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子?”柏靈關切地看過來。
“沒事……”曾久巖捂著心口,良久才掙扎著緩過神來,從喉管里勉強憋出了一句,“我就是……剛才不小心,腳崴了一下。”
湖畔路口,另外幾人已經等得呵欠連天,只有世子還一個人目光灼灼地盯著路口。
便就在此時,曾久巖的小廝喊了一聲,“我家公子回來了!”
世子一個激靈站起來。
余下兩人一聽也都來了精神,紛紛向著小廝指著的方向看去——曾久巖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身邊還多了一位女伴。
遠遠看去,曾久巖背挺得老直,一點也沒有他往常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右手橫抬,讓身旁的女孩子搭扶著,連神情都是一副清風霽月的正直模樣。
而走在他身側的那個女孩子,身著白色的襦群,遠看衣袂翩翩如同仙子,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女兒。
“別在外頭杵著了,一會兒壞了久巖的好事!”李逢雨一臉壞笑地把眾人都推到假山后面,然后探出頭去繼續瞧,“難怪他去這么久不回來,原來是半路遇到了美嬌娘。”
世子嘆了口氣,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柏靈這個時候都沒有出現,可見應該是安全了。
至于說曾久巖又去驚擾了哪家姑娘的芳心,這個就不在他感興趣的范疇之內了。
小廝緊緊盯著那女伴,“咦……這個人,這個人怎么好像是……”
李逢雨和張敬貞都是一臉好奇地望過來,“是誰?難道從前就認識了?”
“……倒不是,”小廝有些結結巴巴地指著前方,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可置信,“這個人好像就是那個……柏靈柏司藥啊……”
世子一口氣噎住,忙起身站起來把李逢雨和張敬貞擠到了一邊。
“我看看?”
這一條長直的無人石板路上,只有兩側的花燈透著昏暗的光芒。
少女漸漸走近,燈火映照著她的臉。
她扶著曾久巖的手臂,但兩人的肩膀卻隔著半人的距離。
少女的臉上帶著某種客氣而疏離的微笑——這種微笑世子也是很熟悉的,當有客人來王府中做客,面對那一撥撥的來人,母親也總是帶著這種云淡風輕的微笑,不論對方是哪個誥命夫人,或是哪家籍籍無名的庶子,她對每個人都是這樣不偏不倚地、客客氣氣地笑著。
柏靈這一晚像是變了個人。
原來她褪去司藥的官袍,換上小女兒家的襦群以后,是……這個模樣的嗎。
燈火下,曾久巖不時笑著側頭望柏靈,兩人不知是在說些什么,竟然聊得如此投緣。
世子捏緊了衣袖,只覺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被微微刺了一下,刺得整顆心都有點兒發酸。
假山旁,李逢雨的腦袋疊在世子的腦袋上,張敬貞的腦袋疊在李逢雨的腦袋上,三人都望著不遠處的曾久巖和柏靈。
“那咱們一會兒還沖出去嗎?”李逢雨問道。
“不了吧?”張敬貞想了想,“咱們三個一起上也未必能打得過他一個啊。”
“誰說的。”世子沉著嘴角,冷冷說道。
“嘖,別鬧。”李逢雨扶了扶世子的腦袋,“你這會兒手里又沒有弓沒有箭,近距離肉搏咱們仨都不是他對手,說出來不丟人。”
世子暗搓搓地抓緊了一旁假山凸起的棱角,硬生生地掰下來一塊碎石。
曾久巖走得越來越近了,假山后的幾個少年悄然退到了暗處。
柏靈見曾久巖的目光不時往假山后面瞥,不禁問道,“曾公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看那一片假山啊……是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了嗎?”
“沒有!絕對沒有!我就是聽說這一片偶爾會有大尾巴狼出沒,所以就提高一下警惕,”曾久巖立刻答道,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好幾聲,略略抬高了音量,“大尾巴狼最好不要出來!”
“擦,誰特么是大尾巴狼!”世子在假山后面氣得臉微微發紅,眼看就要沖出去把曾久巖狠揍一頓,張敬貞和李逢雨兩個人笑得花枝亂顫,但還是死死地把世子按在了地上。
道路上的柏靈忽然停了下來,有些在意地看了假山一眼,輕聲道,“……好像確實有一點聲音哦?”
曾久巖連連點頭,“對的,這兒不安全,咱們快走。”
見安湖上,一支輕舟穿過湖面,在水面留下朝兩岸散去的漣漪。
舟中點著暗淡的燭火,透過船艙映照在湖面。
一只纖纖玉手揭開了窗紗,船中人微微低頭,向兩岸看去。
“也就幾年沒回來,平京這模樣,我都要認不出來了。”她輕聲地說道。
“郡主怎么把窗紗推開了呀,可要仔細水面的蚊蟲……”身后的丫鬟連忙叮嚀。
船中人略覺得有些掃興,正要放下窗紗時,忽地看見湖畔的岸口站著一位少年。
這少年看起來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頎長的身型站在一堆燈火之中,被映得溫柔極了。
他就那么站在岸口,目光遙望著湖心瑤臺的方向,似乎是在等人。
輕舟迅速地駛過。
少年似乎也沒有覺察到船中郡主的目光。
“郡主,真的有蚊子飛進來啦。”身后丫鬟又聒噪起來。
但窗邊人似乎對此充耳不聞,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在岸邊等人的少年。她欣賞著岸邊人的側顏,如同欣賞著一朵山中的嬌艷鮮花。
“盈香,那個人是誰?”她把窗紗推得更開了一些,示意丫鬟靠近來看。船中的丫鬟小心地走到郡主身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瞇著眼睛仔細看去。
“……誒,那不是曾久巖曾小侯爺嗎?”丫鬟縮回腦袋,“郡主就不記得他啦?前幾年他和老侯爺還一起到咱們觀里住過呢。”
“曾久巖?”郡主皺緊了眉,再次向外看去——方才還一個人獨自站立的少年身邊,竟多出了兩人——一個是曾久巖,另一個則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孩子背影。
三個人彼此交談,說說笑笑,那被燈火映照得滿身溫柔氣息的少年,似乎正在向曾久巖表示感謝。
“不是,我問的是另外的那個人。”郡主伸手指了指,“喏,就是現在在和曾久巖說話的那個。”
丫鬟又仔細看了看,“不認得,不是什么大人物吧,看得……眼生。”
“是嗎?”郡主眨了眨眼睛,微微笑起來,“他長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