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個槍販進入到審訊和許蒼生面對面的時候,已經不能算是審訊了,那小子已經嚇完了,大老許正表現出些許成就感、面露笑意,以為自己陰謀得逞的時候,突然間對方問了這么一句話……
“三哥讓你們抓著了?”
“那麻煩你們和三哥說一聲,我可什么都沒說啊!”
這把大老許給氣的,這典型的怕匪不怕官,但也等于把把柄遞到了警方手里,你不是怕幕后主使么?
“我們警察,沒有義務給你傳話,更何況還是給犯罪分子傳話。”許蒼生冷笑一聲:“還三哥,就老三那樣的,值得你們三哥、三爺的叫么?”
許蒼生根本不知道人家說的是誰,可這么回答就能給對手一個錯覺,讓他覺著幕后主使已經緝拿歸案。
“這是真抓著了?”
那個貨趕緊說道:“警官,你們什么都不用問了,我是不會說的,那槍,就是我自己做的,客戶是我聯系的,所有的罪我都認……”
“子彈呢?子彈里的火藥呢?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能說出子彈的火藥成分比例,就算這買賣是你一個人干的,你不是愛給人頂罪么,我還成全你了,可你要說不出來,我就走到旁邊的審訊室,和老三的律師說,你可和我們說了不少像樣的東西,你說,到時候他會怎么對你?”
“別啊!”
他汗都下來了,緊張的一個勁兒用手背去搓眼角,猶豫了半天這才開口問道:“我要說了,能不能……”
“放心,會給你保密。”
此刻,許蒼生終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臨市當刑警隊長的時候,一直都在懷疑的一件事!
省內兄弟單位的同事幾乎都知道許蒼生和陳達的競爭關系,也知道他們倆是一時俞亮,從警校時期開始,這倆人就在明里暗里的叫勁,比拼,到了工作單位依然如此。陳達那兒破了個答案,臨市的許蒼生一準也會交出一份答卷,老陳拿出了單年度100的刑警隊破案率,大老許就能讓臨市一年內沒有槍案、命案這些重大刑事案件。總之吧,省廳領導看見他倆就和看見了二婚小媳婦似得,眼睛里都帶著欣喜。
但,臨市是個大市,常住口是梁城的三倍還多,這種城市的不可操控性有多大是個人都知道,唉,問題就出在這,前些年許蒼生還能抓到一些江湖重犯,那資料都和大部頭書籍一樣厚,可是后幾年,幾乎都是單一性的兇殺案和沖動犯罪下的刑事案件,很少有連鎖型案件以及江湖大人物出現了。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國家打黑的成果,可越往后就越覺著這事不太對勁。
掃黃、掃賭這些對于江湖人物來說屬于暴利輕罪的產業再也沒有了流水過大的局面,掃毒也都是一幫子青少年通過網購進行的小打小鬧,像是所有江湖人物都學乖了。
這是個不好的信號,身為警察,還是多年老刑警的許蒼生一度懷疑是不是內部出了問題,但已經先知先覺的局長連續讓督察、紀委等等不問進行全局檢索的時候,被查出來的不過是一些違紀,根本不涉及到黑警。這就奇怪了,這種全局檢索不止進行了一次,但臨市的公安局干凈的就像是一塊自留地,天天都有人打掃。
偏偏在許蒼生調離一年多以后,竟然從槍販手里聽到了一個叫‘三哥’的人物,從他的重視程度上來看,這還不是剛剛成名的人。
這小子難道平日里都是藏在耗子洞?要不然怎么在臨時會待了十多年的自己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在槍販的敘述中,許蒼生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因為他說的,根本不是一個江湖人物,而是一個傳承有序的家族!!!
這個家族起始于八十年代幾乎每個城市都有的菜刀隊、斧頭幫一樣的流氓組織,為首的虎爺在八三年嚴打的時候就給斃了,不過這一家并沒有就此消失,而是出現了二代江湖大哥,在九十年代那個混亂時期伴隨著一些港臺電影開始搞風搞雨。他們也收保護費、他們也開娛樂場所,也享受著江湖人物的追捧和尊敬,最關鍵的一點是,在2000年出,這一代又讓那個年代的掃黑給連根拔起。
再往后,幾乎每一代掃黑都會伴隨著一個江湖巨擘的隕落,厲家旁系和直系中光是被判無期依然蹲在監獄里的,就有七人,二十年以上的,有十三人。
厲家村!
聽到這,許蒼生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太知道這個家族了,五年前最后一次大規模掃黑就是他親手拿下了厲家最后一代掌門人,一起抓起來四十一人,十年以上徒刑的有八個,死刑一個。這可是個大家族,當年在臨市還沒有完全發展起來的時候就是城中村中的毒瘤,經過了幾次拆遷和城市改建以后,這個家族被抓的七零八落,直到泯滅于風中。
“厲家不是沒人了么?”許蒼生看著眼前的槍販問道。
“誰說的!”
槍販很震驚的說道:“人家只是玩的不一樣了。”
他形容道:“現在的厲家,自從上一代進去了以后,三哥厲逢時打邊境回來就改了規矩,首先就是被緊密盯著的買賣不碰,毒、保護費這些是沾都不沾,人家只干罪名最輕來錢最快的,像歌廳、洗浴、足療店,人家連大活兒都不接,只接中活兒……”聽到這,許蒼生一耳朵就聽出了這個人的專業,干只干最賺錢的,還風險最小:“還有工程,人家也干,但絕不干拆遷,專干那些別人不碰、要錢費勁的買賣,你政府給別人結賬慢,可人家憑借關系就是能結出錢來。還有,工程質量都是頂級的,只在競標的時候玩些手段,你要是說他屬于正規生意也沒毛病。”
許蒼生不想讓他在說下去了,這會兒老臉已經燒的不成樣子,耳朵都紅了:“說重點!”
“三哥這人是個軍迷,曾經去邊境就是為了熟悉各種槍械,就是性格有點問題……”槍販還在給自己做心里建設,好像不給人家說出點毛病,出賣就是一種罪過,只有將對方的不好說出來,才能說服自己。許蒼生當然懂這一套,并沒有接著阻攔:“幾年前,梁城張金虎不是跑路出境了么,自打他那跨境買賣越干越紅火,還沒有掌權的三哥就想和人家一樣,也通過‘毒’來樹立自己在厲家的家族地位,于是第一次去了俄羅斯。結果,一去就是半年,但是,回來的不是人,是半個耳朵。”
許蒼生再次精神了起來,這樣案子竟然還涉及了張金虎!
“張金虎托人傳來話說‘你們老厲家的地盤和生意我沒興趣,可你們要是想打我主意,最好也掂量掂量’,這句話帶回來,沒過多久三哥就回來了,那讓人折磨的都沒了人樣。后來精神病院的大夫說,三哥半夜哭醒、尖叫、聽到敏感詞匯和看到其他人一些行為動作就會失控等狀態是嚴重的創傷后遺癥。”
“經過長時間的治療,大概得治了好幾年,才知道張金虎這小子有多壞,他專門給三哥下套,凡是類似‘吃飯、休息’這些詞匯只要聽見三哥說了,那就是一頓毒打,包括‘我’,有時候三哥說錯了話還會被電擊。這直接造成了三哥回來這么多年,一直沒說過‘我’這個字,看見別人在他面前突然抬手,哪怕你是想撓頭發,他都有拔槍的沖動,還是喘著粗氣那種,就和,野獸要咬人似得。”
許蒼生聽的眼角直抖,這張金虎也太孫子了,不光讓厲家老三承受著身體上的折磨,竟然還要在心理上也折磨人家……
“那他是怎么掌權的?”
“嚴打。”
“幾年前吧,刑警隊通過大量收集證據突然抓了臨市的半個江湖,差一點就把厲家一網打盡了,要不是那時候三哥在接受治療,估計也跑不了。”
漏網之魚?
許蒼生還在想著,槍販繼續說道:“嚴打結束以后最開始也沒人在乎三哥,一個精神病誰在乎?三哥呢,也好像沒打算繼續在江湖上,就開始開一些KTV、足療這樣的店,可這樣的店哪有不和江湖人掛鉤的,當他開始掙錢,就有一些剛冒頭的小崽子準備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