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鎖門干什么?”喬薇警惕性大作。
倒不是她針對小后媽,而是環境所致,她自小的警覺性便比常人高一些。
荀蘭轉過身,輕輕一笑:“你覺得我想干什么?”
喬薇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勸你別亂來啊,你打不過我的。”
荀蘭淺淺地笑出了聲,她的笑聲有些空靈,讓人想起月夜下,一汪淌過山澗的泉水:“你可真是個直率的性子,我好歹是你婆婆,你這般與我說話,傳出去,不怕人怪罪么?”
喬薇微微蹙眉:“你到底要不要干嘛?那么多廢話做什么?”
荀蘭慢悠悠地走上前,她步伐優雅,像極了一朵徐徐綻放的牡丹,幽靜的屋子,瞬間活色生香了起來。
她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素手解開衣扣:“我換身衣裳。”
原來是要換衣裳啊,搞得這么神神叨叨的,害她以為小后媽要對她這個小繼媳婦兒下黑手了呢!
不怪她胡思亂想,實在是后媽與繼子女的關系本就十分微妙,她又生下了兒子,若是冥修不能繼承家業呢,她兒子牛哥兒便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從這一點來看,她完全有動機發難。
當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這么壞,善良的繼母也是大有人在的。
希望這個美如仙子的繼母,心腸對得起她這副皮囊。
從喬薇的角度,荀蘭真是美得冒泡。
我公公大概真的十分有艷福。
喬薇暗戳戳地想,不大好意思一直盯著人家瞧,撇過了臉,不過,誰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呢?她還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地瞄了兩眼。
嘖嘖,腰真細!腿真長!皮膚真好!
天生尤物,天生尤物啊!
喬薇吸了吸口水,不能再看了,再看都要被掰彎了。
怎么會有女人長得這么完美?
這么完美的女人,冥修當初是不是眼瘸啊,居然沒偷吃一下?
不過也幸虧沒偷吃,不然也沒她什么事,沒他老子什么事了。
女人換衣服就是麻煩,左一件右一件,捯飭了足足大半刻鐘才全部穿好,她背對著喬薇時,解下了面紗,轉過身前又戴上了。
喬薇對她為何戴面紗完全沒有興趣,于是沒問。
荀蘭施施然地坐到了床上:“不介意吧?”
喬薇一笑:“本就是你的床,我當然不介意了。”
說著,往里挪了挪,給她騰出空間。
荀蘭和衣躺下,似是擔心喬薇以為她對姬尚青的事不上心,解釋道:“外頭有值夜的下人,老爺醒了,會叫我們。”
“哦。”喬薇拉過被子蓋上。
被子只有一床,索性夠大,兩個人都蓋了,中間還能睡下幾個娃。
喬薇其實不大習慣與陌生人一塊困覺,但也不大好意思換個房間,早知道小后媽也要睡這邊,她寧可去隔壁守著姬尚青了。
“小薇。”荀蘭忽然開口。
“怎么了?”喬薇問。
荀蘭頓了頓:“你知道……我的身世吧?”
身世?不是吧?小后媽要和她暢聊人生?
喬薇的眼珠子動了動,說道:“啊,聽說了一些。”
碧兒向落梅院的媽媽打探小后媽的消息,若小后媽有心,想來也不難查出來,沒必要藏著掖著,何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問問自己婆婆的過往怎么了,想更好地孝敬婆婆行不行?
荀蘭輕聲道:“我父親,原是老太爺的門生,生前,頗受老太爺器重,我六歲那年,家中橫遭變故,我爹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恐家中叔伯不會善待于我,將我托付給了老太爺。”
這個,倒是與碧兒聽來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那些媽媽講的托付給姬家,她便以為是托付給了姬尚青,沒想到是老太爺。
荀蘭道:“我進姬家沒多久,老太爺便病逝了,那些下人見我沒了依靠,待我,便不如從前盡心。”
樹倒猢猻散嘛!
你又不是正兒八經的姬家小姐,連庶出的都算不上,人家肯給你一口飯吃不錯了。
荀蘭接著道:“又過了沒多久,老爺一家回府了。”
她還以為是冥修他們先回的府,她隨后進的姬家,原來她更早啊。
荀蘭的思緒仿佛飄遠了,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老爺一家的到來,對我的生活也沒有產生什么變化,直到,冥修與婉姐姐把我帶回公主府,公主很喜歡我,說她的兩個孩子都太皮了,不成體統,她一直想要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我于是住進了公主府。”
不僅僅是青梅竹馬,居然還一、起、同、居、過!
荀蘭好似憶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唇角微微勾起:“冥修與婉姐姐是真的太皮了,我以為公主是夸大其詞,接觸了才發現公主已經是口下留情。”
喬薇話鋒一轉:“你和冥修,誰大啊?”
“我,大一個月。”
姐弟系啊。
“冥修與婉姐姐總愛打架,婉姐姐打不過冥修,便會拉上我。”
“拉上你就打得過了?”
“冥修不欺負女孩子的。”
說的好像姬婉是男人似的。
喬薇撇了撇嘴兒,小后媽這么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到底想干嘛?向她炫耀她與冥修的關系有多么好么?再好不也是翻臉了?
荀蘭苦澀一笑:“那幾年的日子,真像做夢似的,如果可以,我情愿拋下眼前的一切,回到那幾年。”
回到那幾年搶我冥修,呵,做夢吧。
噯,我怎么這么邪惡呀?
人家在交心呢,能不能好好當個聆(垃)聽(圾)者(桶)了?
喬薇打了個呵欠。
“公主過世,我們都很難過,冥修仿佛一夜之間變了個人,再無往日的生氣。他把自己鎖在房中,不吃也不喝。他這樣,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去勸他,勸了許久……”
荀蘭靜靜地說著,一轉頭,喬薇已經睡著了。
這一覺,喬薇睡得迷之美好,夢都沒有做,一直到荀蘭將她搖醒,說老爺有動靜了,她才揉著惺忪的眼睛,去了隔壁屋。
“老爺剛剛醒了一次,要了水喝。”周媽媽小心翼翼地說。
喬薇用手指掰開姬尚青的眼皮,姬尚青的眼珠子動了動,喬薇知他是醒了,說道:“父親,我給你看看,你不用緊張。”
姬尚青配合地躺在那里。
“這是幾?”喬薇伸出了兩個手指。
姬尚青道:“二。”
“這呢?”喬薇加了兩根。
“四。”
嗯,神志清醒。
周媽媽一愣一愣的,這是什么看病的方法?
古代沒有聽診器,其實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她想聽聽他胸腔內的動靜都不方便,為何施針時要把大家請出去,就是這個緣故了。
那會子,姬尚青昏迷著,她倒是可以無所顧忌,眼下他醒了,她可不好再趴在他胸口聽,好在脈象全都正常了,又神志清醒,應是沒什么大礙了。
喬薇合上醫藥箱。
姬尚青說道:“辛苦你了。”
喬薇微微一笑:“沒什么,我應該做的,家中還有哮喘藥嗎?”
“有。”姬尚青淡淡點頭。
喬薇說道:“那父親接著吃就可以了,有什么不舒服別硬扛著,一定及時請大夫。”知道盧大夫是桐院的專屬大夫,她無意搶人家生意。
從姬尚青屋子出來,喬薇才發現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秋雨打濕了燈籠,燈光都似微弱了下來。
碧兒與周媽媽一直守在姬尚青的屋子,沒怎么睡,打了個呵欠,要去提喬薇的醫藥箱。
喬薇道:“不用了,我自己提,你回去好生睡一覺,明日不必當值了。”
“多謝夫人。”碧兒又打了呵欠。
“現在什么時辰了?”喬薇問周媽媽。
周媽媽答道:“回夫人的話,卯時了。”
都凌晨五點了啊,秋冬晝短夜長,看天色竟還像夜里一樣。
周媽媽道:“天冷,奴婢給少夫人找件氅衣吧!”
喬薇擺手:“不麻煩了,走幾步就熱了。”
荀蘭走了過來:“左不過都快天亮,不如吃了早飯在走。”
喬薇淡淡一笑:“我好像有點沒睡夠,想回去再補個回籠覺。”
這倒不是托詞,確實是困的,這一宿睡得沉,卻并不解乏。
“那我不留你了,正好,冥修這時候也該去上朝了,你回去送送他。”
喬薇心道送不著了,他每天寅時六刻(約四點半)準時出門,這會兒都卯時了,肯定已經走了。
唉,要是她公公昨夜沒病,她前世今生的第一次就交代出去了呢。
喬薇戚戚然地出了院子。
碧兒拿過周媽媽遞來的傘,撐在她的頭頂。
走了沒幾步,喬薇停下了,定定地看著前方。
“怎么了,夫人?”碧兒順著她的目光一瞧,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呀!少爺?”
喬薇抱著醫藥箱,急急地走了過去,幾乎撞進他懷里。
他扶住了她。
喬薇仰頭,望進他滿是疲倦的眼睛:“你不會是在這兒等了一夜吧?”
這這么大的雨,冰肌裂骨的,怎么受得了?
姬冥修撐著傘,另一手擦了她發絲上的幾滴雨水,弱弱地嘆道:“我也不想等的,但這雙腳不聽使喚,我也是沒有辦法。”
喬薇心頭微微泛著甜,抱著箱子,額頭抵上他胸口。
雖然不想承認,但自己丈夫在雨中苦等了自己一夜,這份守候,相信沒有哪個女人會絲毫不動容。
姬冥修看著她小貓兒似的樣子,眉眼都染了一分柔和。
荀蘭站在廊下,手中拿著一副雨具,似乎是要給喬薇送出來,看著在雨中相擁的一對璧人,看著他寵溺的眼神,她最終沒有走出來。
姬冥修撐著傘,將箱子給了一旁的仆婦,自己則解了披風,將喬薇裹在懷中,一路迎著風雨,回了青蓮居。
二人換了干爽的衣衫,躺在柔軟的婚床上。
倒是該把未做完的事做完,奈何想到這一整晚的折騰,彼此都沒了那興致。
姬冥修低頭,尋到她柔軟的唇瓣,輕輕地wen了一下。
喬薇也回wen了他一下。
彼此的心里都甜甜的。
他寵溺一笑:“睡吧。”
“嗯。”喬薇點點頭。
沒多久,喬薇又進入了夢鄉,這一睡,就是兩個時辰,等她睜開眼時,身邊已經沒了人。
煙兒打了簾子進來:“少夫人,您是不是醒了?”
喬薇揉了揉睡得有些發脹的腦袋,她這是怎么了,睡不醒似的。
“少爺呢?”她問。
煙兒道:“少爺去上朝了,碧兒姐姐在歇息,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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