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涂北山見楊慕有些不開心,隨便說著,沒想到還真有這副對聯。
不過也是,‘煙鎖池塘柳’是千古名聯,放在這里也可以襯托這個詩會的層次。畢竟夜郡名流雅士眾多,慕名而來的文人墨客也很多。
“要不然你去試試?”涂北山看向楊慕說道。
“我又不是才女,還是不要被人貽笑大方好了。”楊慕搖搖頭,她的心思和涂北山一樣。
涂北山大笑一聲,便走了過去。
高臺旁邊有位老者,身穿廣袖大袍,看起來頗為仙風道骨。
“兩位可是要對詩?”老者久見無人前來對詩,突然出現一男一女朝著這邊走來,特別是那男子,氣度不凡,不似常人。
“老先生,這聯是你在此擺設的嗎?”涂北山問道。
那老者嘆息一聲,微微低頭,看向地面追憶道:“一見此聯誤終生啊!”
“我年少時游歷名山大河,自認為才情舉世,可是在一次宴會上,有人引用了這聯前人所創的詩句,當場令我呆若木雞。”
“這聯堪稱絕對!因其結構上五個字使用五行作為偏旁;意境上描繪了一個幽靜的池塘、綠柳環繞、煙霧籠罩,因此欲對出合乎五行,聲調一致并且意境相符的詩句實屬不易啊!”
“聽聞北方夏氏家族夏明淵以及長子夏軒學富五車,我特意前去拜訪。可是我們在一座幽寺枯坐了三天三夜也未果。”
“又聽說天河為多情之地,令文人墨客向往,特意前去天河游歷,也確實見識過不少驚艷的才子。前去請教此聯,他們都是搖了搖頭,自稱才疏學淺。”
“一晃多年過去了,此句下聯始終未能求得,我從未停止過探求它,每去一個地方,都會將此聯拿出來,以供世人考究。”
說到這里,老者眼角溢出少許淚水,這才意識到眼前還有兩人,趕緊做了個請的姿勢:“哈哈,剛才失態了,兩位請?”
“老先生的執著令人感動,不過我倆就不必了。”涂北山推辭道:“我和身邊這位小姐也不是什么名門子弟,實在無法考究其中深奧之處。”
“不過這是什么?”涂北山看到老者的桌上還有一幅卷起來的東西。
“說來慚愧!”老者伸手拿起那幅卷紙,“之前有一位和你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也到過此處,我看他談吐舉止,頗具文人風骨,他在這停留了幾日,我見他性情溫和,有了親近之心,并且我的任何問題,他都能對答如流,可以說是一個青年才俊。”
“在他要走到那天,我便拿出了‘‘煙鎖池塘柳’向他請教,他詢問了原因,我說這是我多年的夙愿。”
“未曾想到,這么一個儒雅的年輕人,在我說出那句話后,臉色便得陰沉起來,看向我的眼神帶著怒火,好像我是一個罪惡滔天的人。”
“怎么了?難道他發病了?”楊慕聽到這里問道。
“那倒不是。”老者苦笑一聲道:“他說如今正是國家動蕩之時,需要有學之士一起重拾舊山河,而我空負一身才華,格局卻不在天下,而在幾行小字之間。不去尋明主,而且沉迷于無用的字眼上,說我簡直辱沒了讀書人應有的本分!”
“說罷憤然甩袖,執筆在這卷紙上寫下了一行字,說讓我掛在床頭上,讓我日夜以此示警,三省自身!”
“老先生,可否將那人所寫,遞于我看?”涂北山解釋著:“但不是羞辱老先生,而是想看看那人有何才能,目無尊長。”
老者將卷紙遞給涂北山:“羞辱倒沒有,反而他點醒了我,讓我有些慚愧。”
“只不過我如今年齡已經大了,想要同其他義士重拾舊山河早已有心無力了。過些日子,找一處好地方隱居,培養弟子,讓他代替我輔佐明主。”
涂北山接過卷紙,將其展開:“老先生這般有心,也算是人杰了。”
“呵呵,不敢當,不敢當。”
“嗯?”涂北山看到卷紙上寫的幾個大字,臉色變得異常起來。
“怎么了?”楊慕關心問道,同時將頭伸了過去。
只見紙上從上到下,龍飛鳳舞勾勒著五個大字:烽火燃山河!
筆鋒絲毫不內斂,反而處處外放!
“烽火燃山河?”涂北山喃喃道。
“沒錯,就是這句烽火燃山河,點醒了我,讓我知道夜郡繁華的樣子,只不過是整個國家一片廢墟中漏掉的窟窿!在繁華的背后,還有掙扎的貧窮老百姓!”
老者感慨一句,接著說道:“看那年輕人的樣子,應該是尋找明主去了,我只能凝望他的背影,卻不能跟著他離去。”
涂北山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向卷紙右下角的一行小字。
“李君毅…”,涂北山猛然抬頭,四處張望:“他也來過!”
“少俠,你們認識?”
涂北山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有過幾面之緣!”
涂北山將卷紙上下拉直,面帶笑容,仿佛在觀詳著什么珍寶一般。
“在如此驕奢淫逸的夜郡,還能看到這般清塵,可不能讓它孤單。”
涂北山對著身邊的楊慕道:“為我取紙筆來。”
涂北山接過筆,只是沉思片刻,揮手寫下:孤山筑遺王。
老者走過去,看到涂北山所寫,細細揣摩著:“孤山筑遺王?雖然與上聯烽火燃山河,詞性聲調對仗不工整,不過倒也有那么幾分意味。”
“還多了一種無力對抗大勢所趨的悲涼之感?”老者看向涂北山:“少俠不似常人。”
涂北山只是輕笑了一下。
“既然少俠也在這上面留言,我就將這起來,勉誡后人。”
“那是我的榮幸了。”涂北山拱手謝道。
“那老先生,我們就不多留了,明日還要趕路。”涂北山示意楊慕一同拱手。
楊慕被涂北山用胳膊碰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當下跟著涂北山一同鞠了一躬,然后跟著涂北山離去。
“誒,這么早就回去了干嘛?”
楊慕跟在涂北山身后問道。
涂北山回頭:“今晚出去賞夜景的人這么多,自然要提前找個客棧,不然只有睡大街了。”
聽到找客棧,楊慕不自覺心一緊,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了,“你…你開幾間房啊?”
涂北山上下打量著楊慕,不懷好意道:“錢都被你用來買衣服了,就開一間,能省則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