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上的雜草,經過一晚上的修整,已經又重新立了起來,好像昨天并沒有人來過似的。
高梁踢了踢腳下的雜草,“這些植物真是強悍!昨天咱都踩塌了,過了一晚上,它們又站了起來。”
黎麥站在甬道的路口,沒有跟著高梁往里走。
“小麥子,你想什么呢?”
黎麥背對著高梁,看著省道下道口,說:“我觀察了一下,這個甬道在案發時間應該是特別昏暗的。”
高梁站起身來四周環顧了一下,甬道里的光線十分昏暗。如果在省道的下道口進入村子的時候,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里的。
這個甬道只有北面一個路口,在北方的春天,這種方位的道路全天光線都是比較昏暗的。
“咱們昨天勘察現場的時候,發現這里只有聶家的人堆放的東西,證明這個甬道可能平時就很少有村民過來,又趕上春耕時節,往這兒走的人就更少了。既然這么了解周圍的環境,又知道聶榮花的作息,應該是她親近的人。”
高梁說完,黎麥還是有疑問,“兇手明明可以在室內行兇,為什么把人帶的到這里來殺害?”
“別想了,咱倆再仔細看一看,還有什么線索?”高梁招呼黎麥進來。
師徒倆再一次鉆進甬道,每一棵草,每一個石子都不放過,仔仔細細的從南到北檢查著。
“高師傅,您過來一下,這是什么?”黎麥突然站起身。
高梁循聲趟過去。黎麥在甬路中間處發現一顆小小的鞋釘,這個鞋釘有一點上銹,但看得出來是比較新的。
“這個鞋釘看起來還是蠻新的,雖然有一點生銹,但也絕對不是扔在這很長時間的。”黎麥歪著頭問高梁,“有沒有可能是兇手留在案發現場的?”
高梁也是這么想的,在一個長期無人的甬道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半新不舊的鞋釘,而且根據前幾天下雨的情況和這個鞋釘生銹的程度,真的很有可能是三周前留下的。
他小心翼翼的把鞋釘夾起來,放到物證袋里,“一會兒拿回隊里,給立偉看一看。咱們還有個大問題,就是現在還是沒有找到兇器。”
過黎麥剛要說話,高梁的電話響了,是杜志春。
“梁子,楊勇的老婆吳燕和她兒子楊生已經醒了,狀態還好,能說話,而且意識也比較清楚了。吳燕向我們提供了一個情況,非常嚴重,我得跟你通個氣!”
“什么?”高梁心里一驚,沒想到聶榮花這邊沒有什么結果,楊勇那邊的雷先炸開了。
杜志春告訴他:“吳燕跟我們說,她的老家是江西人,已經結婚了。因為打工來到了這邊,結果下了火車就被騙了,所以身無分文流落到這個村子里。”
“嗯,這個問題倒是跟之前調查的情況能對的上。”高梁心里想到。
“吳燕的智商……嗯,有一點低……”杜志春猶豫著措辭,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這種狀態。
但是高梁一聽,就明白了。“她是不是被騙了?”
杜志春立刻回應:“對,被騙了,被楊勇騙到家里拘禁起來,藏在家里好多年,還生個孩子。”
“她一直沒有報案?”高梁問道。
“沒有,她都認命了,也生了孩子。”杜志春接下來說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兩年前,她原來的丈夫從江西找了過來,竟然一路找到了光明村。”
高梁一聽,心中有一個不祥的預感,莫非那具被冒名徐偉的尸體就是這個吳燕的丈夫?
果不其然,杜志春接下來就是要告訴他,預感成真了。“她的丈夫叫李明,到了光明村以后,第一個就遇上了聶榮花。聶榮花帶他去了楊勇的家里。李明和楊家的人發生了爭吵……”
“然后呢?”高梁急著問。
“李明在爭吵中死了。”
高梁一口氣噎過去,“死亡原因呢?”
杜志春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吳燕也說不清楚。”
“聶榮花當時在現場是嗎?”高梁問道。
“是的,聶榮花當時就在現場。我猜測,聶榮花帶著李明去老楊家,就是想看熱鬧,報舊仇的。”杜志春頓了一下,“李明死了以后,楊勇全家就慌了手腳,聶榮花要出去報案,楊勇全家跪著求聶榮花幫忙想辦法。”
“這聶榮花也算出了一口氣吧!”高梁推測聶榮花的心理狀態。
杜志春相當認同他的想法:“按照吳燕和楊生的說法,聶榮花相當高興。雖然和楊勇有矛盾,但他因為楊勇一家下跪感到非常得意。”
“哦,真是證明了我對某些人性的認知了!”高梁說了一句冷笑話。
杜志春被高梁這句話給逗得又氣又笑,“現在的需要調查的就是,李明死了以后,楊勇和聶榮花是怎么處理的!”
“我知道怎么處理的。”高梁把這幾天陳利明調查的情況告訴杜志春,“我們正在找這個多出來的尸體是誰呢!這些話是吳燕告訴你的,那楊勇他兒子怎么說的?”
“還別說,楊勇他兒子智力上應該是遺傳了楊勇,特別聰明。他說的也基本上能夠認證他媽媽的話。”
“可是娘倆為什么會被關起來?還一下子被囚禁兩年!”高梁還有問題。
“李明死在楊勇家之后,吳燕受了點刺激,開始瘋瘋癲癲的。楊勇一家三口打她,楊生看不過去了,護著他媽。”杜志春又嘆了一口氣,查楊家的事情,他幾乎總是在嘆氣。“當時孩子才十來歲,也護不住他媽媽。這小孩兒說要去找警察,然后就被他爸爸、爺爺和奶奶給關起來了。”
“那孩子有沒有說李明是怎么死的?”高梁皺緊了眉頭。
“沒說。他就說看見幾個人在那吵架,突然李明就倒在那死掉了。”
高梁想了想,問道:“吳燕能不能說清楚自己原始戶籍?”
“不能。我們問了半天,吳燕現在只說自己是從江西衢州來的。好在吳燕和李明的名字都是真的,咱們給江西發個協查,看看有沒有符合條件的人。”
“好!好!我馬上要彤佳姐發協查。杜哥,這件事實在太謝謝你了!”
“別客氣,別客氣,這面我們還繼續盯著。還有個問題,楊勇一家三口現在怎么處理?”
高梁決定:“先刑拘吧!就算李明不是他殺的,但是他們囚禁吳燕、楊生母子倆也夠非法囚禁罪了,更何況是持續兩年!這案件性質太過惡劣了!”
“也好!我現在告訴家里辦手續!”杜志春一口答應了。
剛掛斷電話,高梁看見黎麥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你干啥?怪嚇人的!”
黎麥問道:“剛才是老杜哥的電話嗎?”
“對啊,他跟我說楊勇家的事兒。”高梁吐了吐胸口的悶氣,“這下子算是查清楚了,可能還把徐偉戶籍注銷的問題順帶解決了。”
“可是聶榮花死了,這件事咱們再想查清,其實是很不容易的。”黎麥沒有那么樂觀。
高梁寬慰他:“沒關系,楊勇和他父母還在。雖然其中過程已經沒法再還原了,但是我們至少知道了冒用徐偉身份的那個死人很可能是李明。”
黎麥憋了半天,忍不住吐槽:“聶榮花這個老太太好可怕呀!”
“無知者無畏。”高梁撇了撇嘴,“我覺得這老太太雖然沒啥大能耐,但是很愛樹立自己的絕對權威。你看,她和楊勇家鬧矛盾,鬧了十幾年,結果他們家只要一服軟,她立刻跑前跑后,甚至違法都敢幫忙,只是為了這個崇拜感。她對她兒子的婚戀問題也是這樣。這種老太太活在過去就是那種封建家族的惡婆婆。”
黎麥仔細一想,深表贊同:“還別說,這么一說,真是這么回事!可是,這樣的人,樹敵也很多吧!那到底是誰殺了她呢?”
“好問題!”高梁拍了拍徒弟的肩,“我們現在查的不就是這件事嗎?”
黎麥猶豫了一下,“師傅剛才其實我就很想問你,你為什么會懷疑到金海身上?我覺得兒子像媽媽這種事真的不太常見。”
高梁笑了,“剛才我看你探頭探腦的,就想問這個問題吧?其實現在的這些證據來看,殺了聶榮花的人,一定是個非常熟悉她的人;而最熟悉她的人,莫過于于兒子和兒媳婦。從她身邊人著手偵查,也是咱們偵查的一個基本策略。
“至于你說兒子殺媽媽不太常見,你是不是忘了?咱們之前還辦過一個女兒把她媽媽碎尸的案子。”
黎麥又想起來那起女兒把自己媽媽腌成咸菜的案子,當時臉都綠了。
高梁看見黎麥可憐的樣子,沒忍住笑出聲來,“行了行了,自己挑起的話頭還把自己給嚇著了,真受不了!你快點看一看,這現場還有什么嗎?”
“高師傅,你說兇手能把兇器帶到哪兒去呢?光明村離金水橋很遠,如果把兇器拿過去投到河里,肯定會被人看見;藏在屋子里,咱們又沒有找到;被兇手帶走,似乎也不太可能。”
高梁看著黎麥,“你說的有道理,看來這個東西還是應該在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