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把蔡旭超給抓了,幾乎是在那個女人說出‘就是他,是他把我賣到山坳村’的同一秒,掏出手銬子就給拷上了,隨后一手抓著這負心漢一手牽著那個女人回到了刑警隊,結果還沒等錄口供,他就琢磨過味了,因為蔡旭超的資料都在陸賢招手里握著。
這蔡旭超啊,今年才四十一歲,第一被賣到山坳村的女人可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事,時候他才多大?才二十出頭,這么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就能把如此多大姑娘小媳婦給糊弄的一愣一愣的么?俗話說嘴邊沒毛辦事不牢,誰看見這么個人也不會相信他說的話吧?更何況根據溫支書的交代,人販子蔡東和他差不多年紀……
蔡東、蔡旭超……
陸賢招靈機一動,腦子里猶如灌入一道閃電般想道:“這倆人能不能是爺倆?”
念頭才剛剛出現,小六子直接上手開始查,當把蔡旭超戶籍資料調出來,看見父親一欄寫著‘蔡東’的名字時,陸賢招差點沒蹦起來。這時候什么許蒼生、陳達都不重要了,就和一名足球運動員帶球出現在對方門前,腦子里唯一的念頭只有射門一樣,只因為他是前鋒,腦子里只需要考慮怎么把球踢入球門就好,至于誰的位置更好,是否有對應接應完全都可以不必考慮。這還真不是不尊重,而是職業素養。
小六子拿著手機直接到了那個女人所在的會議室,先把蔡東的照片給她看了一眼問道:“大姐,你瞧瞧,認識這個人不?”
那個女人還在激動狀態下沒怎么反應過來,接過手機時一臉茫然,等照片入眼,陸賢招期待的表情時一點都沒有出現,他絲毫沒看見這個女人瞳孔放大、驚訝、恨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任何舉措,像是看見個陌生人似得思量許久,未見任何情緒波瀾的抬起頭說了一句:“不認識。”
不、不認識??!!
“你確定?”
小六子趕緊追問,這要是不認識,麻煩就大了,眼看著就要破的多年舊案,不飛了嗎?
那女人重重點點頭,十分不確定的說道:“肯定不認識,不過你給我看這個干嘛,我不是告訴你人販子是誰了嘛?”
小六子一臉愁容:“蔡旭超不可能是當年拐賣你的人販子。”
“怎么不可能,他和拐賣我的時候一模一樣,你又沒見過,怎么就說不可能!”這回那個女人激動起來了,小六子勸道:“正因為一模一樣才不可能,大姐,你不想想這都多少年了,二十年了,哪有人二十年后還和二十年前長的一模一樣的?”
那個女人像是在墜落懸崖的過程中伸手抓住了一條藤蔓,以為有救了,結果藤蔓卻意外崩斷,那時候的面容表情可想而知。
不應該啊。
小六子仔細看了一眼戶籍資料,上邊的確寫著‘蔡東’的名字,他怎么可能不是呢?
為了確定這一點,小六子去了拘留所,帶著一腦袋疑惑提審了溫支書、楚雄才等人,把手機照片給這群人挨個看,一溜十三招以后,所有人給出的回答竟然出奇的一致。這就奇怪了,溫支書說過的名字就是蔡東,而蔡旭超的父親也的確叫蔡東,被拐賣的婦女還把蔡旭超誤認成當年的人販子,從種種跡象來看,應該沒錯了才對,怎么到了自己這,全都變了?
他不服,可不服能怎么著,能耐沒學到家也只能認慫不是。陸賢招受不了了,這個時候許蒼生不在隊里,大楊那兩下子還不如自己這個陳達親傳弟子呢,干脆,他一咬牙一跺腳,開著車打拘留所出來直奔東郡小區,到了小超市門口停好車正看見在門口曬太陽的陳達。
“師傅。”
小六子坐在陳達旁邊氣鼓鼓的擺弄著棋盤上的棋子,老陳也納悶,前幾天還跟一塊吃飯今兒怎么就變成霜打的茄子了?
“許蒼生不在,你們忙著年底總結累著了啊?”要不陳達實在找不著陸賢招垂頭喪氣的原因,只能按照時間推斷所發生的事:“一個大老爺們不能挨點苦受點累就急頭白臉,讓許蒼生看見還以為咱們梁城刑警隊的都是這副德行,再說了,你也應該學著獨當一面了。”老陳語重心長說道:“這些日子我也想了許多,當初的做法有可能真的是錯了,要是早點讓你們學著承擔,也許梁城不會發生這么多事。”
陸賢招剛開始沒好意思打斷陳達,他就是在人家的教導下成長起來的,可這回老陳始終說不到點兒上小六子實在忍不住了:“師傅,不是那么回事……”幾句話,小六子把自己在精神病附屬醫院所看到的都說了出來,說完還將自己想的又復述一遍,包括如何求證的過程,當講到一敗涂地時,那一臉的沮喪啊,跟信心滿滿的去炒股,剛入場就哀鴻一片差不多。
陳達也納悶:“你是說蔡旭超的父親的確叫蔡東,但是山坳村的人和被拐賣婦女竟然沒有一個人認識他?”
“可不是,我都懵了,你說世界上有沒有這么寸的事!”
陳達習慣性的問道:“證實了么?”
小六子氣的啊:“您沒聽見我的話啊?不是說了么,我去了拘留所,把能證明這件事的人都找了一遍,結果沒人……”他還沒說完,就被陳達打斷道:“我是問你證實蔡東的軌跡了么!”
“嗯?”小六子沒聽懂。
陳達解釋道:“這蔡東是不是梁城人?如果不是,什么時候來的梁城又怎么落戶的梁城?他的戶籍資料之前在哪?沒落戶梁城之前的戶籍資料和現在的能不能對上,沒落戶之前的蔡東和現在的蔡東是不是一個人,這個蔡東又是不是刑警隊找的那個人販子蔡東,這些問題你都證實了么?”
陸賢招傻了。
什么叫大拿?為什么人家陳達能坐鎮刑警隊十年還獲得了不可撼動的地位,一切都不是白來的。
小六子:“呃……”
陳達催促道:“查去啊,你以為我等你認錯呢?”
“唉,唉!”
小六子是一通小跑沖向停車位的,鉆進了車里,那臺被郝老歪、許蒼生開過的桑塔納都讓他給開飛了,慘叫著沖出了東郡小區。
下一秒,陳達若有所思的躺在躺椅上,在冬日里的陽光下望著空中暖陽,感覺到刺眼時才把眼睛閉上說了一句:“這臭小子,什么時候能改了毛毛躁躁的毛病就算是長大嘍。”
小六子已經在刑警隊也有些年頭了,可放到陳達眼里,依然還是沒長大的毛頭小子。按照他這么說,一個人長大沒長大和年齡無關,主要是心態,心態成熟了,人就會變得穩重,干什么事也會有條不紊,講究個有理有據。心態不成熟就算是到了四十也會顯得毛躁不堪,總覺得讓人不放心。。
陳達拉回思緒時已經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沒有把心思在放到案子上,而是在中午快要來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的小超市開始檢查貨架,這兒補補貨、那兒修修貨架子,像是一個退休后頤養天年的老人,在這如囚牢一般的小超市里度過余生。
至于那些案子,如同被歸隱劍客深埋在土里的絕世寶劍,他也喜歡江湖上的快恩仇,卻深深的明白,只要刨開土,再次握住那把寶劍,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日子的確會重新回來,可隨之而來的,還有根本不可控的血雨腥風。而這份只有把劍埋進土里年深日久才能感覺到平靜,將會在徹底打破后,消失的無影無蹤。