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怎能半途而廢?杜塵瀾搖了搖頭,實在沒了力氣說話。忍著快要冒煙的喉嚨和重逾千斤的雙腿,終于移到了終點。
洗月見狀立刻上前去扶,杜塵瀾只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成了面條,軟綿綿又抖抖索索。
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子,十圈兒?剛才五圈他就堅持不住了,一直硬撐到了十圈兒。原本還想扎馬步來著,算了,今日是不能再堅持了。過猶不及,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
咳!他在想什么?什么胖子?腦子有些亂了。
惜春連忙上前扶住了杜塵瀾,“少爺!可是要泡個熱水澡?”
惜春見杜塵瀾身上汗津津的,中衣的領子已經完全被汗水給濕透,再加上這軟綿綿的步子,她就知道少爺已經到強弩之末了。也好,今日這般辛苦,少爺明日便不會再繼續了 “自然是要的,這般出門實在失禮,熱水備好了嗎?”杜塵瀾在圈椅上坐下,揉了揉自己發酸發脹的雙腿,這副身子實在太孱弱了,日后定要好好鍛煉。
......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杜塵瀾聽著屋中傳來的朗朗讀書聲,不由偷偷打了個哈欠。前段時日養病好似養成了不好的習慣,整日疲懶慣了,今兒又起得早,眼皮便不由自主地耷拉。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讓自己打起精神來。雖說這些他已經學過,更是倒背如流,但這不是他打瞌睡的理由。
剛進私塾,自然是從啟蒙開始。今日是第一日進學,夫子還未考校過他。拜過孔子像之后,便將他領來了這里。
剛才他打量了這屋里的學生,這是啟蒙班,一共有十五人,年歲都不大,在五歲到十一二歲之間。其中有好幾人與他一樣,都是剛招來的,原先的人數一只手都能數得清。
就這樣的啟蒙班,學習進度也是參差不齊。有的連大字都不識幾個,有的已經學到千字文。
隔壁就是高級班了,學生有六人,已經開始研習四書五經了。
杜玉恒望著一旁的人正在搖頭晃腦地跟讀,他將手中的毛筆偷偷停下,身子扭了扭,開始如坐針氈。
誰想剛抬起眼,便看見自家外祖父瞪向自己,他連忙嚇得低頭,扯過歪在一旁的字帖臨摹起來。
“且慢!”鞠柏鳴突然將戒尺在書案上拍了兩下,將屋內正在讀書的學生嚇了一跳。
鞠柏鳴臉色鐵青,將目光投向了與他對視的杜塵瀾。
來了!來了!杜塵瀾知道鞠柏鳴定然要找他麻煩的。
“尋常不曾起早得慣,忽然當之,其日必精神恍惚,進學豈有神思?”鞠柏鳴微皺眉宇,打量了一眼屋內的學生,眼神冷厲,令諸學生不敢直視。
“杜塵瀾,你起身!”鞠柏鳴手執戒尺,點了點杜塵瀾,語氣比之前更加冷冽。
“夫子!”杜塵瀾起身朝著鞠柏鳴行了一禮,心中不由腹誹,好嘛!因為他一個哈欠,這是要開始了是嗎?
“你昨日可是晚睡?為何今日瞧著精神不佳。你知今日要來進學,為何不養足了精神?既來求學,便先要端正自己的態度。你昨日還答應老夫,要勉力上進,今日卻如此不思進取,難道你昨日的誓言只是為了敷衍老夫與你父親?”
鞠柏鳴邊說,還邊用戒尺敲打著書案。杜塵瀾見他唾沫橫飛,這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由暗地里捏了捏衣袖。
這是抓著一點錯處,便開始上綱上線了。
杜玉恒望向杜塵瀾的雙目中滿是幸災樂禍,哼!外祖母說了,外祖父有的是法子整治杜塵瀾。
“學生一刻不敢懈怠,還望夫子息怒。只是學生一向身子骨有些孱弱,前段時日又大病一場,至今身子也未好全,尚在服用湯藥。而此湯藥有助眠的功效,因此這才堂內失儀。學生已然知錯,日后定不敢再犯,還請夫子原諒。從今日起,學生便停服湯藥,以免影響進學。”
杜塵瀾面上帶著幾分愧色,低垂著頭不敢再看向鞠柏鳴。
鞠柏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夫子訓話,身為學生竟然敢回嘴。且不但回嘴,還說得有理有據,叫他連訓斥都不知該怎么繼續。
他難道說這湯藥應該停服?沒聽人家說身子孱弱,要以湯藥吊著嗎?讓人停藥,若是身子出了什么差池,他可擔待不起。
“不知你還有這等原因,之前不曾聽你提起,倒也不必停服湯藥,以免旁人道老夫不近人情。”鞠柏鳴鐵青著臉,語氣比之前更冷了幾分。
“多謝夫子體諒!父親說,外頭傳言夫子雖教學嚴厲,但脾性溫和仁愛,對學生常常關懷備至,是德高望重的儒士。今日一見,夫子果然品行高潔,令學生佩服!”杜塵瀾立刻松了口氣,微笑著朝鞠柏鳴說道。
他就不信了,一頂高帽子一戴,鞠柏鳴還好意思找借口罰他。
鞠柏鳴如鯁在喉,他原本還想借杜塵瀾頂嘴一事發作一番。可這番話一出,他還如何能罰?
他咬牙看了杜塵瀾一眼,終究還是將手中高高舉起的戒尺放在了書案上。
“你父親過譽了!”半晌,他從喉嚨中深處擠出了這么一句話。
“不過,你既已進學,便應努力克服這一點。先輩有言,凡是咱們求學者,當每日雞初鳴即起盥櫛,整衣端坐,抖擻精神,勿使昏惰。日日習之,臨期不自覺辛苦矣!”
“你可能明白?”鞠柏鳴隨后望向杜塵瀾問道。
“學生明悟,多謝夫子教誨!”杜塵瀾深深行了一禮,雖說鞠柏鳴的出發點與他所言正好相悖,但這古訓,還是有道理的。
“嗯!你父親之前說你已經開蒙,可是讀了什么書籍?識得多少字了?”已經將人晾了一個多時辰,鞠柏鳴也不好再不聞不問。
“回夫子,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都已讀完!”
“哦?竟然學了這么多了?只是能讀,還是已能背誦,可能書寫?”鞠柏鳴詫異地看了一眼杜塵瀾,也不知到了什么程度。
“已會背誦,也能書寫。只是學生的字兒有些拿不出手,還請夫子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