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空間中的時間是無窮無盡的,不管是那些受困于此間的鯤族,還是那些似乎只是個幻象的圍城敵人,說是幻象,可卻每個幻象都有著自己獨立的思維方式,這就好像一個導演苛刻的要求每個群演都要演繹出自己的人生一樣,給這‘假’得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穿的幻境,平添了幾分真實的感覺,讓你慢慢的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畢竟還是年輕,鯤鱗想表達的很多,但激將的成分還是來的太明顯了,讓不少鯤族都聽得暗暗搖頭。
拿人類的話來說,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多、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多,激將法?那可真是太瞧不起在場所有鯤族的智商了。
可還沒等他們對此做出更多的反應,卻見鯤鱗已經毫不遲疑的飛身沖了出去,一頭扎進海族聯軍的第一層防御圈。
似乎是剛才的激情宣言讓鯤鱗發生了某種變化,這次他反應敏捷,沖擊得異常順利,很快就突破了第一層包圍圈,但人類艦艇的齊射合擊實在是避無可避,當那粗重的光芒閃耀過后,鯤鱗很快就重新出現在了六芒星陣上。
復活的鯤鱗這次連看都沒看四周那些鯤族一眼,轉身再次朝著聯軍方向沖了出去,絲毫不停歇。
圍城的敵人笑了:“瞧,那小子又沖來了,這是真不怕死還是真沒腦子?”
“聽到他們剛才的對話了嗎?那小子似乎是鯤族這一代的王呢。”
“鯤王?哈哈,想不到我蟹將軍這輩子還能有斬殺鯤王的機會,哪怕是在幻境里呢?”
“都讓開都讓開,這次讓我來!讓我也過過斬殺鯤王的癮!”
“殺個喪家之犬有什么好過癮的?你還當鯤族是那個上古時代的無敵族群呢?它們早就沒落了,看看城外圍著的那些,不過是一群連戰斗都不敢的廢物而已。”
“廢物們,好好看著我斬殺你們的王!”
肆無忌憚的笑聲在圍城的敵軍陣營中響起。
坦白說,這些聲音,被困于海陽城中的鯤族們已經聽過太多次了,往常的他們也會感到屈辱,但卻并不會真的放在心上。在諸多有經驗的前輩分析中,這不過只是幻境中敵人的一種挑釁手段而已,當真你就輸了,不理會他們才是智慧的體現。
可此時此刻,看著年輕的鯤王一次次倒在圍城軍隊的攻擊下,再去聽那些平時已經聽得耳熟能詳的罵聲和肆無忌憚的嘲諷聲時,鯤族們的心情卻是發生著急劇的變化。
男人可以自己受辱,但不能忍受妻女受辱;臣子可以自己受辱,但卻不能忍受君王受辱。
被殺的是他們的王,被羞辱的也是他們的王,要是連這都還看得下去,那還是人嗎?
以往的那種祥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比平時強烈百倍千倍的屈辱。
當鯤鱗再次出現在六芒星陣上時,鯤蝰的腦子終于一熱,已經逐漸禁錮的思想在強烈的屈辱中被打破,相比其他受困的鯤族,他來這里的時間最短,受到的精神腐蝕最少,和鯤鱗也最熟。
“陛下,我錯了,我陪你!”
鯤鱗的拳頭暗自狠狠一握,不斷的送死就是在等這句話。
“上陣就是兄弟,沒什么對和錯。”鯤鱗大笑道:“我左你右!”
“好!”
鯤蝰的實力比鯤鱗顯然要強出一截,有他的協助,兩人沖過第一層包圍圈的速度極快,但面對人類魂晶炮的齊射,依舊是同時被瞬間秒殺。
“廢物族群就是廢物族群,就算多個幫忙的,又能做什么?”聯軍的嘲諷不斷。
“進入第二層攻擊圈時分開一些!”從六芒星陣上下來的鯤鱗如此吩咐。
兩人這次拉開了很長的距離,齊射的魂晶炮雖然依舊準確命中了他們,兩人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但復活的兩人臉上卻沒有絲毫頹喪,鯤蝰大笑道:“憋了好幾年,沒想到死是這么痛快的事兒,陛下,咱們再上!”
“好兄弟!護我右側!”
或許是被兩人的義無反顧感染,也或許是被四周聯軍刺耳的嘲諷聲給徹底激怒,當鯤鱗鯤蝰兩人再次沖殺出去時……
“在此間受困上百年了,算起來老子也活夠本了。”終于有圍觀鯤族身上的血脈之力開始燃燒了起來。
“哈哈哈哈,死有什么可怕?枉我自稱前輩,卻還不如兩個年輕人活得通透。”
“生死有命,成敗在天,與其坐著腐朽,不如綻放余光!”
“年輕的鯤王陛下,老夫愿意助你!”
“算我一份兒!”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無數個。
鯤族的骨子里就烙印著驕傲,鯨落的傳統更是這一族樂于奉獻的象征,即便這些驕傲和傳統被這殺陣磨滅了一次又一次,但骨子里的東西終歸是無法被徹底根除的,他們缺的,只是一個真正的領袖來領導這一切。
鯤鱗的智慧或許還不夠、力量也不夠,在這些已經活成了精的老鯤族面前,他那稚嫩的面孔也談不上什么個人魅力。
但他的身份地位夠了,他的決心意志夠了,他的所作所為夠了,鯤族所遭受的屈辱也已經夠多了。
城外圍聚的鯤族越來越多,血色的鯤紋之力仿佛野火般開始匯聚、蔓延,在他們的身上燃燒。
整座海陽城暴動了起來,仿佛要一吐這無數年來被滅殺和羞辱的怨氣,要追隨鯤鱗的腳步。
“保我鯤王,護我海陽!”
“讓那些孫子瞧瞧我們鯤族真正的能耐!”
“為了鯤族!為了鯤王!”
四周呼喊聲震天,一道道沖飛而起、追隨上來的身影,鯤鱗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神色激蕩的看向四周已經重新激活了心中驕傲的鯤族。
他是在賭,只不過賭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沖出去,他知道那是靠個人力量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鯤鱗賭的是鯤族的血性和驕傲。
沒人能奴役鯤族,哪怕對方是王猛,即便歷經再漫長的歲月,海中的王者也都永遠不會變成泥潭里的泥鰍。
現在聚集在他身邊的,已經不再是那群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的行尸走肉,而是真正曾經無敵了幾個時代的鯤族大軍。
他沒有廢話,只是將手中鎮海天牙往前一揮,身上的鯤紋猛然燃燒起來:“殺!”
“殺殺殺!”
另一邊的石階高臺上,老王也已經摸清考驗的路數了。
五百級石梯,每百級一個平臺,每個平臺上則都有一個等著他的敵人,第一級平臺上是鬼初的刺客,第二級則成了鬼中的巫師。
準確的說,這應該算是一個奧術師。
同樣是遠程釋放術法攻擊,海族獨有的奧術師和人類的巫師是有很大區別的。
人類的巫師又一個專業詞匯叫做元素界限,就像雷巫大多不會使用火系巫術、火巫幾乎也不大可能擅長冰系巫術一樣,雖然不至于像生殖隔離一樣明確到極致,但大多數情況下,這種界限是無法逾越的,這主要取決于巫術本身的特性。
奧術卻沒有任何界限,這是一種無屬性的能量,可以兼容一切,無論風火雷水冰的法術都能使用,大多數人覺得奧術就是水系法術,那純粹只是因為在海里作戰時,水系法術得天獨厚,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而已。
因此在同級別的戰斗中,奧術師大多數時候都是完勝人類巫師的,畢竟更加全面,而五行元素本就相生相克,這讓奧術師可以輕易找到克制某一系巫師的方法。
所以遇到奧術師是巫師的不幸,但遇到老王時……那就是奧術師的不幸了。
說奧術兼容?可老王本身就是個兼容器,別說五行元素兼容,連五大職業都能兼容。
說鬼中的力量碾壓鬼初?續航能力比鬼初強?可王峰有三顆天魂珠在手,最不怕的就是打消耗。
當你無論招數還是力量都處于碾壓的地位時,戰斗就已經失去了懸念,可憐的奧術師被王峰從頭虐到了尾,最后一發天災火隕直接給轟到了高臺下面去。
眼前已是第三級的平臺。
前兩級高臺上的輕松并沒有讓老王放松絲毫警惕,從鬼初到鬼中的戰力提升,意味著考驗力量的層次在不斷上升,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鬼才知道自己后面會遇到什么。
蟲神眼的感知早已在步行上臺前就已經鋪開,感覺平臺上的氣息并沒有比剛才變強多少,鬼中極限的樣子,可是……似乎是有兩個人的魂力反應。
一打二?
還沒等王峰走上平臺,腦袋才剛剛在平面線上冒出頭,一道飛竄的流光已經對準他額頭射到。
這一箭來的又快又疾,破風時的呼嘯之聲簡直是震耳欲聾,完全不像是箭羽,倒更像是一抹流星。
虧了老王一直保持著警惕,神箭射出的瞬間已經提前感知,此時低頭避開。
卻感覺那飛射的箭羽帶著一股寒意,沖帶的寒流生生讓王峰身周數米范圍內都瞬間結上了一層寒霜,乃至連同方圓數米內的整個空間都籠罩上了一層寒氣。
神箭手?
坦白說,這還真不算是一個擅長單挑的職業,而是更適合作為一個團隊甚至一支軍隊中的遠程火力壓制點,畢竟他們的魂力消耗比一個巫師要少得多,論持續的遠程火力,還真沒有什么巫師能和神箭手、槍械師這些比肩;可要是扔到比武場上去單挑,同級別的其他職業幾乎都能完虐他們,除開一種情況——那就是給這些神箭手們配上一個專業的輔助驅魔師!
王峰低頭的瞬間,一道咒術已經甩了過來,與神箭手的攻擊一前一后恰到好處。
那是一個‘環境惡化術’,老王身周此時那些原本淡淡的寒氣殘留,威力突然幾何倍增,強如鬼初的王峰,都感覺四周溫度驟然暴降,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身體都在瞬間被凍僵了幾分。
而與此同時,腦后破風聲響,先前被躲開的那一箭竟然在半路掉了個彎,且一分三、三分九,瞬間化為寒流九箭,朝著王峰的背部反射回來。
身體行動受到寒氣的限制遲緩,身后的攻擊又刁鉆至極。
一團火光在王峰身上瞬間炸裂,抵御一定寒氣的同時,也宛若助推器一樣推著他朝空中高高躍起。
此時平臺上的情況在眼中一覽無遺,可最先看到的卻居然并不是想象中的神箭手,而是一個一個手持水晶球的年輕女孩。
只見她此時左手接印,按在那水晶球上,口中念念有詞。
“瘟異之疫、腐毒噬身,式名王峰、積返之招。”
水晶球上閃耀起一陣綠色的熒光,就像是早已算到王峰會跳起、并且跳到那個位置一樣,一片綠色的熒光瞬間籠罩了他。
被算計了,老王心中一冷,盡管已經千萬小心,但這偷襲還是無處不在,畢竟敵暗我明,對方還占據著地利之便,實在是讓人防不勝防。
此時只感覺原本輕盈、狀態正佳的身體,突然變得一沉,魂力出現了瞬間停滯,連同腦子都瞬間變得反應遲鈍了不少。
驅魔詛咒!
而且還是個定位的組合咒,飽含了弱化術、腐蝕術、瘟蠱、麻痹術等至少六層攻擊。
而與此同時,老王才看到一個手持犀角大弓的男子,也早已在那驅魔女身旁拉開了空弦,弓弦如滿月,瞄準了王峰的位置。
趁你病要你命。
幾乎是在王峰中驅魔術的同時,神箭手的手指松開,弓顫弦蕩,五道箭影應聲而出,化為五道光芒,螺旋盤繞著絞殺向王峰的心口!
AD配輔助,神仙扛不住,這兩人的時機配合得太好了,王峰此時剛中詛咒,身體正處于麻痹、腦子正處于反應僵化的階段,別說躲開那五箭了,讓老王感覺就是想活動一下身體都難,只能身體盡量往上一拉。
巨力轟射,強行拉高的身體雖然沒能躲開五箭,卻讓五箭偏低了一點點位置,正中老王肚子,但并沒如愿穿透,而是發出清脆的打擊聲。
放在懷里的油燈恰好擋了一下,王峰身體承受沖擊劇痛,身體被沖飛,往后倒栽。
巨大的沖擊力雖打得他胸悶氣緊,但卻讓僵硬的身體瞬間恢復了不少,他凌空一個空翻,雙手上魂力閃耀,結印拍在胸口前。
“五鬼禁令,邪穢驅除!”
金色的魂力在身上一散,驅除詛咒的同時也消失在高臺的水平線下。
平臺上的兩人都是遠程,顯然并沒有要留在平臺上等王峰的打算,此時神箭手高高躍起,雙眸中有銀色的瞳光綻放,手中神弓就好像有牽引一般自動調轉著方向,瞬間定位到了一個人影。
神弓閃耀,拉住弓弦的手指上瞬間有強烈的銀光匯聚,一道宛若新月般的銀光飛射而出——落月弓!
這箭影的速度遠勝音速,破空的音爆聲還沒聽到,卻已看到那宛若蜂窩般的音爆氣流,裹挾著銀光落月,快得讓人幾乎無法反應。
幾乎只是一瞬間,那冒出的人影已被射了個對穿,神箭手的眉頭微微一展,可隨即就又擰了起來,只見那散開的人影居然只是個殘像,此時在空中飄飄蕩蕩的消散開。
神箭手雙眸中的銀光此時變得更盛了,卻陡然發現空中竟同時多出了數十道人影,而以他的瞳術,銀光照耀下,不但無法分辨出那些人影哪一個才是真身,甚至連殘像也無法看透,數十個人影,在神箭手的感知中竟然都是真人!
被蒙蔽了雙眼,這對一個神箭手來說絕對是致命中的致命,可幸好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此時平臺上的驅魔師身上正閃動著幽藍的光芒,一對眸子深邃無邊,口中念念有詞。
詛咒是驅魔術的一個大類別,其中主要又分為了兩種詛咒,一種是驅魔詛咒,那玩意和巫術差不多,也有攻擊彈道,打得中敵人才有用,這類驅魔術的威力一般都很強,但對驅魔師的戰斗能力要求很高,也有人將之戲稱為驅魔巫師。
而另一種則叫做血物詛咒,用帶有被害者氣息的物質作為‘祭品’來施術,無形無相,哪怕隔著十里百里的距離,都可以殺人于無形。這類詛咒其實才是傳統驅魔師真正的手段,一般來說,強弱取決于‘祭品’本身,用血液來作為祭品的咒殺威力是最強的,毛發次之,隨身衣物則更次之……
整片平臺的天空猛然黑暗了下來,出現在四周空中那些王峰的影子,也宛若被夜視探照一樣,瞬間呈現出透明的色彩,這時候就很好辨認了,只有虛幻的影子才是透明的、它們也不可能被咒殺所影響!
詛咒——百鬼夜行、萬厄纏身!
神箭手的銀瞳此時也已經綻放到了最盛時刻,漫天掃過的銀光直接過濾掉了那些變得透明的虛影,繼而飛快的鎖定了目標。
那是全場唯一一個實實在在的真身,被咒殺的威力所侵蝕,全身呈現著一種宛若中毒般五彩斑斕的色彩。
發現了!
神箭手的瞳孔猛然一縮,弓弦上金光和銀光同時綻放,雙箭連發,一金一銀兩道箭矢相互纏繞螺旋,并行而上,朝著王峰真身的方向飛射而去,迅若奔雷流星。
落日弓、落月弓——日月并行!
老王中咒只是眨眼之間,這咒殺的威力相當強悍,并不是單一的DBUF,而是瞬間混合了無數種詛咒,且穿透力極強。
先前中招時老王就已經在身上拍下了接連四五層禁制用以防備,可仍舊被對方的詛咒瞬間穿透。
中術的瞬間,老王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點燃了,眼前發黑、雙耳嗡鳴,仿佛有無數厲鬼在瞬間掐住了他的脖子。
這種程度的咒殺,用的祭品絕不會是簡簡單單的隨身物品,而必然是血液,先前大殿中的那上萬帶甲,為的可不僅僅只是消耗他的力氣而已,更是為了取他的血,為這里的驅魔師考驗提前做足準備。
可是……
王峰痛苦的五官一凝,嘴角居然微微往上一翹,一雙金色的瞳孔此時猛然張開。
詛咒這玩意兒可是雙向的,當初打西峰圣堂,溫妮就能利用加料的血液去反噬咒術師,何況老王?
蟲神血能喚醒萬物、也能適應萬物,其千變萬化的特性,區區一個驅魔咒術師也敢用來亂詛咒,簡直就是找死!
中術的痛苦只是一瞬間而已,此時王峰設置在身上的禁制猛一閃耀,所有咒殺的力量在瞬間沿著那莫名的因果線反噬到了那驅魔師身上。
只見那驅魔師的身體猛然一僵,全身瑟瑟發抖,而下一秒,一柄利劍飛射而來,穿透了那驅魔師的胸膛。
而與此同時,擺脫咒殺的王峰在神箭手的眼里突然‘消失’了。
消失的并不是目標,而是本體,只見在老王原本懸空之處,人類的身軀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堵足足百米高、百米寬的巨大城墻!
那‘城墻’綻放著無盡的圣光,沒有魂力凝聚的過程,是在瞬間悄然出現的,顯然不是魂盾也不是什么戰技,而且其氣勢萬千,顯然也并不像是什么幻象。
神箭手的瞳孔猛一收縮,這是……
魂象鬼影!
只有魂象鬼影可以宛若本能般瞬間出現,且還擁有如此全盛的威能。
而在這世上,也只有一種人的魂象鬼影有可能是墻,那就是敦實的盾戰武道家,代表著物理防御的極致。
魂象鬼影本應該是唯一的,就算你所學所會再怎么豐富,魂象鬼影也是唯一,他是你魂種的本質映照,是你的‘真我本源’!
可眼前那個闖入者,此前和第二高臺處的巫師戰斗時,他明明還用出了火蓮形態的魂象鬼影!可現在怎么……怎么有堵墻的鬼影?!這他媽是什么鬼!?
日月并行的雙軌殺轟在了魂象鬼影的圣墻上,猛烈的鉆擊和沖擊讓圣墻光芒四濺,一時間還看不出究竟能否穿透。
但神箭手的注意力卻已經不再這上面了。
對方中了他老搭檔的咒殺,竟然能瞬間解開,并且還在千分之一秒間魂象鬼影自現,抵擋住他這一箭,這樣的反應和速度,怎可能老老實實躲在那圣墻后面?
果不其然,箭與墻還未分出勝負,空中已出現了王峰的萬千身影。
影舞!
此時可不是讓那神箭手慢慢思考的時候,面對漫天撲來的無數虛影,神箭手的五指搭到了弓弦上,身體在空中猛一螺旋,撥弦如線、箭殺如雨,空中霎時間宛若萬箭齊發,有無數飛射的光芒朝著四面八方無差別的轟射出去。
萬箭殺——暴雨神光!
噌噌噌噌噌噌!
神箭手宛若一個螺旋的銀光球般,在空中旋轉落地,四射的利箭則仿佛刺猬一樣要將這天空都刺出無數蜂窩來。
這樣的箭殺太密集,每一箭的威力都足以達到鬼級的范疇,堪比密集的人類魂晶炮齊射,這樣的攻擊范圍,他有絕對的自信,沒有任何鬼初可以避開,雖說散亂攻擊的威力不足以滅殺掉那個可怕的敵人,但至少可以逼他現身、甚至是讓他受傷。
落地的瞬間,銀色的瞳孔再次展開,要掃視四周,可還沒等他的瞳術發揮出作用,一道冰涼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寒光閃耀,浸人心扉。
神箭手的眸子一閃,下一秒,寒光閃過。
沒有濺飛的血液,一顆頭顱拋起,隨即頭顱和身體都漸漸消散于無形。
老王出現在了那消失的身影背后,看似轉瞬的交鋒,可王峰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咒殺雖然反噬了回去,但自身在那瞬間所承受的,仍舊是傷害了他的身體,激發舊傷,對付神箭手的瞬間爆發則是加劇了這些傷勢。
可與此同時,一種暖流也在疼痛的經脈中緩緩流動,滋潤著他的身體,讓王峰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邁入了鬼中的層次。
此前的蟲神變只是一種體驗沒錯,但對肉身的開發顯而易見,有天魂珠和前世的靈魂,老王一直都是不缺境界和魂力的獨特存在,制約他能力的只是肉身,可肉身經過了蟲神變的體驗開發,再想突破就已經變得順理成章。
此前一直覺得身體傷勢不宜妄動,應該靜靜調養,可這一路殺過來后才發現,去他媽的調養……身體就是個‘賤皮子’,跟打鐵一樣,越操才能越耐操!
他將目光投向上面的臺階,還有兩處高臺!
幻境海陽城外,激烈的圍城戰場上。
聚集的鯤族已經達到三百多人,死傷雖然慘重,但無限復活等于擁有著源源不斷的援軍,加上城衛力量也有不少受到鯤族鼓動,加入進來,殺了圍城聯軍一個措手不及,一鼓作氣沖破了第二層、第三層乃至第四層包圍圈。
這已是此前所有鯤族探知中的最后一層包圍,一個恐怖的龍級強者鎮守此方位。
鯤族中的強者不少,但卻只是鬼巔封頂。
曾經是有幾個受困于此的鯤族,在漫長歲月中僥幸突破了龍級,然后沖過這道包圍圈消失不見的,也沒有再在六芒星陣上復活,理應是突破了這個幻境,這也是鯤族口中‘潛修到龍級才能突圍’的由來。
可此時此刻,匯聚在鯤鱗身邊的都只是一堆鎖死在鬼巔的強者,他們的個體戰力著實不弱,漫長歲月的修行讓他們的實力在任何鬼巔面前都算得上出類拔萃,甚至許多人都堪比暗堂九子,但再怎么接近也只是接近,和龍級之間終究還是存在著巨大的鴻溝。
前方攔住去路的是一個人類的龍級強者,宛若帝王般坐鎮在他的寶座上,在他身前有著一條寬闊的海溝,而這海溝就宛若是所有鯤族的生死線,所有試圖要邁過那條線的鯤族,所看到的都是一只鋪天蓋地的巨大巴掌。
那龍級人類只是隨手一拍而已,就宛若是拍死一只嗡嗡亂飛的蒼蠅,輕而易舉的將成片的鯤族鎮殺在那海溝中。
他光芒萬丈,宛若神砥,而在海溝另一端不停喘息的鯤族卻宛若是一群螻蟻。
從一開始的集體沖刺到現在的畏懼遲疑,嘆息聲開始不斷的響起。
不少鯤族都是第一次沖到這么遠的距離,但也都是至少七八次復活后才重新站在這里,多的甚至已經復活了二三十次,他們好不容易才鼓起的斗志在被那巨大的巴掌慢慢磨滅,不斷的復活也讓他們的靈魂受到劇烈消耗,許多鯤族的戰力都受到了削減,眼中能看到的希望也越來越小了。
“終究還是敵不過人類。”
“鯤鱗陛下,暫且放棄吧,大家都已經很疲累了,再繼續下去只能讓大家的靈魂憑白受損。”
“不錯,不若暫且回城修養,等養足精神、商議好對策,我等再來沖刺此間!”
“不是我等說喪氣話,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陛下不可魯莽!”
四周再次響起那些聲音,但這一次,鯤鱗沒有再怪他們。
前程的沖殺,這些鯤族都是不要命似的護衛著他,死了又來、死了又來,完全沒去計較他們受到損耗的靈魂,他們做了所有該做的,有著對鯤族絕對的忠誠,無愧于鯤族的稱號;他們也都擁有各自的個人意志,絕非簡單幻象,確實是來闖鯤冢時受困于此間的鯤族。
這就夠了。
想要讓自己暫時退卻,起心是好的,只不過他們是真不明白現在外面的那些鯤族究竟在面對著什么。
沒有真正經歷過那一切的鯤族,永遠都想象不到曾經驕傲強大的族群,居然被一堆丑陋鯊族和海龍在自己的王宮里耀武揚威……
鯤族是真沒有時間再等自己十天半月了,能拯救鯤族的只有自己!
他默默的環視了周圍一圈,沖大家微一點頭,那些鯤族還以為鯤鱗答應了返回,心中剛剛一松,卻見鯤鱗身上的血色鯤紋猛然閃耀,手中的銀色長槍在瞬間被那鯤紋之色‘染紅’,變得殺氣十足。
鎮海天牙!
曾經鯤天大帝的牙齒所鑄就的神兵,也是鯤鱗最后的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