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捂住眼睛,撇過臉去。
果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不,她爹的心都還沒捂熱呢,穿幫了。
她是真不知道冥修與他爹有過那樣一段,她只知冥修平安帶回了景云,卻不知幾人經歷了那樣的兇險,想來冥修是怕她擔心,才把這一段隱去了。
“你早知道對不對?”喬崢唰的看向了喬薇。
喬薇眼睛瞪得直直的:“我知道什么啊……”
喬崢氣道:“少裝蒜了!你是我生的,我會不知你……”
喬薇一臉無辜地打斷他的話:“男人也會生孩子啊?”
喬崢一噎:“少給我耍嘴皮子!你就是知道的對不對?”
喬薇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你先別生氣嘛,我也才知道不久啊。”
是不久,才幾個月而已。
喬崢可真真氣壞了:“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瞞著我!”
喬薇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之前你神志不清我沒法兒和你說,現在你倒是清醒了,我又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確實沒來得及啊,這種大事,怎么也得先把您老人家哄好了,再開口解釋真相嘛。
喬崢冷冷地看著她:“我看你是根本不想說!”
“哪兒有?”喬薇嘴硬。
喬崢氣得直抽抽:“揣著這么大的秘密,過得很自在嘛!”
“有什么不自在的?”喬薇嘀咕,不自在的時期已經過去了好么?
喬崢可沒聾,這句話是真真切切聽進了耳朵里,越發火冒三丈:“他對你做過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這幾年你過的是什么日子也給忘了是不是?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想想景云和望舒,他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都是他給害的!你現在,居然就這么原諒他了?”
“那要不然怎樣?”喬薇迷茫。
喬崢炸毛:“你果真原諒他了?!”
講了那么多,原來只是在套她的話啊!理科生表示真的好不理解你們文人的腦回路啊!
喬薇氣呼呼地瞪向自己爹爹,老實說初來乍到時,她沒少怨孩子他爹,她甚至想過他最好是已經死了,否則她就親自結果了他,只是沒想到會陰差陽錯地遇上了他,還發生了那么多不可控制的事。
“怎么,沒話說了?”喬崢冷聲道。
喬薇思緒被打斷,沒好氣地道:“讓我說什么?說我沒有原諒他?說我依舊很討厭他?我說了你就會信么?”
居然連騙一騙都不肯了!老爹也是需要哄的!喬崢氣得渾身發抖:“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不是?”
喬薇淡淡說道:“我自己的傷疤自己清楚,疼不疼我也清楚!不用你來告訴我!”
“你清楚個狗屁!”喬崢氣得都爆粗口了。
在喬薇心里,其實并沒有多站姬冥修的隊,只是她天生叛逆,吃軟不吃硬,喬崢越是與她橫,她就越不想吃喬崢這一套。
姬冥修走了進來:“伯父,你別兇小薇了,都是我的錯。”
還沒過門呢,就一個鼻孔出氣了,喬崢氣不打一處來:“我訓女兒你插什么嘴?!”
姬冥修乖乖地閉了嘴。
喬崢努力壓下火氣,看向喬薇,語重心長道:“你記性這么好,怎么偏偏把這六年吃的苦給忘了?”
喬薇隨口道:“我沒忘啊,所以我討厭了他很久!”
“你討厭我?”姬冥修受傷地看著喬薇。
喬薇:“……以前。”
“哼。”丞相大人很受傷。
喬薇瞪他,還要不要共同退敵了?
要的。
喬薇看了喬崢一眼,說道:“你不覺得我出現在那種地方太巧了嗎?背著家里下江南,我是多想不開才會這么干?我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嘛。”
“比如?”喬崢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比如、比如……”喬薇絞盡腦汁,胡掐道:“比如纏著王什么的,我八成是把他當成王,才追著他去了破廟……”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幽怨:“你把我當王了?”
丞相夫人,你這個解釋讓本相很受傷!
我只是在圓場!
姬冥修轉頭看向喬崢,誠懇地說道:“伯父,當晚確實是個意外。”ggdown8
喬崢嚴肅道:“不論你怎么說,我是不會同意你與小薇的!”
喬薇眉梢一挑:“我和他有婚約的。”
喬崢的眸光涼了下來:“你就那么想嫁給他?”
我只是想和你唱反調。
喬薇打著心里的小九九。
喬崢快被女兒氣岔氣了,揉了揉心口,想到了什么,又對姬冥修道:“所以你就是姬家少主?”
喬薇一怔,望向姬冥修:“你不是姓冥?”
喬崢怒:“你連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喬薇呼吸一滯,看向自家爹爹:“你不也不知道?你還說你比我先認識他呢!”
“我只是在山洞碰見他一次,哪里就知道他是當今丞相?”
“什么?你是丞相?”喬薇看向了姬冥修。
喬崢拔高了音量:“你不知道他是丞相?他不是把婚書給你了嗎?婚書上沒寫嗎?”
“我沒看啊!”
丟池子底下了。
當時霸占了婚約的是喬玉溪,她撿到婚書,恐他發現,隨手丟在了施工的池子里。
現在一想,他根本是故意把婚書交給她處置的。
她真該好好看一看的,就能知道原主就是恩伯府的千金,也能知道他就是姬家少主,知道了他是姬家少主,那么離知道他是丞相就不遠了。
“我以為你知道。”丞相的表情很無辜。
喬薇想揍人:“少給我裝!我成天冥公子冥公子的,像是知道你是姬家人的樣子嗎?”
丞相一本正經:“我以為這是我們兩個的情趣。”
情趣你大爺!
小馬甲被扒得干干凈凈,就算丞相大人也沒了還手之力。
生平第一次,丞相大人可憐兮兮被人轟了出來,可憐兮兮地敲了半天的門,又可憐兮兮地下了山。
“去哪兒?”燕飛絕興高采烈地問。
姬冥修就從沒見他如此精神過:“有喜事?”
你吃癟了可不就是喜事?
燕飛絕大言不慚道:“有個青樓的花魁,看上我了,為我茶不思飯不想,我怕她想不開,決定晚上去會會她!”
“呵。”姬冥修就當自己信了。
馬車回往京城,城門已閉,燕飛絕亮出丞相令,守門的侍衛畢恭畢敬地開了門。
皇帝是大梁的天,而丞相,能一手遮天,只是這遮天的人物,忽然栽在一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父女手上了,這滋味,其實是有些銷魂的。
馬車駛往四合院,路過一家喧鬧的酒館時,燕飛絕意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少主,是他!”
姬冥修挑開簾幕,順著燕飛絕的目光瞧了瞧,就見酒館的二樓,憑窗的位置,王正拿著一壺酒,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若在平時,姬冥修就走掉了,但今日,他突然也很想來上兩杯酒。
姬冥修下了馬車,走向酒館。
酒館的小二才剛剛接待了一位風華絕代的公子,正驚艷呢,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卻又來了另外一位,今晚,真是蓬蓽生輝!
姬冥修去了王的廂房。
王是好不容易從府里“逃”出來的,用的還是給第一美人買見面禮的借口,出來后,便不想回了,本打算去青樓坐坐,可最近被第一美人壓榨得太厲害,已沒了多少存貨,去了也丟人,于是來了這家酒館。
姬冥修進屋時,他已喝得半醉,睜了睜惺忪的眼,醉醺醺地笑道:“是表叔啊,表叔怎么來了?”
“表叔郁悶。”姬冥修在他對面坐下。
王腦子里暈暈乎乎的,連看這個死對頭也沒那么討厭了,笑呵呵地道:“表叔也有郁悶的時候啊……來,喝酒……侄兒請表叔喝酒……”
他說著,拿起酒壺,給姬冥修倒了一杯酒。
酒水撒了滿桌。
姬冥修從滿桌酒水中端起了酒杯:“你就這么跑出來,你家娘子不管?”
王不屑道:“她管得著嗎?”
都承認是娘子了,出息啊,小侄兒。
姬冥修喝了一口,烈酒入喉,辣得五臟六腑都在燃燒。
“呃……”王打了個酒嗝,“表叔……郁悶啥?”
“我娘子不理我。”
王的腦海里浮現起了第一美人烈火如歌的笑容:“求不理。”
“孩子也看不著。”
王的腦海里浮現起了三小只抱著他大腿恨不得啃了他的畫面:“求看不著。”
姬冥修眼刀子在他身上割了一個來回,明明是他先觸碰到六年前的真相的,也是他先找到自己老婆孩子了,可到頭來,這家伙撿現成的便宜,竟還比他先與妻兒相認了。
心塞,心塞啊!
姬冥修站起身:“我先走了。”
王揪住了姬冥修的袖子:“表叔……別告訴那個母夜叉我在這兒啊,我實在不想見到她了,我待會兒就去皇宮……我再也……不出來了……”
姬冥修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她的。”
王醉醺醺地憨笑:“表叔……一言九鼎。”
“自然。”
出酒館后,姬冥修上了馬車:“派人通知王府,王醉倒在酒館了。”
燕飛絕傻眼:“你不是答應了不告訴人家嗎?”我在樓下都聽見了。
姬冥修漫不經心道:“我說了不會告訴第一美人,可沒說不會告訴別人。”
燕飛絕:“!”
果真是奸相啊!
夜深,風涼。
被親爹訓了話的喬薇有些睡不著,捧了本醫書坐在窗前翻看。
忽然,一只鳥兒落在了窗臺上。
喬薇當然認得這鳥兒是誰的,喬薇不想理,但鳥兒腿上金光閃耀,險些晃花她眼睛。
她把綁在鳥兒腿上的金紙解了下來。
“喬宗主,睡了嗎?”
睡了!
喬薇把金紙往桌上一拍,不回。
喬薇繼續看書。
每翻一頁,那金紙都會刺一刺她的眼。
金紙做得十分精致,巴掌大的一塊兒,薄如蟬翼,波紋的邊框,中間鐫刻了幾朵鏤空的絹花,還有姬家特有的印鑒,也是鏤空的。
一張小紙罷了,居然就做得如此講究。
姬家之富貴,可見一斑。
喬薇再看那金紙,發現它上面的絹花圖案并不完整,喬薇心里頓時像被螞蟻爬了似的,提筆,回了他一張字條:“沒睡。”
小鳥兒很快回來了。
“還生氣嗎?”
當然!
喬薇將第二張金紙與第一張一拼,拼出了小半截花枝。
心里總算舒坦了些。
喬薇又提筆道:“把剩下的給我寄過來!”
“不要,全給你了,你就不和我說話了,你必須回我,回一條讓你拼一塊,我知道你不拼完睡不著的。”
混賬東西!
欺負強迫癥啊!
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一塊拼圖罷了,真當姐在乎?
喬薇吹了蠟燭,躺到床上,閉上眼,準備進入夢鄉。
但腦海里抑制不住地浮現那半截花枝,心里毛毛的,很快,全身都毛毛的。
喬薇一把掀開被子,點了油燈,回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鳥兒去了。
喬薇以為他會認真地認錯,說自己不該隱瞞丞相與姬家少主的身份,誰料鳥兒回來了,她打開金紙一看:“我家很有錢。”
你家有錢干我屁事?!
“多有錢?”
“比素心宗有錢。”
喬薇倒抽一口涼氣,素心宗可是有三座金礦,姬家居然比素心宗更有錢?
金錢的誘惑,她要頂住。
“丞相夫人很威風的,王妃都得給你讓道,你能在京城橫著走。”
權勢的誘惑,她要頂住。
“京城最繁華的幾條街都是我家的,你可以隨便做生意。”
前程的誘惑,她要頂住。
“景云和望舒還能去最好的學院,景云日后就是小姬少主,望舒就是大梁第一千金。”
這個她有點頂不住……
求別再更多了,陣地就要失守了……
念頭剛一閃過,一晃眼,就見窗前一道黑影掠入,姬冥修站在了她面前,她狠狠一驚,幾乎以為自己眼花。
這都多晚了,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姬冥修離開酒館后,忽然不想回四合院,便又來了這邊。
這一夜,幾乎折騰在路上了,形容有些狼狽。
喬薇看著他風塵仆仆的模樣,腦海中一片轟塌的城墻,定定神,扒拉了一下桌上的金紙,撇過臉去:“你來干嘛?”
“道歉還是當面的好。”他輕聲道。
喬薇冷笑:“呵,不說你家很有錢了?”
他神色不變:“已經說過了。”
喬薇轉過身,背對著他。
姬冥修認真道:“本想告訴你的,但又怕嚇著你,你連我是一個官家公子都不能接受,若知是姬家的少爺,我怕我再也沒了機會。”
喬薇的眸光動了動:“在南山書院那次,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我?”
“知道。”
“給景云加了獎金,給望舒送金算盤,都是故意的?”
“是。”
“你那么早就……”
“是。”
喬薇咬緊了唇瓣,她應該生氣的,但一想到這家伙從那么早就開始暗戳戳地打她主意,該死的,她居然很高興!
姬冥修輕輕地扳過了她身子,修長如玉的手指撥開擋在她眼前的青絲,語重心長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對不對?”
“沒有。”喬薇不看他眼睛。
姬冥修輕輕一笑,在即將直起身子之際,喬薇忽然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他一愣。
喬薇也一愣。
她剛剛干嘛了?
姬冥修輕輕地笑了,眼神如水,亦如月光,整間屋子都亮了。
喬薇紅著臉,此地無銀三百兩道:“我是熱的。”
“沒說你不是。”姬冥修心情不錯地捏了捏她紅彤彤的臉蛋,“這就來娶你,天天讓你親。”
喬薇清了清嗓子:“誰、誰要親了?”
姬冥修含笑不語,將臉蛋湊過去。
喬宗主終于沒忍住,狠狠地吧唧了一口!
吧唧完,臉色已經沒法兒看了。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說道:“你怎么就這么招人疼……”
喬薇心道我招人疼沒用啊,你得搞定我爹啊。
事實證明,喬崢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姬冥修水深火熱的日子開始了。
喬崢對于姬冥修的態度十分堅決,不原諒,不接受,不把女兒嫁給他。
姬冥修日日上山,喬崢都避而不見。
姬冥修于是堵在了喬崢采藥的路上,喬崢索性不采了。
喬崢喜棋,姬冥修便花重金著人以五彩暖玉,打造了一副冬暖夏涼的暖玉棋盤。
喬崢把棋給戒了。
喬崢在外漂泊十五年,落下了一身病根,逢陰雨天氣,便雙腿難受,姬冥修讓人送來了上等的風濕藥,喬崢也不要。
每日下午,姬冥修都會在別墅雷打不動地等上一個時辰,這一日也不例外,更不例外的是,喬崢依然沒有見他。
唯一例外的是,地上多了十七八個搓衣板。
姬冥修嘴角一陣猛抽。
時辰到了,姬冥修起身離開。
這個時辰,是喬崢規定的,他不能與孩子碰面的時辰,孩子要放學了,所以他必須走了。
臨走前,他掃了一眼地上的十七八個搓衣板,汗毛倒豎。
屋內,喬薇放下抄寫醫書的筆:“我去茅房。”
“給我回來!”喬崢叫住了喬薇。
喬薇撇嘴兒,坐回了椅子上。
姬冥修下了山。
喬薇懶洋洋地問:“現在可以出去了?”
喬崢淡淡地嗯了一聲。
喬薇無奈地回了屋,往藤椅上一躺,有一聲沒一聲地嘆起了氣。
碧兒在小院炸了一盤小魚,給喬薇端了過來,一進屋,見她唉聲嘆氣的,不由一笑:“夫人怎么也悶悶不樂的了?”
喬薇抓了一條炸小魚:“也?除了我,還有誰悶悶不樂嗎?”
“七娘呀。”碧兒把盤子放在了桌上。
這段日子忙著王府與冥修的事,倒是沒顧上七娘,她記得七娘與阿貴吵翻了,阿貴走了又回來了,卻不知二人具體怎樣了:“七娘與阿貴好了沒?”
碧兒哀嘆一聲道:“沒呢,我看這次是好不了了。”
喬薇啃小魚的動作頓住了:“夫妻床頭吵架床位和,怎么還就好不了了?阿貴還在介意七娘與裘掌柜的事?”
碧兒不悅道:“不是阿貴哥,是七娘。”
喬薇坐直了身子:“七娘又怎么了?”
碧兒皺了皺眉頭:“其實也怪阿貴哥,阿貴哥真的太過分了。”
喬薇把剩下的半條炸小魚吃了:“你把話說清楚,他到底干嘛了?是家暴了還是怎么了?”
“他……”碧兒簡直難以啟齒。
在喬薇的再三追問下,碧兒道清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原來,阿貴與七娘大吵一架后,并不是只是窩在附近悶氣,是真的離家出走了,還走去了鎮上。
去鎮上后,他想先找個地方落腳,最近的是容記,但他生著七娘與喬薇的悶氣,自然不樂意光顧喬薇的生意。
“等等,他怎么又氣到我頭上了?”喬薇不解地問。
碧兒道:“他以為你是故意讓七娘去找裘掌柜的……獻色的。”
喬薇一巴掌拍上了桌面:“混賬東西!我找人去色誘裘掌柜,也該派你去啊!七娘都不是黃花大閨女了,出了事證據都沒有!”
碧兒嚇得夠嗆。
“接著說。”喬薇冷聲道。
碧兒道:“阿貴沒去容記,就去了悅來。”
喬薇冷眸一瞇,悅來是容記的死對頭,阿貴可真是不忘記給她添堵呢。
碧兒苦惱地說道:“可是去了悅來之后,就出事兒了。”
“出了什么事?”喬薇淡淡地問。
“出了……出了……”碧兒的臉紅紅的。
喬薇瞇了瞇眼:“他不會在外惹了一筆風流債吧?誰?是不是悅來的老板娘?”
碧兒點頭。
悅來那風騷的老板娘,恨不得半個鎮上的男人都與她有一腿,容老板這樣的,她都不知勾引了幾次,阿貴畢竟是官家老爺出身,英俊瀟灑,身材魁梧,氣質也不差,更重要的是年輕,身強體壯,悅來老板娘不流口水才怪了。
喬薇也不必碧兒多說什么了,起身去了小院。
作坊已經下了班,大家都離開了,七娘在里頭灑掃。
阿貴追在她身后:“七娘,你聽我解釋。”
七娘不理他,背過身去擦拭桌臺。
阿貴奪了她的抹布:“你、你還講不講理了?我跟她沒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
七娘又把抹布奪了回來:“我看到你們衣衫不整的,你還說跟她沒什么?”
阿貴解釋道:“我那是喝多了,有點酒氣上頭,但我們還什么都沒做,你就來了。”
七娘痛心疾首道:“你是在怪我打攪你們的好事了是嗎?那我真不該去的!又不是我的錯!明明就是你先誤會了我,我還跑去向你解釋!我為什么要去啊?”
阿貴捉住七娘的手,焦急道:“七娘,七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喝多了,我混蛋,我不是東西,你打我吧!”
他說著,果真捉了七娘的手往臉上扇。
七娘掙扎著要抽回手。
他抓緊了不讓。
七娘一個大力,抽了回來,身子沒站穩,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砸翻了一盆臟水,濕了滿身。
阿貴忙蹲下身去扶她:“七娘!”
一只素手伸過來,擋住了他的,他扭頭一看,怔住:“夫人?”
喬薇將濕漉漉的七娘扶了起來,神情嚴肅地看向阿貴:“她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你干嘛要逼她?”
阿貴濃眉緊蹙道:“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事,你不要插手!”
喬薇云淡風輕道:“在我的作坊打鬧就是我的事,還有你別忘了,你是簽了死契的奴才,你的命都是我的,我怎么就不能插手你一件事?我承認,你們就是夫妻;我不承認,你們就根本沒有半點關系!”
一席話,將阿貴的自尊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他悲哀地發現,自以為永遠的一切,也不過是人家施舍而來的。
他不甘地說道:“我和七娘來之前就是夫妻了。”
“是嗎?有婚書嗎?衙門有記錄嗎?拜托堂、拜過父母、拜過天地嗎?”她說著,阿貴的臉漸漸漲成了豬肝色。
喬薇毫不客氣道:“還口口聲聲夫妻呢?吵個架就離家出走,這是一個丈夫該做的事嗎?你想沒想過你家里還有妻兒?想沒想過作坊還在做事?你的擔當都去哪里?喂了狗了?”
“你不要這么……”
喬薇目光冰冷:“頂撞主子,你是想上天?”
阿貴咽下了喉頭的話!
喬薇又道:“跟別的女人都快滾到床上去了,還口口聲聲沒關系?那要怎樣才有關系?捉奸在床嗎?”
阿貴艱難地說道:“我就是喝多了,一時糊涂……”
喬薇冷笑:“那么多喝酒的,怎么就你糊涂了?”
阿貴百口莫辯:“是她自己貼過來的!我也是……”
喬薇譏諷道:“她貼過來的,你就得要啊,換成路邊的乞丐,你要不要啊?你不懂什么叫拒絕是不是?”
阿貴被懟得毫無還口之力。
“七娘,我們走。”喬薇扶著七娘,走出作坊。
阿貴轉過身來,看著幾乎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咬咬牙,腦門一熱,不計后果的話出來了:“我不就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嗎?男人三妻四妾的都大有人在,我不過是一時糊涂,與個寡婦說了吃了一頓酒,怎么就成十惡不赦了?別說我沒做,就算真做了,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做妻子的,怎么可以善妒?”
七娘心口一陣劇痛。
喬薇停下腳步,轉頭,冷幽幽地看向他,語氣平靜:“現在,你是真的十惡不赦了。”
喬薇將七娘扶回了別墅,碧兒拿了自己的衣裳過來:“我不好進你的屋,你先穿我的吧?”
七娘抹了淚:“我沒事。”
喬薇把衣裳塞進了她手里:“先把衣服換上。”
碧兒扶著七娘去了屏風后,換了衣裳后,碧兒將臟衣服拿出去了。
七娘哭得眼睛都腫了,阿貴那一席話,實在太傷人、太傷人了!
喬薇心疼地嘆了口氣:“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訴我?不是碧兒說漏嘴,我還不知你已經和阿貴鬧成這樣了。”
七娘吸了吸鼻子:“都是小事。”
喬薇遞給她一方帕子:“都這樣了還小事?那怎樣才算大事?”
七娘接過帕子擦了淚:“我原也不是他明媒正娶的,他要我就要,不要我也沒轍,他說的對,我沒資格管他。”
喬薇握住她的手:“七娘,你沒有這么卑微。”
這滿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傳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國,名叫仙樂國。
仙樂古國,地大物博,民風和樂。國有四寶:美人如云,彩樂華章,黃金珠寶。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這位太子殿下,怎么說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與后將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常驕傲道:“我兒將來必為明君,萬世流芳。”
然而,對于俗世的王權富貴,太子完全沒有興趣。
他有興趣的,用他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講,就是——
“我要拯救蒼生!”
太子少時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兩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他十七歲時。
那一年,仙樂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雖然這一項傳統神事已荒廢了數百年,但依然可以從殘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遙想那是怎樣一樁普天同慶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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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兩側,人山人海。王公貴族在高樓上談笑;皇家武士雄風颯颯披甲開道;少女們翩翩起舞,雪白的手灑下漫天花雨,不知人與花孰更嬌美;金車中傳出悠揚的樂聲,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飄蕩。儀仗隊的最后,十六匹金轡白馬并行拉動著一座華臺。
在這高高的華臺之上的,便是萬眾矚目的悅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悅神武者將戴一張黃金面具,身著華服,手持寶劍,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選中為悅神武者,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挑選標準極為嚴格。這一年被選中的,就是太子殿下。舉國上下都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一場有史以來最精彩的悅神武。
可是,那一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儀仗隊繞城的第三圈時,經過了一面十幾丈高的城墻。
當時,華臺上的武神正要將妖魔一劍擊殺。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大街兩側沸騰了,城墻上方也洶涌了,人們爭先恐后探頭,掙扎著,推搡著。
這時,一名小兒從城樓上掉了下來。
尖叫連天。正當人們以為這名小兒即將血濺神武大街時,太子微微揚首,縱身一躍,接住了他。
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飛鳥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著那名小兒安然落地。黃金面具墜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下一刻,萬眾歡呼。
百姓們是興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場的國師們就頭疼了。
萬萬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不祥啊,太不祥了!
華臺繞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著為國家祈求了一年的國泰民安,如今中斷了,那不是要招來災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