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自認為不算什么循規蹈矩的人,出格的事情也沒少干。但是經偵大隊竟然囂張至此,直接過來干預刑偵大隊的工作,怕也是難見此景。
陳利明看高梁的臉色陰沉,心里也有一些發怵,“梁子,梁子,你說句話!沒事,我沒讓老周看見什么!”
高梁不屑地冷哼一聲:“看見了又怎么樣?我就不信了,經偵大隊敢到我手里來搶案子!你從交管局帶回的資料都交給三中隊了嗎?”
“給了!基本上都是個人名義買車。我簡單看了一眼,有些車主是企業的辦公室主任或者財務科科長之類的人,這是我們重點要查的。”陳利明說道。
“用個人名義買公家車。這手法不算復雜,但是勝在新鮮。用職工個人名義買車給企業或者企業管理者使用,不但規避了政策,就算是贓車,公安局一查,還有搪塞的理由。”高梁一語道破門路。
陳利明一擊掌,“就是這么回事兒!”
“行,他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既然這車子表面上來看,是在個人手里,那咱們就單獨針對個人,這樣應該不算影響企業改革和發展了吧?”高梁臉色還是沒有任何改善。
“梁子,你別說氣話!”陳利明知道這次真把他氣到了,“咱真這么干了,對方一定也有別的計謀對付咱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管怎么樣,先追贓!”高梁長吁了一口氣。
為了搶時間,當天傍晚金福明已經把這幾臺車登記的車主都叫到了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這些車主紛紛喊冤。
有一部分人稱不知道買到的是贓車,自己也是被害人;還有一部分人一言不發;更有一部分要求見更大的領導……會議室亂得像一鍋粥。
這時候,李樂峰帶著法制科科長和高梁進來了。
高梁吼了一嗓子:“吵什么吵?你們來逛菜市場嗎?是不是不想解決問題了?”
高梁身高超過一米九,十分能給人壓迫感。他這一嗓子,會議室一下子安靜起來。
眾人看見進來的這幾個人黑臉黑面的,覺得沒有笑容可掬的金福明好說話。一時間沒人敢出頭說話。
過了許久,一個戴眼鏡的女士忍不住開口了:“請問您幾位是什么級別的領導啊?能給我們主持公道嗎?”
“你要什么公道?”高梁沒有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反而是又問了一句。
這女士張了張嘴,愣在那里。
為了緩解尷尬,金福適時明開口說話:“這是我們站前區公安分局的副局長李樂鋒同志,這位是刑偵大隊副大隊長高梁同志,還有我們的法制科科長李磊同志。今天把大家叫來,就是解決這個車輛的問題,光吵沒有用,我們得想辦法去解決!”
這時候,又一個梳著分頭的男人開口了,說話帶著南方口音。“李局長、高大隊,是吧?哎呦,我們這些人啊,都是普通老百姓,大家都是辛苦錢,合法手續買的車,誰知道什么是贓車呀?!”
“合法手續?”高梁一挑眉,“你們是在公開拍賣的場合或者是車行買的嗎?”
“哦,那倒沒有誒!我們是從私人手里買的,都是朋友介紹的,都給了錢的,當然合法了!”男人掏出紙巾擦了擦頭上的汗。
“有合同嗎?”高梁跟著問了一句。
一句話問出來,滿屋子人面面相覷。
剛才很是活躍的中分頭有些結巴地說:“合同?什么合同?在朋友手里買車,怎么會有合同呢?我都付錢了,是合法的呀!”
“怎么支付的?現金嗎?還是支票?”李磊也追問了一句。
“我們私人買車,怎么會有支票?都是現金,都是現金!”中分頭的話引起其他人點頭認可。
“你支付了多少錢?”高梁針對中分頭問道,
會議室又陷入沉默了,這些人似乎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適。
最初開口說話的戴眼鏡女士想了想,試探著說了一句,“我的那輛藍鳥花了六萬塊錢。”
高梁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在紙上記下了。
在被盜的車輛里,的確是有一輛藍鳥車。現在藍鳥車的市場價格要十幾萬塊錢,六萬塊錢買回來一輛九成新的車,本身就不正常。
高梁卻不動聲色,讓其他人也說出自己購買車輛的價格。
大家看高梁沒什么反應,覺得警察可能是信了這女人說的話,于是也紛紛報出自己的價格。不過這些人報出的價格,有的是比市場價格要高很多,有的還要比市場價格低很多,還有一些跟貼近市場價格。
高梁心中暗暗的和之前嫌疑人口供進行比對,發現很多人在撒謊,也有一些人是真的不知道價格,臨時瞎編的。
李樂峰也在觀察著,他伏在高梁耳邊說了一句話。
高梁聽完,心領神會。“你們的車都是自用嗎?”
這個問題又把眾人給問愣了。
過了有些人倒是內啥猶豫,說是自用;也有一部分人說是其他人委托自己購買;還有幾個人說是單位托自己購買的。
不管是什么情況,高梁都一直沒有任何表情變化,而是把他們說的內容照實記在了筆記本上。
李樂峰全程一言不發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人的反應。
在會議的最后,法制科科長李磊出面向大家宣講了政策,要求這些買車人主動退還贓車,再依據司法程序向犯罪嫌疑人追償。
話音一落,會議室里又是一片吵嚷之聲。眾人當然不愿意退還車輛。有人掏出手機打電話,似乎在托關系找門路。
李樂峰和高梁也不著急,就看著他們在慌亂中各種表現。
這片混亂持續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他們發現公安機關的幾個人一直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制止他們打電話、吵嚷……慢慢的,會議室也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時間已經指向了九點半。外面天都黑透了。
高梁突然站起身,點了幾個人,“你們幾個跟我到隔壁會議室,咱們單獨再談一談!”
幾個人一頭霧水,又不敢拒絕,磨磨蹭蹭地跟著高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