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婚假結束,姬冥修開始上朝,人逢喜事精神爽,何況是家中多了美嬌娘,姬冥修連御史都不懟了,滿眼笑意,潛藏不住。
在大梁朝,除去歸寧外,新婚的第一月都必須待在家中,這叫守房。
喬薇于是過起了坐月子一般的新婚生活,小家伙初到新家,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每日都在府里瞎轉悠,到吃飯了才見人影,好在青蓮居問診的人多,喬薇倒也并不十分清閑。
“你這是普通的皮炎,不是蟲子咬了,擦點藥膏沒事了。”喬薇看向碧兒,“清涼膏一勺。”
碧兒從裝著藥的大罐子里舀了一勺,用小瓷瓶裝好,遞給丫鬟道:“你要用的時候,用簽子挑一小坨就夠了,別擦太厚。”
丫鬟接過,對喬薇道了謝:“多謝少夫人!”
喬薇在賬冊上記了一筆,她可不白給人看病,回頭得找冥修報銷:“還有幾個?”
碧兒往院子里瞅了瞅,正巧吳媽媽在掃葉子,發現碧兒在看自己,沖碧兒笑了笑,碧兒淡淡一笑,轉頭說道:“沒了,夫人。吳媽媽已經好了。”
喬薇就道:“那看來確實是缺鉀。”
“鉀是什么?”碧兒上次聽到喬薇提了一次,卻沒太明白。
喬薇解釋道:“鉀是一種微量元素,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特殊的營養。打個比方,豬肝可以補肝明目,養血,治血虛萎黃、夜盲等癥。它為什么能明目,因為它含有大量的維生素A,這種維生素對人的視力有好處;為什么能治療血虛,因為它含豐富的鐵元素與銅元素,鐵元素對補血尤為重要。”
碧兒聽得云里霧里。
喬薇看著她困惑的表情,嘆了口氣:“唉,我和你一個古人說這些做什么?你連鈣加鋅的都沒看過。”
碧兒:蓋加心又是什么?又是什么?為什么她全都聽不懂?
喬薇看了看墻壁上的沙漏,估摸著孩子快回來吃飯,準備收拾了回上房,就突然聽到煙兒稟報:“二夫人來了。”
二夫人?那個在飯桌上給了她小鞋穿的李氏?
李氏不是瞧不上她么?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居然會到青蓮居來。
喬薇就道:“告訴她少爺不在。”總不會是來她的。
煙兒輕聲道:“奴婢說了,二夫人說,她是來找您的。”
碧兒哼道:“她找夫人干嘛?不會是嫌夫人送的鳥蛋不好吃,要來退禮吧?”
喬薇淡淡一笑:“來者是客,請二夫人進來。”
李氏被請進了明廳,碧兒沏了茶,給喬薇與她奉上。
喬薇笑著道:“二嬸今日來找我,是有什么事?”
李氏張嘴,看了看一旁的碧兒,欲言又止。
喬薇就注意到她是一個人來的,沒讓丫鬟入內,估計是不大方便吧?喬薇給碧兒使了個眼色,碧兒退下,喬薇說道:“二嬸現在可以說了。”
李氏有些尷尬與局促,深吸了幾口氣,緩緩道:“我聽說你這兒……能給人瞧病。”
喬薇猜到她是來做什么的了,難怪這般開不了口,若她先把人得罪了,再去求人瞧病,大概也是說不出口的。
喬薇笑了笑,說道:“我爹娘留了些醫書醫典給我,我閑來無事看看,略懂皮毛,二嬸可是哪兒不舒服?”
李氏沒答她的話,而是道:“我那天,也不是故意多嘴的,我是真的好奇罷了,你一個人,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太不容易,換我,想來是做不到的。”
拍起馬屁了。
幾句言語上的沖突罷了,喬薇還不至于肚量小成那樣。
喬薇淡淡一笑:“都過去了,我已經忘了。”
李氏訕訕。
喬薇笑著問道:“二嬸有不舒服的,只管告訴我,我能治的,一定盡力,不能的,也會替你保守秘密。”
最后一句話,算是戳中李氏的心窩子了,她這病吧,有些時日了,一直不大敢找人看,一是,不大方便;二么,就是喬薇說的,恐人將她的病情泄露了出去。
“你、你真的不會說?”李氏忐忑地問。
喬薇一笑,搖頭道:“不會,做大夫,這點操守還是要有的。”
若別人講這話,李氏或許不信,可喬薇出身杏林世家,爹娘都是遠近聞名的神醫,她的操守,她自是信得過的。
李氏有些難為情地伸出了手腕。
喬薇三指搭上了李氏的脈搏,李氏的脈象初探像弦脈,卻比弦月的張力強,不太穩定,如同牽繩繞鎖,像是緊脈。
浮緊表寒身體痛,沉緊逢見腹疼痛。
喬薇問道:“二嬸可是經常會覺得寒冷?”
“是。”
“肚子會痛?”
李氏想了想,搖頭:“倒是不經常痛。”
“何時才痛?”喬薇又問。
李氏道:“偶爾痛一次,來葵水的時候會明顯一些。”
“還有別的不舒服嗎?”
“那個……也不大正常。”黎氏湊近喬薇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個字。
喬薇明白地點點頭:“二嬸之前沒找大夫瞧過?”
倒也不是沒找,可每次一見人家是個男的,就難以啟齒了。
娘家人給她找了個產婆瞧病,可那產婆一進屋就要脫她褲子,她羞憤死了,又不是生孩子,脫什么褲子?
喬薇道:“二嬸你這是寒痛癥。”
寒邪侵襲,陽氣被困而不得宣通,氣血凝滯而不通,不通則痛。
“不是那什么的毛病?”李氏疑惑地問。
喬薇笑笑:“女人的毛病?這可不是女人才有的病,二嬸平時便會腹痛,只不過來葵水時身子骨虛弱,同感更加明顯,可這并不代表它就是女人的毛病,至于二嬸說的葵水異常,與這是兩回事,二嬸先治好這個,再調理那個。”
李氏心頭大石落下,又道:“能治嗎?”
喬薇點頭:“能的,二嬸稍等,我寫個方子。”
說罷,行至書桌前,寫了方子,交給李氏,“煎煮的方法與用量都寫在上頭了,二嬸按時服用,七日后再來看看。”
從青蓮居出來,李氏即刻將方子交給了貼身丫鬟石榴。
石榴拿了方子,便去藥房抓藥,路過小花園時碰到了在園子里采摘牡丹的周媽媽。
石榴笑著打了招呼:“周媽媽,又給夫人摘牡丹了呢?”
周媽媽笑道:“是啊,老夫人最近胃口不大好,夫人想給老夫人熬點牡丹花茶。”
石榴道:“夫人真是孝順。”
周媽媽見她是要出門,便問:“你去哪兒啊?這都快吃午飯了。”
石榴答道:“我去給二夫人抓藥了。”
“二夫人怎么了?”周媽媽一臉關切地問。
石榴自然不敢透露李氏的實情,就笑著道:“睡不好,失眠多夢,少夫人給開了個方子,說吃七天就能好了。”
周媽媽的笑容淡了淡:“少夫人開的方子?”
石榴是李氏的貼身丫鬟,身份非比尋常,說起話來也沒多少顧忌,就道:“是呀,少夫人給二夫人把了脈,很快就說能治好!”
周媽媽和顏悅色道:“少夫人畢竟年輕,你家夫人金枝玉葉,怎么也不找個有經驗些的大夫?你別管這方子了,我替你稟了大夫人,讓她把盧大夫請來。人家盧大人今年五十有八了,行醫四十余年,可不是什么小郎中比得上的。”
石榴不以為然道:“盧大人很厲害么?盧大人治好了皇后么?盧大人開了靈芝堂么?少夫人的爹娘都是神醫,她師承她爹娘,她的醫術,肯定比盧大夫厲害多了!”
周媽媽皮笑肉不笑道:“盧大人在咱們府看了這么年的病,連老夫人的病都是她治好的,你怎么能拿他與一個小丫頭相提并論呢?爹娘是爹娘,少夫人是少夫人,可不能一概而論的。”
石榴心直口快道:“你以為我家夫人是隨便找少夫人瞧的病嗎?我家夫人都打聽清楚了,當初老夫人在半路噎食,差點死掉,是少夫人救治了老夫人;上一次太子殿下的壽辰,也是噎食了,太醫都準備動刀子割喉了,是少夫人輕輕松松地治好了。你要再不信,上青蓮居打聽打聽,吳媽媽癱瘓了,走不動路了,究竟是誰給治的?張媽媽肩膀疼了七八年,又是誰給治的?總之有很多啦,少夫人,比你想象的厲害多了!”
不厲害,以她家夫人根本瞧不起一個鄉巴佬的性子,壓根兒就不會厚著臉皮上門求醫。
“周媽媽,你好心意我心領了,但下次吧,我去抓藥了啊。”石榴笑著說完,邁著小碎步去了。
小花園的另一邊,望舒與景云玩了一下午,滿頭大汗,還沒玩夠,但肚子餓得咕咕叫,只能先回去了。
伺候他們的丫鬟正是嬋兒。
嬋兒給他們擦了汗:“小主子,別玩了,來,先喝口水。”
她把兩個水囊分別遞給了景云望舒。
望舒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不喝了,捂住小屁屁:“我要尿尿!”
景云道:“我也想。”
嬋兒笑道:“垂柳園有恭房,奴婢帶小主子去。”
她一手牽著一個,往垂柳園走去。
望舒憋得不行了,死死地捂住小屁屁:“不行不行,我憋不住了!我要尿了!”
嬋兒面色變了變,四下張望道:“這可是小花園,不能隨便尿的。”
“我知道,可是我、我憋不住了!”望舒夾緊了小胖腿兒。
嬋兒怔了怔:“奴婢抱你去吧。”
望舒伸出了胳膊。
嬋兒把肉嘟嘟的望舒抱起來,巨大的重量,壓得她的胳膊差點斷了。
她弟弟明明比小主子還胖啊,都沒這么重,小主子到底吃什么長大了?怎么跟個秤砣似的?
好容易把望舒抱到了垂柳園,一回頭,發現景云沒有跟來,嚇得魂兒都差點飛了!
“小少爺!小少爺!”她把望舒放下,“小姐你進去如廁,尿完了別走開知道嗎?”
望舒乖乖地點頭。
嬋兒去找景云。
景云的鞋子卡在一塊石板縫里了,嬋兒松了口氣,幫他把鞋子拔了出來,牽著他去找望舒。
望舒尿完了,通身舒暢,乖乖地站在外頭等。
就在這時,垂柳邊的小池塘里,噗通一聲巨響,有人落水了。
望舒撒開腳丫子,一溜煙兒地跑了過去!
別看她肉嘟嘟的,跑起步來比哥哥還快。
她來到了河邊,一把揪住那人的頭發,將那人從河里拽了起來!
那人渾身濕透了,嗆了水,哇哇大哭。
望舒眨巴著眸子看向她:“你是誰呀?怎么會掉進水里?”
“奴婢是石榴。”石榴嚇得眼淚直冒,她不會水,只差一點就淹死了,她看向眼前的小姑娘,認出了對方青蓮居的小主子,“是小小姐救了奴婢嗎?”
望舒點點頭:“是呀!我娘親說過,小孩子不能去河邊玩,會掉下水的,你也不要來河邊玩了。”
石榴早已是六神無主,都忘了去驚訝望舒的力氣,抽泣道:“奴婢不是來河邊玩的,奴婢是打這兒路過,不知怎的腳一崴,滑下去了!”
望舒撇嘴兒道:“你們大人走路也這么不小心啊!”
石榴哭道:“小小姐教訓得是,奴婢是該小心些的,對了小小姐,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嬋兒姐姐去找哥哥了,讓我在茅房等她,咯,就在那邊!”望舒指了指不遠處的恭房,又對石榴道:“你衣裳濕了,快回去吧。”
石榴實在是嚇得不行了,只想趕緊回去,卻忘了把一個孩子留在河邊,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她給望舒行了一禮,戰戰兢兢地去了。
望舒是個聽話的乖寶寶,嬋兒姐姐讓她等,她就一定會等的,她打算回到原先的地方,卻一轉身,看到一雙精致的繡花鞋。
她抬頭,望向了繡花鞋的主人,正是荀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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