“大哥……你說,萬一我要是也中招了,搞得跟你一樣,那我也得把面具摘下來,這是不是就不好辦了?”
“混賬!”紫袍人怒道,“真要那樣,咱們就干脆就不遮臉了,直接拼全力來個大開殺戒,只要把這里的人全殺光,不就沒人知道咱們身份了?”
列位,他這話呢,其實也是被臭氣熏腦,有點想當然了。
別的不說,如果真到了紫袍人講的那種局面,丁不住肯定會下令手下們分別往四面八方全力奔逃,到時候除非你們會分身術,否則是不可能把這么多人全部殺光的。
而就在兩個面具人爭執之際……
“喂!你們商量完了沒有?還上不上啦?”遠處的孫亦諧又開始叫囂了。
“我還以為是什么高手呢,結果就這?”黃東來同樣也是陰陽怪氣。
很顯然,這倆貨已經從紫袍人剛才的舉動看出了對方不便“露面”,所以他們就覺得抓到了對方的軟肋,開始蹬鼻子上臉。
“你們兩個無恥小人!不要太過分了!噦——我遲早要將你們碎……噦——”紫袍人拿袍袖遮著臉,一邊壓著嗓子掩飾原本的嗓音,一邊罵著、吐著。
“干嘛?不服你來干我呀”孫亦諧見狀,則是越發張狂,“有本事你就遮著臉盲打,看看能不能打到我,哈哈哈哈……”
說時遲那時快,孫亦諧嘲諷的笑聲仍在飄蕩,那白袍面具人便突然啟動,悶聲不響地朝他那兒殺了過去。
這位呢,一方面是想通了,覺得自己只要謹慎一點不被“那個”擊中應該沒事,另一方面也是實在難以忍受被孫亦諧這樣跳臉。
毫無疑問,這白袍面具人的動作,也很快。
但他沒有、或者說不敢像之前的紫袍人沖得那么快了。
而孫黃這邊……臭息散,說實話,是沒有了。
這種東西,一般也不會在身上同時備兩包那么多。
當然,孫亦諧嘲諷時也是時刻做好迎擊準備的,面對這個也沒有那么快的敵人的突襲,他還是來得及祭出三叉戟反擊的。
乓——
一息過后,一聲震響。
白袍人的奇形兵刃,和孫亦諧的奇形兵刃,就這么碰撞在了一起。
而結果,竟是平分秋色。
這一瞬,兩人心中都是一驚。
看起來……“用隕石打造的寶兵刃”,在這世上,并不止一柄。
而就在兩人雙雙愣神之際,黃東來已向著那白袍面具人的側面發動了攻擊。
這次,他用的就是正經暗器了。
幾顆飛蝗石直指人體側方幾個要害大穴,如飛火流星,迅疾而至。
“哼!雕蟲小技!”這種比較正常的攻擊手段,在白袍面具人看來,便不叫事兒了。
但見,他只用單手,且是不持武器的那只非慣用手,就很輕松地接下了黃東來打來的每一發暗器。
接完之后,他還像是炫耀一般將手伸出,讓黃東來看清楚……那些飛蝗石全都被他牢牢夾在了指縫間,一個不落。
黃東來一瞧,心說壞了,這個對手的武功恐怕真是超一流起步,因為今天就算是蜀中黃門的黃老爺親自來了,要這樣接下兒子這套暗器連打,也得用雙手。
“喔啊!”
下一秒,即那白袍面具人還沉浸在一種“炸魚”的快感中、稍有分神的當口,孫亦諧又突然爆發出了一聲瘋狗式的怪叫,并松開了手中的三叉戟,出人意料地踏前一步,打出了一拳。
還別說,他這手……有效。
無論是莫名的怪叫,還是這不合武學常理的連招,都是白袍面具人意料外的行為。
可以說,那“云海二仙”傳授的手段,至少在初見時是百試百靈。
“找死!”但,那白袍面具人的武功畢竟比孫亦諧高得多,后者的招式再突然,前者依然是來得及接招的。
而且,這白袍面具人“接招”時已然想好了,干脆就故意來個正面拼拳,靠著自身強橫的功力,把眼前這小子的拳頭直接打碎,讓其知道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多令人絕望。
于是,白袍面具人的拳頭,就這么碎了……
當然,孫亦諧的拳頭,也碎了。
孫哥會粉碎性骨折,是因為對方的功力真的太強。
而白袍面具人會粉碎性骨折,則是因為……他今天對上的,是“捶門神拳”。
這種拳法,你是不能從正面硬接的。
但凡白袍面具人今天用任何一種對他來說非常簡單的技巧,把孫亦諧的拳路“橫截”、“拍飛”或是稍微變向來個“卸力”,他都可以在一招之內就反制并吊打孫亦諧。
可他偏偏選擇了正面拼拳,那就屬于活該倒霉了。
“這小子……”這一拳拼完,白袍面具人的世界觀都崩塌了,他根本無法理解一個功力跟他差這么多人的是怎么跟自己拼了個“兩敗俱傷”的,對他來說剛才的一幕就仿佛他想一拳打碎一塊豆腐,結果打完,自己的拳頭和豆腐一起碎了。
這下,他可就得重新在心里評估一下眼前的戰局了……
原以為是碾壓、屠殺的局面,現在好像出現了變數和風險,那還要不要打下去?
他心中一個猶豫,人就本能地后退,想先拉開距離。
而恰在這時,自孫黃趕來的方向,又揚起了一片塵土,遠遠望去,不難發現那又是一大群人在往這兒奔襲。
看來,孫黃此前所言非虛——他們的確還有援兵。
不過實際上呢,咱們書中暗表:這些所謂的“援兵”,只是在聽霍鳴和慕容抒公開了“尋蠶戒其實并不在比武會場”的信息后,順勢想到了“孫黃著急趕去的地方可能有什么重要的東西”的一群人。
他們與其說是來幫忙的,不如說是想來看看這里是否有利可圖。
但站在悟冥子和那倆面具人的視角,這波人就是援兵。
而且根據孫黃此前所說,這一波一波人,怕是沒完沒了,其中也不乏一些高手……
情勢至此,繼續戀戰實非上策。
“好……好一個‘東諧西毒’,在下今天算是領教……噦……”紫袍人擠著嗓子言道,“‘白’,我們先撤,來日再找他算……呃……”
而白袍面具人此時也不再多言語,剛才的那一拳似是把他囂張的氣焰全給打沒了,他只是轉頭深深望了孫亦諧一眼,便回到了悟冥子和紫袍人的身邊,沖悟冥子道:“你腳受傷了,我來帶你。”
說罷,他們仨就施開輕功,朝遠處遁去。
雙諧見這幾個強敵被自己唬住嚇退,沒有當場腿軟跪下就不錯了,自然不會再去挑釁試圖叫住他們,更不會再追。
而丁不住那邊,也只是打手勢讓手下們保護傷員,沒有讓任何人再跟上去。
今日的危機,到此便也算是告一段落。
不過,還有些事情……或者說還有一些人,仍需要雙諧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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