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塵瀾落水之事與杜玉恒有關,然而這三人竟是只字未提,倒說是他病了,可見并沒有將他放在眼里。
一行人相繼往正院走去,才剛到正房外,便聽到了里頭的歡聲笑語。
“哎喲!你這猴兒給我安分點兒,骨頭都快給你搖散架嘍!”一道蒼老又充滿慈愛的聲音傳到杜塵瀾耳中,他猜測這應該是杜府的老太太侯氏了。
“祖母~您就答應孫女吧!”一道嬌俏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讓大太太閔氏聞言會心一笑。
“蕓姐兒,怎地又在鬧你祖母?都多大的姑娘了,還和小兒一般姿態,不免惹人笑話!”
這看似責怪,卻滿含寵溺的話聽在錢氏的耳中尤其刺耳,她不由拿帕子抿了抿唇,錦帕掩蓋之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弧度。
守門的丫頭見人都進來了,只好福了福,又退下了。
“母親!你怎地取笑我?我這不是想讓祖母答應我,今日約了常家妹妹去買胭脂水粉嗎?”杜蕓見是長輩來了,連忙上前行禮。
“孩兒見過父親,母親,兄長!侄女兒見過三叔、三嬸!”
杜塵瀾不由暗自慶幸,還好他是晚輩,年紀也小,等別人行過禮之后,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誰了。
他首先將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杜蕓身上,一身鵝黃底水紅領子對襟褙子,頭上梳著個垂髫分肖髻,一支蕉葉玲瓏翡翠流蘇步搖斜斜插在烏黑的云鬢之中,隨著她說話時的動作輕輕搖晃,襯得她嬌俏可人。
杜蕓的長相與閔氏也十分相像,面龐豐潤,唇紅齒白,一雙杏眼十分靈動,是很討長輩歡喜的長相。
“是老大來了!”老太太見是大房的幾個,臉上的笑容不由更盛了些。
杜塵瀾緊接著便看向了老太太,身著棗紅色萬字不到頭對襟長褂,額頭上還綁了個鑲紅寶石的緗色抹額,雙眼正笑得瞇成了一條縫,瞧著富貴又慈祥。
可當看到后頭還跟著的三房時,老太太的笑容一滯,即便之后又重新掛上了笑臉,可終究笑得不如之前那般開懷了。
“老三也來了!”
“喲!今兒是碰到一起來了?三弟妹,你和三弟不是一向來得比咱們都早嗎?今兒怎么來晚了?”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立刻將杜塵瀾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說話的女子是誰。除了二房的太太秦氏,還能有誰?
一身杏紅如意紋妝花褙子,下著軟銀輕羅百合裙,單看這身顯眼的顏色,不免讓人覺得這婦人的性子十分張揚,然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難怪府中常傳二太太貌美,即便她已經生育了一女二子,但歲月對她似乎格外優待。一張標準的鴨蛋臉,尤其是她微微上挑的眼尾,竟然與杜塵瀾的丹鳳眼有幾分相似。
只是這性子著實不討喜,牙尖嘴利,常常得理不饒人!但針對的往往都是三房,秦氏對長房還是有幾分尊敬的。畢竟長房和二房乃是一母同胞,再者如今內院是大太太閔氏主持中饋。
“母親!二嫂!”三房夫婦立刻上前見禮,老太太的笑容徹底淡了下來。只是應了一聲,便端起了茶碗,態度極其冷淡。
“這大嫂要主持中饋,來得晚倒也不稀奇,怎地三弟妹和三弟今兒也來得這么晚?”秦氏甩著帕子,臉上帶著幾分譏諷的笑意。
杜塵瀾心下思量,這二房是常常明目張膽針對三房嗎?一點情面也不留的,這是連面子情都懶得維持。
錢氏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抓著帕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就連杜淳楓也沉下臉來,若不是他去薛姨娘處,耽誤了不少功夫,也不至于會來晚了。
杜淳楓剛要張口解釋兩句,便聽到身后有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孫兒見過祖母!”
聲量雖小,但卻將屋內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杜塵瀾上前向老太太長揖一禮,老太太這才發現杜塵瀾原本就站在杜淳楓的身后。
“是瀾哥兒!前段時日你染了風寒,這是大好了?”老太太詫異地看了一眼杜塵瀾,這個孫子,她已經好些日子沒見了。
這孩子體弱,這一病倒是歇了大半個月才好。
“托祖母的福,已經痊愈了!還要多謝祖母請來名醫,孫兒這才化險為夷!”杜塵瀾直起身,微笑著看向老太太,眼中滿是誠摯。
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驚訝地望了過來。這三房的嗣子一直都是個悶葫蘆,怎么今日卻這般伶牙俐齒了?
老太太見了杜塵瀾帶著純真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楞。自從這孩子入了府中,她還是頭一次看見這孩子的笑容。
一直都知道這孩子長得好,不過往日總低垂著頭,叫人忽略了他的容貌。今日這一瞧,不免要贊嘆,這孩子確實長得鐘靈毓秀。
“侄兒見過二伯母!”杜塵瀾轉身朝著二太太秦氏行了一禮,隨后又看向了杜蕓。
“二姐姐!”
杜蕓在杜府姐妹中行二,最大的是二房的長女杜妍,已經出嫁。如今杜府的閨女就只剩下杜蕓還待字閨中,不過她也已經說親,年底就是婚期。
杜府男丁興旺,閨女倒是只各房一個。當然,三房除外。
“呀!這幾日不見,瀾哥兒倒是機靈了不少,連說話都利索了!”秦氏將杜塵瀾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后驚訝地說道。
杜塵瀾靦腆一笑,“這段時日常得父親教導,要明事理,對于長輩的關愛要銘記于心,侄兒自是記下了。今日身子已經痊愈,便來給祖母請安。”
屋內頓時鴉雀無聲,眾人將目光投向了老三杜淳楓。其實府上對這位三老爺也是多有看不起的,杜淳楓平日里瞧著很穩重,但卻不夠大方。沒想到在教導嗣子上,倒是不遺余力。
“瀾哥兒這是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則一鳴驚人吶!老三,你倒是會教兒子!”
“有心了!你父親也是個沉默寡言的,倒是將你教導得不錯!”老太太臉色稍霽,比之前和緩了不少。
秦氏再次打量了杜塵瀾一眼,當看到杜塵瀾妍麗秀美的眉眼之時,她忍不住出聲道:“怪可憐見的,這大病一場又清瘦了不少。瞧瞧這小臉兒,嘖嘖!看著都讓人心疼。不過瀾哥兒倒的確是美人胚子,也不怪三弟選了他做嗣子!”
杜塵瀾聞言不禁心中一沉,這婦人對他不知何來這么大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