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杜塵瀾猛然抬頭,看向安慶忠,遺孤?
“就在當晚,他將你送來了安氏,一同帶來的,還有顧源夫婦。或許是實在沒了法子,他當時能想到的,應該只能是安氏了。”
“這么說來,我父母并未等到秋后問斬?”杜塵瀾呼吸有些急促起來,他突然覺得喉嚨中有些哽咽。
“不錯!”安慶忠神情十分肅穆,臉上滿是敬佩之色。
“靖安侯府的主子,除了老侯爺祖孫三人,盡數自盡了。他們臨死前留下血書,都書與墻壁上。官差打開侯府大門,準備拿人。可一進府中,就被駭地退出了府。一進前院和后院的墻壁上,到處都有血書。字字泣血,句句誅心,震驚朝野!如鬼畫符一般,籠罩著整座宅子,之前富麗堂皇的侯府,竟然就此成了陰宅。”
“不過三年,朝廷便將這宅子拆了,重新修建了府邸,但還是無人肯居住。如今還空置著,那處宅邸,就在北城靠西邊一條巷子,連成了一片。那時,就連白日里,都無人敢踏入那條巷子半步。”
杜塵瀾這幾年一直生活在京城,卻并未注意到那座宅院。若是這般,應該不會無人談論,而他卻從未聽人提起過。
“你怕是也沒聽過吧?前幾年不知是何緣故,將那條巷子給封了。里頭的宅子如何,咱們也不知曉。這么多年過去了,怕是早就破舊不堪了。”
安慶忠搖了搖頭,無人能進,于是就忘了。人們忘性大,如今不提起,誰還記得當年之事?
“那我生父他們呢?”杜塵瀾的聲音有些顫抖,說實話之前雖覺得自己身為顧氏子弟,那為親人復仇是理所應當的。但情感上,畢竟有些缺失。
不曾親身經歷,也沒見過親人,更是從后世而來,當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今日聽到這些細節,他心中的觸動很大。
“老侯爺和侯爺據說當時進了宮,在宮里被拿下的,與其他族人一起被秋后問斬。顧氏族人不少,刑臺跪不下,分成了好幾批,每個劊子手的砍刀都鈍了好幾把。咱們安氏無人去刑臺觀刑,實在見不得這些。”說到此處,安慶忠的眼中不禁也有些濕潤起來。
杜塵瀾只覺得胸口悶得難受,當年之事他現在無法知道真相,但族中人肯定有許多一無所知的,這些人何其無辜?
“只是聽百姓提起,說在行刑之前,他們父子還在大聲喊冤。指天發地,道問心無愧。”
“那我生父呢?”杜塵瀾深吸了一口氣,到現在沒聽到顧玄瑧的消息,便立刻焦急地問道。
“世子爺?他逃了,當時不知去向!”
“逃了?”杜塵瀾忍不住反問道。
他不禁雙目一亮,若是這般,那他生父至今還活著?
“當時確實逃走了,朝廷到處追捕他,他從身份尊貴的侯府世子,成為了朝廷欽犯。然而,他逃便逃了,卻為何又要回來?時隔半年,孔大人帶來消息,說是朝廷欽犯顧玄瑧帶人闖入皇城,意圖謀害皇上和太后,被當時還是禁衛軍統領的宋良書擊殺與皇上的寢宮。但此事卻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從未對外宣揚過,朝廷也不曾出過公文。孔大人還囑咐,說不可向外泄露,很少有人知曉這事兒。”
“宋良書?”杜塵瀾微瞇著眼,他想起這位當今的淮安侯宋良書,然而此人卻是朝廷的異類。
宋良書十多年前本是禁衛軍統領,正三品的官職。可后來不知立了什么大功,當時朝堂之事大多還是慈寧太后做主,她力保此人,將其封為淮安侯。
這是本朝第一位不靠戰功,被封為侯爺的官員。他曾經對此事十分感興趣,便是翻閱過很多此類記載的書籍,答案卻都十分模糊。只說是立了功,卻不曾詳細表述。
他當時猜測,又是一樁朝廷秘事。
誰能想到,竟然是因為殺了他生父,立了大功,這才一躍成為勛貴?
杜塵瀾忍著心中的怒意,接著往下問:“那我又是如何得救的?”
“這老夫就不知了。”安慶忠搖了搖頭,接著又仔細想了想,似是又回憶起了什么。
“不過,當時咱們安氏逃過一劫,便對此事有些驚懼。因此,對收留您還有些猶豫。但當時孔大人卻說,其實在此之前,早有人潛入了侯府。您的死是被那些人確認過的,無需擔心。再者您當時年歲小,外人少見。只要不出府,換個身份,并不算危險。他再三保證,咱們安氏也記著他的恩情,于是就同意了。”
“在此之前有人闖入了侯府?可你剛才不是說侯府已經被官差包圍了嗎?府中之人是自盡的,又如何與那些人扯上關系?難道不止是一伙人?”
杜塵瀾聞言,覺得此事越發撲朔迷離。潛入侯府之人,若是與朝廷有關,慈寧算是最可疑的人選。但當時皇上年紀也不小了,不能排除嫌疑。就連攝政王,也極有可能。
目的為何,自然是因為他袖中的那封圣旨。或許是想問出圣旨的下落,又要防外人知曉,才隱蔽行事。這其中細節,杜塵瀾不得而知。
當然,也有可能不是官府之人。可若不是官府之人,那又會是誰?
“這老夫是真不知,亦或者與圣旨有關?或許這圣旨一出現,便會發生什么變故。于是有人欲偷偷將這圣旨拿走,便提前潛入侯府中?”
杜塵瀾瞥了對方一眼,沒想到這安老太爺腦瓜子倒是靈活,與他想的一樣。
“顧氏之人的尸身,如何處理的?”避免又扯上圣旨,杜塵瀾岔開話題,深吸一口氣說道。
“朝廷不許咱們撿尸身,在打點之后,還是行不通,便只能放棄。不過后來皇上感念與當年老侯爺也曾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于是便將尸身收斂了,葬入了一座荒園中。”
“那荒園在何處?”杜塵瀾在心中揣測著皇上的用意。
“在京郊往西,快到明城府之處。不過杜大人最好別輕舉妄動,若是朝廷還派人盯著那座荒園,您去了就有暴露的嫌疑。”安慶忠怕杜塵瀾年少易沖動,于是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