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人在校場上亂躥,猶如慌不擇路、胡亂蹦跶的螞蚱,杜塵瀾深深皺起了眉頭。
剛才萬煜銘那一箭,讓這些人嚇破了膽。本是有氣無力的模樣,這會兒都哞足了勁兒往前沖去。還有幾名囚犯或許實在動彈不得,只得爬起來跪倒在地,瑟瑟發抖雙手合十求饒。
“杜公子!他們好奇怪啊!”安佑凜湊到了杜塵瀾跟前,他覺得奇怪,然而又說不上哪里奇怪。看著這副場景,安佑凜心中極為不適。
他從未見過這等場面,這是第一次,他清楚地認識到,這些個世家和他們商賈之間的區別。這是怎樣的權勢?掌控旁人的生死,將人命玩弄于股掌之中。
或許這些人命在這些權貴眼中就只是消遣,縱使這些人是敵軍,是俘虜,但他依舊見不得這般。
人命有貴賤,他們商賈呢?士農工商,商是最低賤的。而他們若是得罪了這些權貴,下場又會如何?是否也如這些人般,如豬如狗,任憑屠宰?
杜塵瀾撇過頭看了他一眼,原來安佑凜也察覺出來了。
“他們不會說話!”杜塵瀾輕聲回道。
安佑凜聞言立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他剛才就覺得奇怪,卻忽略了這一點。
“是啊!他們為何不說話?”安佑凜震驚地問道。
全場有二三十位俘虜,無一人說話。知道自己成為了活靶子,不可能不做出垂死的掙扎。只要還有力氣的,都牟足了勁兒逃跑。
然而,自始至終,都無人發出一言。驚叫,求饒,咒罵,一句都沒有。就像是被操控著的皮影戲,成了會動的人偶。
杜塵瀾也有些納悶,人在遇到危險之時,反應是不一樣的。可那些俘虜,怎么算都有三十人左右,遇到危險時的反應應該各不相同,必定會有人忍不住發生驚叫,這是許多人遇險時的本能反應。
然而,自始至終都只有沉默。
“他們是啞巴!”杜塵瀾肯定地說道。
這些人不可能都是天生的啞巴,聯想到之前萬煜銘所述,這些人都是俘虜。看這模樣,也確實受過酷刑,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給毒啞了,或是被拔了舌頭。
杜塵瀾在猜測,這些人是在落入攝政王之手前就成了啞巴,還是在攝政王將這些人關押起來之后呢?
若是在之前,那便有些耐人尋味了。朝廷抓來俘虜,本就是要處置的,不必多此一舉。且還在問出有用消息之前,將人給毒啞或是拔了舌頭,目的何在?怎么想都動機不純。
可若是在之后,那攝政王此舉就更解釋不清了。
萬煜銘一箭射中奔跑中的一名俘虜,然而四周卻無人歡呼鼓掌。這些世家子都沒見過這種陣仗,拿人命作兒戲,即便是俘虜,那也有些過于殘忍了。
他們都是世家子弟,就算要殺人也用不著自己動手,根本不必親手沾染這些血腥。有許多世家子弟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起來,看著萬煜銘的目光也帶著幾分畏懼。
不過也有人躍躍欲試,反正都是俘虜,死在誰手上都無甚區別。
之前常聽說這位世子爺性子乖戾,喜怒無常,只是平日里也頂多覺得世子爺有些不好相處。但今日,可真是叫他們開了眼界了。
這位,也太嗜殺了吧?
楚王瞇了瞇眼,突然轉頭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原因?”
“是!他們有的被拔了舌頭,有的被下了毒,成了啞巴。不管是誰來,只怕都問不出什么吧?父王在抵達邊關之時,這些人就已經成了啞巴。”
萬煜銘放下箭矢,接著說道:“父王抵達邊關,這些人正要被行刑,被父王攔下,命他們先將人關押起來,稍后再行拷問。只是當時情勢十分嚴峻,在布置好作戰的計劃之后,父王才有空提審。”
“然而,在提審這些人之時,才發現這些人都是啞巴,根本無法言語。殿下,您說,究竟是誰下的手呢?即便還是敵軍,或是敵國的細作,也不可能都用啞巴!殿下,到底是何人要他們說不出話來?”
萬煜銘轉身,看著這些俘虜跑到校場的邊緣,又被守在那處的護衛給扔了回來。
楚王抿緊了唇,神色凝重地道:“你是說朝中有人要他們閉嘴,可為何要他們閉嘴?不是應該想盡辦法讓他們開口嗎?”
萬煜銘笑了笑,隨后提起了弓箭,朝著前方開始瞄準。
看著下方交談的二人,杜塵瀾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殿下可能不知,父王那次前去邊關,抽查過不少將領的功勛卷宗,還查看過他們繳獲的戰利物和所殺敵人的頭顱,您可知父王看到了什么?”萬煜銘一邊在瞄準,一邊漫不經心地道。
楚王突然有些不想接話,他的直覺,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坐在兩列的公子哥兒們見著楚王和昭和世子正在交談,不禁有些按捺不住。
“不知他們在說些什么?”于煥青有些納悶,他的確喜歡新奇的游戲,但對這個還是有些發憷。
他從小到大都未殺過人,之前學了騎射,也就是用來打打野味,就連大的野物他都沒下過手。
“杜師弟,你說這些俘虜,原先都是敵國的什么人?”于煥青轉身看向杜塵瀾。
“不知,或許是細作,又或許是將士?”杜塵瀾捏緊了手中的酒盅,這些人真的是敵國之人嗎?
“可他們看起來好弱,有的人連站都站不穩。你看,那應該與咱們的年紀差不多大吧?還有那幾個,頭發都斑白了,這樣的人也能打仗嗎?”于煥青有些疑惑,除了沒有女子,其他的看起來像是老弱殘。
“可是朝廷說他們是,他們就是!”杜塵瀾早就發現這一點了,那個半大的少年,與他們年紀相當。不過,大郡朝每戶男丁到了十五歲就能服兵役,或許這孩子只是長得瘦弱罷了!
可那些個頭發斑白的老者呢?剛才那顫顫巍巍的模樣,讓杜塵瀾實在聯想不到傳聞中驍勇善戰的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