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之所以這么熱絡,二話沒說就幫忙主導了整個謀算,是因她發現,她同樣可以借此事獲益。
最壞的打算:都知她被郭品欺騙后,她受了委屈,名聲受損,她就可以暫時不用嫁人了。讓她丟臉的對象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命官,皇帝自然沒臉逼迫她嫁人。如此,她至少可得一兩年暫緩時間。
所以她一早就打算將名聲豁出去算了。
這是她從老哥和未來嫂子身上受到的啟發。
那兩人作天作地的名聲已在京城打響,反而橫行無人管。所以她覺得,還不如學了他們,也不要名聲算了。
她繼續跟著嫂子學作妖,沒人敢求娶她,皇帝也煩了她,說不準她還能回去燕安……即便不能,她跟著兄嫂組個三人胡鬧團四處橫行,似乎也挺有意思。
然而,今晚行動前,老哥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直接給了她三個爆栗。
“想都別想。與其被動緩嫁,不如將嫁誰主動掌控在手。”朱承熠當時便將榮安計劃的瑣碎接了過去……
一切都很順利。
此時此刻,皇帝果然開始退步。
長寧則按朱承熠指示,掛著眼淚拉著他袖子。
朱承熠替妹開口,直言長寧心性簡單,涉世未深,對于人心的分辨力不夠。他求請皇帝,長寧將來的夫婿人選,能否經過他的點頭?
皇帝聽明白了。
這種時候,他必須顯露他的大度。
罷了,長寧只要人在京中,還能脫離朝廷掌控不成?他便再退一步吧。
他一臉慈和笑:“長兄為父,這何需請求朕?應該的!長寧,朕今日就給你一句話。你的婚事,朕一定以你和你兄長的意愿為準。我大周青年才俊不少,朱承熠,你給你妹妹好好長眼,到時候你來說,朕給你們做主!”
朱承熠大松一口氣。
他要的,就是這個應承啊!
妹子的婚事一直在他心頭懸著,生怕什么時候皇帝心血來潮就給胡亂指婚。今日虞榮安想了那損招后,他一瞧可以拿來一用,才讓長寧踴躍參與,并將自己的暗棋也安排了進去。
若不是可以退為進,他是一定不會讓長寧名聲與郭品那種人掛上鉤。
“多謝皇上恩典。”他鄭重磕頭。
“謝什么,你的事如何了?你還那么想?還是虞二嗎?”
來了!來了!
妹子的事一解決,就輪到自己了!
這也在朱承熠的預估之中。
就知道,為了朝廷顏面,為了給塞地豎立朝廷的態度,這顆甜棗,總要當眾給下來的。而給他賜婚,是皇帝眼下能做的最簡單最不傷腦筋之事!
朱承熠忍不住勾起了唇。一切,皆在他掌控啊!
“是。皇上與臣,君臣同心!”
“虞二那里,你降服沒?”
“應該差不多了。要么,皇上再試試?”
“少渾!朕金口玉言,被拒之事只能有一次!朕再給你三天時間,你爭取徹底收了虞二之心。屆時朕再賜婚,可得漂漂亮亮的,不許再有一個不字。”
“臣領命!”三天啊,他還得想辦法做點什么。
朱承熠帶著長寧離開。
走出去老遠,長寧才嘶聲了起來。
“哥,我怎么覺得,好像你占的便宜更大?”
“瞎說。”朱承熠點了點妹子額頭。“你暫時沒法要姻緣,哥暫時需要定下姻緣,哥是沾了你的光。”
自打中秋長寧正式露面后,雖只七日時間,但到皇帝跟前表露意向之人已然不少。
朱承熠索性以忙碌為借口,躲了好幾次。但他清楚,這次圍獵,暗中對長寧存了心思之人定然不會少。他原本也打算做點什么。
至少得等他站穩腳跟,最好得到虞爹支持后,再來思量長寧婚事更妥帖。
他了解皇帝。
長寧這里不能勉強,他便一定只能另外給顆甜棗。比如:再次給他賜婚。
所以,除了收拾掉朱永霖和郭品,還為打壓朱永昊,更為解決長寧姻緣,順帶處理自己婚事……想清楚這五個利益后,足夠讓朱承熠不惜啟用了暗人來配合虞榮安的計劃,讓自己親妹妹下場走了這么一遭……
事實證明,很成功。
兄妹倆心情皆是不錯,直到兩人瞧見虞榮安正一臉笑意與慶南王世子在前邊說話。
朱承熠酸了。
她的笑,太招搖了。
有什么可高興的?
而且是對著個陌生人!
而且,他竟然還看見慶南王世子向虞榮安遞了個東西,而虞榮安問了兩句,一臉好奇,半點沒有要推辭的意思。
怎么,她還打算接了不成?
豈有此理!
等等,那是個啥?
是個香囊?
那小子將自己腰上的香囊取下,送給了她?
可恨!她竟然伸手了。
豈有此理!
真不讓人省心!
自己才離開這么一小會兒,這后院眼看要起火。
朱承熠幾乎是瞬間就要沖出去。
倒是長寧將他一拉:“哥,不如躲起來,咱們不露聲色,看看那臭小子會不會挖墻腳,再看看虞榮安態度堅不堅決?”
朱承熠卻是哼了一聲,直接抽了袖子。“那小子已經在挖了不是?”他做事磊落,才不愿偷摸或試探。
于是,他幾乎是三步并作了兩步,眨眼間就到了兩人跟前,并一把將榮安剛抓到手中的東西奪了過去。
呵,還真是只香囊。
瘋了瘋了!
這種東西,他居然敢送,她竟然敢接!
“這香囊……不錯啊!”他掃眼兩人,最后惡狠狠盯住了慶南王世子。
榮安見他表情幽怨,看懂他的酸意,卻只覺得好笑。
那邊慶南王世子朱永澤卻是咧開了嘴,露出了八顆整齊的大白牙。
“圍場這里蟲多。我就是拿了個驅蟲的藥包給虞二小姐。只做藥用的香囊罷了。別緊張!”
朱承熠將藥包放到了鼻間一嗅,這味道,他還能分辨。確實是驅蟲的草藥包。只不過為了調和草藥氣息,又多加了一點香料而已。
“沒錯吧?確實藥包!”朱永澤討好笑。
“少跟我嬉皮笑臉的!”朱承熠又是一哼。“見到長輩,不用行禮請安嗎?”朱承熠卻是擺起譜來。
榮安噗的一下笑。
是呢。
這朱承熠的年紀應該只比慶南王世子大了一兩歲。可朱承熠的輩分大啊,他可是和現皇帝同輩的!相比下,那慶南王世子朱永澤卻是與朱永昊他們排名,真要論起來,他得叫朱承熠皇叔。
“……”朱永澤見他眸中閃著一二警告,只覺汗毛都豎起來了,不得不乖乖喊了聲“皇叔”,并開口解釋到:“我是正好路過,見虞二小姐臉上和脖子上被蟲咬了包……”
“所以你就把你的香包送出去了?”朱承熠瞇起了眼。這個香囊做工不凡,銀線做繡,他倒是大方。
再看虞榮安……臉上和脖子上還真有包……
不對!這小子的眼珠子都往哪兒看呢?臭小子!怎么就看到脖子上了?嗯?
“皇叔別大題小做,您若是想要,我也給您一個就是。我一片好心罷了,您想,明日去馬場,屆時蚊蟲更多。圍獵那兩天還都要上山,我這香包不但驅蟲還防蛇,帶著最安全不過。我親手在里邊調了香料,還比御醫那里的藥包好聞多了。一包兩用,我這善意,您可不能誤解了。”
事實上,朱承熠對朱永澤藥包是有信心的。慶南之地多山多毒多瘴氣,對付各種蛇蟲鼠蟻,他們最在行不過。再加上那地方多種族多巫蠱,所以慶南王一脈從小就都學醫,在對亂七八糟的毒害方面都很有一套。
這朱永澤自然也不例外。
這藥包,確實好東西。
但,他不高興了!
朱承熠上前一步,再一次以皇叔的身份,抱胸教訓起來。
“第一,別一口一個‘虞二小姐’。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
“什么媳婦,上次賜婚分明被虞二小姐拒了。上次中秋,分明就是公平競爭之意……”朱永澤挺起了腰板。
這虞二有趣,一點都不像那些貴女那般古板,他確實覺得很不錯。
想他,樣貌堂堂,英武過人,別說慶南貴族們,就是南蠻公主,南藩公主,外邦公主,每年都一堆堆上門做媒的。他一點都不比朱承熠差好嗎?
就地方來看,他們南國水土氣候,怎么也比既冷又干,風雪黃沙的北路要好多了。
而且瞧瞧這朱承熠的臭脾氣,朱永澤不由搖頭,太粗魯蠻橫!
“你住嘴!長輩說話,你個小輩就該好好聽著。你給我記住了,你家長輩我,你的皇叔我,已經求娶虞二了,幾日之內,皇上就會頒旨!
所以,你作為臣作為弟,還請乖乖靠邊。要么,乖乖喊一聲‘皇嬸’,要么,遠離你皇嬸至少十丈遠。你若不答應,我們這會兒就找個地方打一架去!我保證,打到你服氣!”
“……”朱永澤心里有一句臟話,卻不敢罵,誰叫他打不過朱承熠。誰叫他老爹三令五申讓他唯朱承熠馬首是瞻。
“同理第二,你下次面對我未婚妻子,請你恪守禮儀,將視線要么放去天上,要么放去地上,不許平視。有沒有包,不要你管。不,別說是包,就是捅了蜂窩被蜂群追,也沒你的事!”
“……”朱永澤又有兩句臟話給吞了回去。
“第三,你既然這么熱心,再給我準備三十個一模一樣的香包過來!”
“三十個?……”朱永澤鼻間氣息一重。這是打劫!“沒有!真沒有!別說三十,就連十個都沒有!最多三個。”
要說一兩個他還能勻出來,他隨身又不是帶著藥材鋪子,上哪兒配那么多藥粉香料。而且這家伙還要一模一樣的,那他可知自己對香料挑剔,用的都是名貴珍品,哪來那么多給他霍霍。
“那不管!你自個兒想法子去!”給他找點事做,這貨就不會弄歪腦筋了。
“只有三個,愛要不要!我的藥粉精貴,最多再配三個。你要大量,自個兒找御醫配去!”不等朱承熠回復,朱永澤趕緊抱拳,隨后倏地一下就跑開了。
好不容易出來游山玩水,這要被朱承熠鬧著做香囊,他還玩不玩了……
朱承熠哼聲勾唇,果然,嚇跑了。
沒用的東西,還跟他搶人?
之后,他便上下打量起了榮安。
“你就不能給我點面子!”
榮安好笑。
“我做什么了?”
“香囊是私物,你竟然敢隨便拿?”
榮安卻是再次噗笑起來。這貨分明就是吃味了。
“你啊你,你確實小題大做了。”榮安笑顏更深。“你哪只耳朵聽見他說,要把這個香囊送給我了?是你自己……”自以為是。
榮安是跟陶云一起站在湖邊陪著顏飛卿兩人,由于站亭子外邊時間長了,所以兩人都不小心被飛蟲咬了。
雖說入了秋,但行宮既是山又是水,蚊蟲不少還大個,且今晚燈紅燭黃,招惹了不少飛蟲。站在水邊的兩人,都沒能躲過。
兩人皆懊惱,她們這次準備了不少東西隨行,卻沒想到多帶驅蟲的藥粉隨行。
陶云去找御醫拿藥膏,榮安正在等她,剛好就碰見了路過的慶南王世子。
那朱永澤主動上來打招呼前,瞧見她在撓脖子,就順著看見了她的包。
于是,他主動表示,他有香囊所以不怕蛇蟲鼠蟻,并主動拿出了香囊給榮安看,說她要是喜歡,明日給她送兩個過來。
榮安自然覺得好,趕緊拿了香囊過來準備聞一聞,然后就被朱承熠瞧見,有了之后的事……
朱承熠哼哼。
“但你對他,也未免太過和顏悅色了吧?”這丫頭對誰不是稀松平常的冷淡樣子,可剛剛的她,太過平易近人。尤其她明知那貨也向皇帝求娶了她,可她竟然沒有保持距離。嘖,越想越酸。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
“他哪里好?”
榮安覺得朱承熠發酸的樣子有趣,便道:“他樣貌不好嗎?”
要說老朱家到底血統好,不管男女,在長相上還真就沒有一個歪瓜裂棗。就連旁支也都一樣出色。這慶南王世子,長相是清朗里多了些灑脫,因為愛笑,更因為有兩顆酒窩,所以一笑起來泛著甜,讓人很難生出反感來。
“相貌能有我好?”
榮安笑,當然沒。“各有千秋。”她就是故意想看他酸。
榮安有前世記憶,她知道這個朱永澤人還不錯,總之前世到她死,也沒聽說對方有太大的缺點。后來他承王,燕安地出事后,塞地中也是他第一個出來反抗大周暴戾的……
這樣的人,榮安即便不打算走多近,也不愿交惡。對方前來,她自然也多了幾分和悅。更不提對方并無惡意,眼神也很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