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塵瀾也沒料到老太爺竟然會叫了他去赴約,將他帶在身邊,豈不是很突兀嗎?也不知老爺子打得什么主意。
惜秋將雨傘放在了廊下,命兩個小丫頭將食盒拿進外間,便將人叫了出去。
剛進里間,不妨聽見惜春的話,連忙笑著說道:“少爺可沒想到他還有這待遇呢!連長房的大少爺和二房的四少爺都不去,偏偏叫了咱們少爺,也著實奇怪。”
“就是只單單叫了咱們少爺,這才更讓人不放心啊!”惜春哪里不知道老太爺對少爺向來十分冷淡,只有在有事兒時才會想起她家少爺。
“也是!干什么不叫其他的少爺?這樣讓人擔心!”惜秋也皺起了眉頭,接著便提了食盒過來擺飯。
“只是訪友而已,用不著這么草木皆兵!”杜塵瀾覺得好笑,能拿他怎么樣?或許帶去也是見機行事吧!
杜塵瀾剛咽下最后一口皮蛋瘦肉粥,那廂田管事就來催促。
“五少爺!老爺吩咐,說讓早些去,免得遲了路上有大風雪!這會兒瞧著雪小了許多。”
“田管事稍待,凈面之后,便隨你同去!”杜塵瀾點了點頭,拿帕子擦了擦嘴,這才開始凈手。
田管事在一旁看了一眼遞了桂花胰子過去的惜春,惜秋又從一旁拿起架子上掛著的素錦鑲銀絲邊紋的月白色斗篷,候在了一旁。
田管事不禁暗暗點頭,這兩個丫頭比之前懂規矩了不少。做事也越發穩重了,可見調教地不錯。
不過五少爺的日子過得可真精細,老爺都沒這么考究。
“田管事久等了,咱們這就走吧!”縱使田管事在一旁等著,杜塵瀾也依舊慢條斯理,反正該急的也不是他。
用干布將手藏干之后,惜秋立刻給杜塵瀾系上斗篷。
等杜塵瀾帶著洗月走到前院夾道之時,發現馬車已經候著了。
杜塵瀾瞄了一眼,發現竟然只有一輛馬車。且這馬車還是老太爺專用的,平日里府上其他人從不敢坐這輛。
“五少爺!老爺說天兒不好,就與您同坐一輛,也好互相有個照應。至于二老爺,他一大早就去了鋪子,待會兒自行去酒樓。”
杜塵瀾聞言不置可否,或許老太爺是有事要囑咐他。
“勞祖父久等,是孫兒的不是。”杜塵瀾一掀車簾子入了馬車,杜高鶴的目光便看了過來。
布簾子被掀開,外頭積雪反射的銀光映襯在杜塵瀾瑩潤白皙的面龐上,杜高鶴這一刻倒是有些恍惚。
絳紫色的立領盤扣斜襟長襖,外頭套著的月白色斗篷鑲著狐貍毛,襯得面龐稚嫩得很。可這孩子的眉宇間卻是透著堅毅與穩重,雙目明亮開闔有光。
平心而論,這樣的子孫帶出去,無論如何都是長臉的,像極了權貴家的子弟。
杜高鶴原本不悅的心思倒是淡了不少,他語氣和緩地說道:“待會兒你跟在老夫身后,莫要胡亂插話。你往日待人接物還算知禮,老夫這才帶你出來長長見識。”
“孫兒定當謹言慎行,絕不給杜氏抹黑。來之前還有些忐忑,這會兒有您在身邊,倒是安心了不少。孫兒有您做標榜,便不必害怕。”
長長見識?杜塵瀾心中覺得好笑,誰知道帶他去是什么意思?若是要帶去長見識,那肯定非杜海州莫屬啊!
“嗯!不必慌張,拿出平常心即可。”不管怎么說,杜塵瀾說話向來讓人身心舒暢,杜高鶴此刻緊繃沉重的心也是放松了不少。
馬車的車輪碾壓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他二人不再言語,都在閉目養神。
杜高鶴突然回憶起杜塵瀾剛才的話,絕不給杜氏抹黑?這話怎么品著不對?讓他想起了老二。
“什么?你是說祖父帶了杜塵瀾出府?”杜海州不可置信地問道。
“哎呀!你這孩子,一驚一乍地作甚?”秦氏拍了拍胸脯,她這兩日心情不佳,看著銅鏡內的面容,覺得自己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不過是見個商賈,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值得你這么重視?倒不如擔心一下你老娘我,老爺昨日就宿在了那小賤人那兒!不過才幾日,老爺便不往這正院兒來了。”
秦氏語氣有些哀怨,那狐貍精汪氏到底還是入了府中,連帶著那庶子也成了府上的六少爺!
“祖父可說了是何原因?”杜海州有些不忿,憑什么只帶了杜塵瀾?
“成了,你父親不也去了?不過是商賈之間的事兒,與你這個讀書人何干?放心吧!老爺子可不傻,還分得清親疏遠近,去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兒。”
秦氏有些不以為然,這兩日她為了老爺納妾一事氣得吃不下飯,偏偏這兒子也不曉得安慰她。
果然,閨女才是貼心的小棉襖。這男兒怕是早就習慣了三妻四妾,這樣的認知從小就刻在骨子里了。
想起已經嫁出去的長女杜妍,秦氏不由得嘆了口氣。等閨女回府還得等到年初二,她是有一肚子的苦水要與閨女傾訴。
杜海州早就不耐煩母親一直嘮叨那妾室汪氏了,不過是一房侍妾,母親是主母,難道還能大過主母去?
只是讓他煩心的是,這趟回來,偏偏多了個庶弟。一個庶兄就夠膈應的了,再加一個庶弟,讓他煩不勝煩。
“您也別小賤人小賤人地叫,讓父親聽了又要與您置氣。還有會兒,您不妨對他好些,免得府上傳您待庶子刻薄。”
杜海州皺了皺眉,母親出身差,眼界不開闊。近幾日他也想通了,祖父說得對,縱使再厭惡,也不能擺在明面上,否則是蠢。
“怎么?連你也要來嫌棄我?倒是給他們說上好話了,可是你父親在你面前說了什么?我若是那惡毒的,哪里還能容得下你三哥?他一個庶子在府上過得不好嗎?比起長房的海林不知好過多少,難不成還讓我將他們都供起來?”
秦氏見唯一的兒子也不將她放在心上,頓時心中更委屈,眼中的淚意險些止不住。
杜海州無奈,他母親就是一點就炸的性子,其實就是嘴上不饒人,心地倒是單純的。可也就是這樣的單純,總是容易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